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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妾身常健

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每年春日,桃花開得最盛之時,清風樓上便會舉辦一次春日宴。

這一日,泉州的富家公子,大家小姐便會齊聚清風樓,吟詩作對,飲酒作樂,聽笛弄曲,談古論今。

清風樓的二樓上,簾帳輕紗內,衆公子小姐三三兩兩坐在一起,戲臺上歌姬撥弄着琴弦,吟唱着婉轉綿長的小曲兒。

“聽聞溪家公子前些日子被土匪綁了,可是真的?”悠揚的曲調中,有人聊起了近幾日在泉州城內傳的沸沸揚揚的事情。

“自然是真的。”一白面書生搖着手中的折扇,頗有些幸災樂禍之意,“前些日子,溪家為了這事兒鬧得人仰馬翻,溪家二夫人更是為了這個寶貝獨子,尋死覓活的。”

“可是我昨日還見到溪家公子了,若被土匪綁了,豈會如此輕易完好無損的回來?岳公子莫不是聽岔了?”昨日他見那溪家公子紅光滿面的,哪裏像是剛剛被土匪綁過的模樣,不由對這幾日城中所傳之事生了些疑惑。

“是啊,這城外兵荒馬亂的,這山上的土匪又是不要命的,落在土匪手裏哪還有生還的可能,你莫不是聽錯了吧?”有人附和。

屋內一衆人不由紛紛點頭,這泉州外盤踞在蒲蘭山上的那些土匪,泉州無人不曉,只要被他們盯上的,沒有一人能活着回來。

“呵。”岳翎澤嗤笑一聲,“這土匪本來是要撕票的,但是這溪家大公子卻遇到了路見不平之人,把他給救了下來,他那救命恩人此時就住在溪府上呢。”岳翎澤語氣中頗有些不甘心。

這溪家乃是泉州首富,泉州雖臨邊境,但卻并非邊境腹地,且屬于邊境處最大的州府,是邊境的交易中心,前些年邊境戰局平穩之時,與外邦的交易全都在此進行,泉州一些商人因此發了大財,而這個溪家便是其中翹楚,一躍成為了泉州首富。

而岳家也是做生意的,但岳家卻沒有溪家的氣運,這些年一直被溪家壓了一頭,心中自然是懷有些不忿的。

“這些事情岑小姐應該是最清楚的吧。”岳翎澤突然轉眸看向了坐在角落裏一直默然不語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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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也順着他的視線望向了這春日宴的主人翁。

那女子身着桃紅色廣袖長裙,面容白皙,雖說不上傾國傾城貌,但一雙媚眼流轉間盡是風情,只一個眼神,便能讓這些定力不足的公子哥們為之心緒波動。

岑香月是泉州知府家的千金小姐,泉州這個地方,是大渝邊境最大的州府,天高皇帝遠,若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這泉州知府可以說是這個地界的土皇帝了,泉州有任何風吹草動,這知府家的小姐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再加之,知府家的小姐與泉州首富溪家的公子之間有婚約已不是秘密,溪家的事情岑小姐更是較旁人知道的更清楚些。

她靠在貴妃榻上,手指挑着桌案上的香爐,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說出的話卻是柔柔弱弱,“這溪家公子沒什麽本事,但運氣卻是頗佳。”明明是諷刺的話語,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卻硬生生少了三分氣勢,仿佛只是閑話家常。

見她這般說,大家也是明了,這溪家公子被綁架的事情十有八-九便是真的了,他确實被綁了,卻又被人救了。

岳翎澤看了一眼岑香月,執起桌上的杯盞放在唇邊輕輕抿了一口,這溪棹确實運氣頗佳,讓人不得不嫉妒。

溪家本有兩房老爺,大老爺乃是嫡長子,溪家老太爺去世後,便繼承了溪家的家財。

溪家大老爺為人樂善好施,是泉州有名的大善人,可是後來他的長子因病過世,女兒又音訊全無,大老爺悲痛交加,生意便撂下了,從而被溪家二老爺接手,這位二老爺年輕時偷雞摸狗,是泉州有名的浪蕩子,接手了生意後,這生意便再也沒有回到過大老爺手中,這二老爺便成了溪家的掌舵人,而二老爺膝下唯一的兒子溪棹便也自然而然的成了溪家未來的繼承人。

