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楚泉站在窗邊，聽着雜亂無章的腳步聲，眉頭緊鎖。他緊緊握住拳頭，深深的無力感籠着着他。沒錯，他剛剛得到了姜安榮多年的靈力，現在至少是一個中級控靈師，可是那又如何？姜安榮說得很對，他們力量再怎麽強大，也是正對怨靈，在正常人面前，他們和常人并無二異。

現在，他要面對的不是怨靈，而是和他一樣，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可是為什麽楚泉會覺得，人竟然比怨靈還可怕？

宋雙非是他穿越到異世以來見到的第一個活人。當他什麽都不懂時，是宋雙非教會了他很多；在空蕩蕩的安靈城，宋雙非對于楚泉來說，意義已經超過了普通朋友。他叫宋雙非一聲“大哥”，也并非虛情假意。在他看來，宋雙非為人正直，待人誠懇，他實在不能想象這樣一個中年男人已經為一個禁/忌的計劃裝模作樣了十幾年。

天色越來越亮，楚泉的心反倒平靜了下來。不管怎麽樣，他現在至少是性命無虞的。除了燕熙潮對他的承諾，他手上還有更重要的籌碼。燕熙潮想要“複活”，他也許可以沒有忘川三途，但是絕對不能沒有引魂杖。恐怕他們還不知道引魂杖不存在特定的實體，唯一獲得的方法只能從上一任安靈城城主手上繼承——這一點，至關重要。燕熙潮一日沒有找到引魂杖，就不可能對自己怎麽樣。更何況，如果不出意外，趙謙已經發現了安靈

一聲呼喚打破了楚泉的沉思。“楚公子……”

楚泉一驚，難以置信地看着李媚娘。“天馬上就要完全亮了，你來這裏幹什麽？”怨靈只有夜間能行動，他們和傳說中的鬼魂一樣，懼怕陽光，一旦和陽光接觸，雖不至于灰飛煙滅，但也會全身被陽光灼燒，痛不欲生。

李媚娘沒有回答楚泉的問題，而是一臉焦急地說：“ 天還沒亮時，我聽到城外有很大的動靜，放心不下，才過來看看。”

楚泉眉毛一揚，“放心不下？是放心不下我嗎？”

李媚娘白了楚泉一眼，“都什麽時候啊，你還有心思說笑！我剛剛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不少活人往安靈府這邊來，這會兒估計包圍了這裏……”李媚娘說得着急，可楚泉倒很鎮定，她忍不住問：“那些究竟是什麽人？”

楚泉沉吟了一會兒，道：“媚娘，我們活人之間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趕緊回去罷。”

“是不是安靈城要有什麽變故了？”李媚娘脫口而出。

楚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李媚娘猶豫了片刻，“那楚公子你……會有什麽危險嗎？”

楚泉微微一笑，“至少沒有生命危險。”

李媚娘咬了咬嘴唇，低聲道：“楚公子，你和別的控靈師不一樣。你似乎從來沒有把我們當初含冤而死的怨靈。我的孩子被那些怨靈肆意玩弄也不是一兩次的事情，我也找過宋雙非。可他給我的回答卻是，‘你死了，你的孩子也早死了，沒有生命的東西遭受點罪又有什麽關系’……我永遠不會忘記他說話是輕蔑的表情。可他說的很對，我們只是沒有生命的靈體而已，再痛也不可能在死一次了。”

楚泉聽了心裏不太是滋味。李媚娘未免把他說的太好了，他上次對她的孩子出手相救也只是順便而已。在他看來，怨靈十有□□不是什麽好貨，但李媚娘卻是那十中一二。

李媚娘見楚泉沒有反應，繼續道：“所以，楚公子，我不希望你有事。”

楚泉的表情柔和下來，“你放心，我不會有事。”

李媚娘還想說些什麽，房門突然被大力踹開，清晨不甚強烈的陽光照射進來，李媚娘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趁着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迅速朝外飛了過去。

楚泉有幾分擔心，可他除了祈禱李媚娘能順利回到自己的屍體裏，別無它法。楚泉定定神，看着闖進房間裏的人——呵呵，站在最前面的三人他全都認識：宋雙非，莊越以及他的孫子，莊随。

宋雙非環視房間一周，直截了當地問：“城主呢？”

楚泉看着他們身後的人，笑道：“看來宋大哥制造了不少暗影之牆，居然把這麽多活人帶進了安靈城。”

“廢話無需多說。”莊越道，“楚泉，你是個聰明人，也不需要我們解釋什麽。王爺說留你一條命，我們自然不會殺你。只要你告訴我們姜安榮在哪，一切都好說。”

“你們說城主嗎？他就在這裏房間裏，你們看不出來？”

宋雙非和莊越對視一眼，大步走到床邊，掀開被子，映入眼簾的即使姜安榮毫無生氣的臉。宋雙非臉色一沉，再次轉向楚泉時，目光裏流露出一絲怨恨。

“怎麽了？”莊越問。

“莊大将軍，”宋雙非咬牙切齒道，“姜安榮已經死了。”

