15

楚泉痛得大汗淋漓，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但巨大的痛苦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周圍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有的只是肩膀上難以忍受的灼傷感，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識。

楚泉茫然地睜開眼，眼前的景象有些重影，但他依舊能分辨出來那是一張俊美的臉。楚泉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燕熙潮的臉變得完整。也許是剛醒來的意識不太清晰，楚泉呆了一會兒，緩緩地伸出手，試圖想抓什麽。修長的手指穿過燕熙潮的臉，楚泉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才放下。

受傷的肩膀上的痛楚似乎沒有那麽強烈了，楚泉想動動，卻被燕熙潮制止：“你雖然傷得不嚴重，但是別亂動比較好。”

楚泉看着低頭看着自己，他的上衣依舊被脫了，肩膀上已經上了藥，還簡單得包紮了一下。

“你的傷口不能沾水，最近小心些。”

楚泉沉默了片刻，“是你救得我？”

燕熙潮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楚泉。

“為什麽？”

燕熙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認真考慮這個問題。“不朽還在你手上。既然你醒了，就回去罷。”

“燕熙潮，到底是怎麽回事？衛燦怎麽可能傷害得到我。”楚泉說出了他心中的疑問。

燕熙潮微微有些詫異，“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

“對于我們怨靈來說，遺體是我們白日唯一能寄居的地方。既然如此，為了毀滅怨靈，人們大可以直接毀滅怨靈的遺體。但是，若屍體彙靈，是不會和正常的屍體一般腐爛，而火化……也是萬萬不可的。屍體被火化，對應的怨靈不但不會消失，還能吸取屍體上的火元素。所以，控靈人除了控制怨靈，還必須對怨靈的屍體嚴加看管，能控制‘火’的怨靈可不是如平常怨靈一般好對付。”燕熙潮看了一眼楚泉，“身為控靈師，你居然連這些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衛燦的屍體已經被火化了？”

“也許吧。”

楚泉直接問：“是你們做的嗎？”

“你懷疑我？”

楚泉搖搖頭，“不是懷疑，是肯定。符風荷的屍體是誰偷的，我不知道。但安靈城中就那麽幾個活人，我可以确定這件事是宋雙非做的，估計也是王爺你一手策劃的吧。”

燕熙潮不置可否。

“我不明白，你們要怨靈的屍體做什麽？這也是你‘複活’計劃的一部分嗎？”

燕熙潮冷聲道：“楚泉，我們已經有了約定。你不妨礙我的事，我自然不會對你怎麽樣。”

楚泉苦笑一聲：“你到底知不知道‘複活’會有什麽後果？”

燕熙潮盯着楚泉的眼睛，輕聲道：“知道。”

楚泉難以置信地看着燕熙潮：“你真的知道？”

“人死不能複生，這是永恒的真理。即使用禁術讓我得到一具屍體，我仍然是‘死’的，沒有任何感覺，味覺、痛覺、嗅覺……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燕熙潮說得很平靜。

“最重要的是，”楚泉輕聲道，“別的怨靈，還有重新入輪回的機會。而你将一直處于人不人，鬼不鬼的狀态，天上地下再也沒有可以容納你魂魄的地方。用一句話來說，你将永世不能超生。永遠、永遠只是一個具有思想的屍體而已。”

燕熙潮冷笑一聲：“有思想就夠了。更何況，你不覺得，這是一種類似于‘永生’的狀态嗎？”

“永生……”楚泉突然笑了起來，“永生有什麽好的？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離你遠去，最後只剩下你一個人享萬世孤獨。這就是你想要的？為了報這一世仇，你情願用生生世世的命來換？”

“那又如何？就算永世不得超生，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何幹？”燕熙潮伸出手，捏住了楚泉的下巴，“你為什麽非得和我作對呢？”