若放在以前,就憑溪棹的身份哪配得上泉州知府的千金,然而世事就是如此,老天爺若是眷顧一個人了,便要他事事順心如意。

岑香月似是察覺到了一個熱切的眼神,卻只做沒看見,望着臺上吟唱的歌姬,招招手,讓小丫鬟打賞了二兩銀子。

岳翎澤垂眸,握緊了手中的杯盞。

“溪家公子來了。”清風樓下小厮高喊一聲,“溪公子快請進,大家都等候多時了。”這泉州的公子小姐來來回回不過這些人,每年都在清風樓上相聚,為的不是彼此之間多麽深厚的情誼,不過是争一口氣罷了。

衆人聽到小厮的喊聲,不由站起來好奇的從清風樓的二樓探出頭去,他們平日裏經常見這位喜好吃喝玩樂的溪家公子,可是從土匪手中虎口脫險的溪家公子,他們倒是第一次見。

衆人看下去,便見那一身華服的俊朗公子正翻身下馬,這溪家公子雖不說多麽俊美異常,但也相貌堂堂,風度翩翩,是個讓人見之會多看一眼的相貌。

溪棹揚眉一笑,揮揮手,“莫要大吵大鬧,吵醒本公子的救命恩人,本公子割了你的舌頭。”

救命恩人?說的莫不是從土匪手中将溪家公子救出的那位恩人?

衆人這才發現,跟在溪棹身後來的還有一輛平頂馬車,那馬車平凡無奇,再普通不過,在這泉州的街市上處處可見。

難不成此時坐在這馬車裏的人便是溪棹的救命恩人?

能夠從土匪手裏将人救下的,這倒是讓衆人越發驚奇了起來。

衆人翹首以盼,等着這位神秘恩人從馬車內現身,然而,這一等便是兩柱香。

溪棹是泉州首富之子,這個身份向來是被人仰望的,他向來也是眼高于頂,何曾這般恭順的站在一旁,候着一個好似是在馬車內酣眠之人,而且毫無不耐之色。

就在衆人忍不住小聲議論之時,一只素白的手伸出了馬車內,緩緩挑開了車簾。

衆人的心再一次被調動起來,都伸長了脖子,想要一睹尊容。

車簾掀開,一人躬身走出,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素白的衣袍,在三月的晨光下,不染纖塵。

岑香月分開衆人,從二樓望了下去,她對這個從土匪手中将溪棹救走的人也生了許多好奇。

似是若有所覺,那人緩緩擡眸往清風樓的二樓望了過去,與站在欄杆處的女子四目相對。

噙着隐隐笑意的面龐,俊秀貌美,有些細長的眉眼微微上挑,猶帶一絲睡意,慵懶中泛着些桃花相,眼神所到之處,竟讓人心中生了些異樣的情緒。

岑香月眉頭幾不可見的輕皺一下,這人是生的極好的,眉眼極是漂亮,乍一看,以為是個漂亮姑娘,可是再多看一眼,便又心生疑惑,他一身男裝,眉眼間又有些掩飾不住的英氣,到讓人拿不定主意了。

在大渝,男風雖不登大雅之堂,可是卻也是不在少數的,那些長得秀雅的小倌也是常見的,所以對這個人,大家便有些吃不準,他到底是個女子還是一個長相陰柔的男子呢?

祁谙望着清風樓上的女子,對她微微颔首。

溪棹順着祁谙的視線仰頭看過去,待看到樓上的女子,喉間溢出一聲輕哼,似是有些不滿。

岑香月眉頭微皺,漠然轉身。

“祁公子,這裏便是清風樓,裏邊請。”溪棹回身看向祁谙,不複方才的不悅,笑容可掬。

祁谙眸子微動,從容的下了馬車跟在溪棹身後入了清風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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