“死了？！”莊越一愣，“那他那麽年的靈力……”莊越随着宋雙非的目光看向楚泉，什麽都明白了。莊越知道，宋雙非目前只是一個中級控靈師，而中級到高級的過渡則是控靈師得分水嶺。很多控靈師，修煉一輩子，也突破不了這個關卡。宋雙非在控靈術上的天賦不可謂不高，可即使是他，也在中級控靈師得位置上停留了近十年。他等了那麽久，好不容易等到姜安榮病重，能從他那裏得到靈力助自己升級，沒想到最後竟被楚泉這個和姜安榮話都沒說幾句的年輕人撿了便宜，要是他，他也受不了。

莊越見宋雙非一身殺氣，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宋老弟，我相信以你的實力，突破中級指日可待。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姜安榮的靈力給了誰，而是……引魂杖在哪。”莊越走近楚泉，“楚公子，別來無恙啊。”

楚泉似笑非笑，“沒想到莊将軍年紀一把，居然還如此神采奕奕。果然是老當益壯，讓我好生羨慕。”

莊越大手一揮，“楚公子，老夫一生都在打打殺殺，不适應你們這種喜歡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我就直說吧，只要你把引魂杖交出來，我們一定好好待你。”莊越意味深長地看着楚泉，“王爺也十分欣賞你，你若是能效力于王爺，豈不更好？”

“引魂杖……”楚泉一臉無辜，“莊将軍，我并不知道那靈物在哪。”

“你在說謊。”宋雙非啞聲道，“姜安榮死的時候，只有你一人在他身邊，他不告訴你引魂杖的下落，難不成要讓引魂杖永遠不被人找到？”

楚泉淡然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将軍若不信，大可在城中搜尋。這段日子，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安靈城一步，即使城主告訴了我引魂杖在哪，我也不可能把它帶出城去。”

莊越想了想，立刻吩咐人在安靈城中搜尋引魂杖。楚泉覺得可笑，這些人，包括宋雙非在內，都不知道引魂杖到底是什麽樣子，怎麽找？不過這樣也正合楚泉的心意，他現在能做的只有拖延時間，等待趙謙的救援。

莊越并沒有對楚泉怎麽樣，只是把他軟禁在房間裏，命人嚴加看守。楚泉在房間裏坐了一天，對于引魂杖的下落，那些人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楚泉心裏卻開始隐隐不安。一天過去了，趙謙那邊怎麽還沒有動靜，安靈城和少恩城離得并不遠，按理說，趙謙應該早就得到了消息才對。

楚泉正想着，門又被推開了。楚泉聽見腳步聲，擡起頭，看着來人龐大的身體，心裏一沉。“趙謙……”

趙謙的眼神有幾分躲閃，似乎不敢正視楚泉。“馬上就要入夜，王爺要醒了，我帶你去宮殿吧。”

此話一出，楚泉什麽都明白了。再次面對他人的背叛，楚泉不再像當初一樣震驚，可心裏卻還是一陣鈍痛。楚泉死死地盯着趙謙，一言不發。

楚泉什麽都沒說，卻讓趙謙更加地不安了，他嗫嚅道：“楚泉，他們說了，只要你聽他們的話，他們是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楚泉搖搖頭，問：“為什麽？”

“我……我只是想讓風荷複活。”趙謙眼睛一亮，“他們給過我承諾，只要我助他們成大事，就可以讓我的風荷回來。”

楚泉突然大笑了起來，“你倒是癡情……只可惜，你真的以為他們是讓你的風荷回來？符風荷已入輪回，說不定早就轉世了。即使真的可以‘複活’，也輪不到符風荷。”

“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就不能放棄。”趙謙堅定道，“楚泉，你跟我走罷，不要讓我為難。”

楚泉自知反抗無用，也懶得反抗，跟着趙謙來到了宮殿。往日空蕩蕩的宮殿，現在卻有不少人守護。楚泉走進正廳的時候，燕熙潮正背對着他，聽着莊随回報目前的情況。

“王爺，我們幾乎快把安靈城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引魂杖。爺爺現在還在找……”莊越面露難色，“不過希望不大。看來，引魂杖真的不在城中。”

燕熙潮冷笑一聲，“引魂杖是安靈城的鎮城之寶，怎麽可能不在城中。”

“可是，我們明明上上下下都找遍了……”

“安靈城再小也是一個城池，怎麽可能做到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那怎麽辦？”

燕熙潮緩緩轉過身，看着楚泉，冷聲道：“問他，他一定知道引魂杖的下落。”

“可是楚泉他不會告訴我們。”莊随試探地說，“王爺，能不能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燕熙潮淡淡道：“你們以前怎麽審問其他人的，就怎麽審問楚泉。”

“哦！”莊随點點頭，小聲地嘀咕：“那就好辦了，我還以為王爺會舍不得呢。來人，”莊随加大了聲音，“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