楚泉依舊笑着，眼中卻一片冰冷，“是啊，我也不明白為什麽非得妨礙王爺的好事。只是當我無意中從書上看到有關于‘複活’的後果，第一個念頭就是要阻止你。”

“哦？”燕熙潮長眉一揚，“我記得姜安榮把所有關于‘複活’的書都放在善俗閣的二樓了，以你的權限，是不能查閱的。”

“我在宋雙非的房間中無意中看到的。”楚泉突然抓住燕熙潮的手，“果然……很冷。”

燕熙潮解除手的實體化，楚泉手中便什麽都沒了。楚泉一時有些失神，握了握拳頭，道：“王爺，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會改變想法是嗎？”

“是。”

楚泉突然換了個話題，“王爺，很在乎顧白顧将軍吧？”

“你提他做什麽？”

“顧将軍去的時候，王爺是什麽樣的心情？”

“……”

“痛不欲生？肝腸寸斷？”

“夠了，閉嘴。”

楚泉繼續道：“如果王爺選擇‘複活’，以後要面對無數次在乎的人死去……那種心情，王爺真的怨靈經歷無數次嗎？”

“你不必為我操心。”燕熙潮淡淡道，“我都已經死了，哪來的心？更何況，不會再有人能和顧白相提并論。”

楚泉笑道：“如此這般，倒是我多慮了。既然王爺心意已定，我也不會再說什麽。不過，我還是會阻止你‘複活’的計劃，以一個控靈師的身份。”

“随便你。”

楚泉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動了動胳膊，皺起了眉：“好疼。”

“你的傷也沒有那麽嚴重，不至于讓你暈過去。”

“……我很怕火。”

“既然你堅決站到我的對立面，就不該在我面前暴露你的短處。”

楚泉無所謂地聳聳肩，“你已經答應了不會殺我，我相信你。更何況，不朽還在我手上呢。”

燕熙潮冷哼一聲，“天快亮了，穿好衣服走吧。”

楚泉點點頭。他只有一只胳膊能動，穿了半天也穿不好，燕熙潮看不下去了，實體化一只手，飄過來替楚泉穿衣服。

當修長冰冷的手指觸摸到自己肌膚的時候，楚泉突然打了一個寒顫，這種感覺讓他覺得陌生又刺激，也許是太久沒有人觸碰他的身體，燕熙潮那張男女通殺的臉又離他那麽近，他居然……

“你硬了。”燕熙潮淡然道。

“……”

燕熙潮難得地笑了笑，“你很有興致嘛。”

楚泉也不害羞，幹脆破罐子破摔問：“不知道王爺有沒有欲.望？”

“楚泉，我已經死了。”

“我知道啊。可是王爺不是因為不朽能部分實體化麽？”楚泉看了一下燕熙潮的下/身，“你可以……”

“閉嘴。”

“王爺，你能不能實體化一下你的臉？”

“為什麽？”

“我總覺得你那張臉不太真實。”

燕熙潮面無表情地看着楚泉，随後那張俊美的臉漸漸由透明變成了實體。楚泉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靠近燕熙潮，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燕熙潮低下頭，穩住了楚泉溫熱的唇。

這是楚泉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吻，楚泉甚至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吻。在楚泉大腦一片空白時，燕熙潮在楚泉耳邊低聲道：“楚泉，只要你願意幫本王，事成之後，本王能給你很多……”

楚泉猛地回過神來，諷刺一笑：“看來王爺也知道我吃軟不吃硬了。不過很可惜，我很讨厭別人利用。”

燕熙潮不解道：“楚泉，我不明白，就算‘複活’的後果很可怕，也是由我一人承擔，與你何幹？更何況，我相信，有很多心懷仇恨怨靈的怨靈會和我做一樣的決定。你沒經歷過，所以你不能理解。”

楚泉沒有再說什麽，他随便穿好衣服，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宮殿。

楚泉覺得很可怕，那時，他看着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差一點就點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大家有木有體會楚泉對王爺那糾結的感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