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回到艾爾弗蘭德1號，小白和艾爾都對蘭尼說第一天的學校生活很成功。從各種意義上來說。

太好了，這樣他很快就會認識很多适合的女生，然後挑一個繼續艾爾弗蘭德計劃吧。小白想。

太好了，原來只要用那種程度的暗示就能讓食腐動物們走開，以後我可以專心和小白在一起，哦~按照蘭尼的說法，是培養感情啦。艾爾想。

直到一周之後，小白才發覺原先對艾爾很有興趣的萊絲麗，還有其他幾個她叫不上名字的女生只要遠遠看到他和她出現就會迅速躲得遠遠的。

其實用“逃離”這個詞大概會更恰當。

對于艾爾的受歡迎程度慘跌，小白感到十分憂心。她先是找到麗翁，想知道是不是有什麽不利于艾爾的傳言。

麗翁同學沒修吉爾瓦尼的課，所以沒有看到艾爾的秒殺眼神。而艾爾被蘭尼提醒過，麗翁似乎是小白的朋友，所以給予她特別優待。

不過呢，所謂的特別優待，用麗翁的話來說，是“艾爾能看的只有那張臉而已。而且認識久了就會發現他其實長了雙死魚眼。看人的時候眼珠完全不會轉動對你講的任何話都無動于衷好像在考慮要不要幹脆就開始挖鼻孔的死魚眼”。

小白為艾爾說話，“可是艾爾的睫毛很長很翹啊。”

“長着漂亮長睫毛的死魚眼還是死魚眼。”麗翁說着對小白做死魚眼的表情，“就像這樣。”

麗翁繼續抱怨，“還有，他只有第一次和我見面的時候表現的有禮貌又可愛，接下來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愛理不理的，跟他說話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早說過那個艾爾弗蘭德1號有問題吧？屋主果然是個怪人吧？有這樣的表弟他本人應該也好不到哪去。”

“……是這樣麽？”

“沒錯。所以對他沒興趣了。我喜歡活潑的男孩子。”

那麽，萊絲麗呢？

又過了兩天，小白終于有機會在廁所遇見了萊絲麗。她堵住要逃走的萊絲麗，“為什麽你最近一看到我就跑啊？不，其實我是想問，為什麽你不理艾爾了？”

萊絲麗抖了一下盯住自己的腳尖，“對不起，蘇，我不是見到你就跑，我是害怕艾爾啊。”

“害怕？”難道蠢貨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表演手中激光槍了？

萊絲麗用一種草食動物被獵豹瘋狂追趕時才有的眼神看小白，“你沒看到？現在全系敢剛和他說話的女生只有你了！那天他在老吉的課上回頭瞪了大家一眼。哦那種可怕的眼神……”說着她又抖了一下，“看過電影《異形》麽？被流着能腐蝕掉鐵板的強酸性口水的異形盯着就是那種感覺！不是我一個人這麽想！”

異形有眼麽？為什麽我一直都沒注意到異形有眼睛呢？是因為那個嘴太奪目了麽？整張臉上好像只有嘴啊……

“哎，萊絲麗！等等！那是什麽眼神啊？”在小白努力回想異形的眼神是什麽樣的，萊絲麗已經逃掉了。

陸續找機會問了其他幾個女生，小白得到的答案極為相似。

“看過電影《Predator》麽？阿諾叔被臉上長螃蟹的外星人幹得半死的那部戲？艾爾同學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自己的頭蓋骨會保不住。”

“看過電影《Aliens vs. Predator》麽？艾爾同學……反正我不想再對上那樣的眼神了。”

小白試圖幫艾爾挽回形象，“可是你不覺得他很帥麽？身材也超好的！上次你不是還說他長着拉菲爾前派畫的臉和米開朗琪羅雕塑的身體麽？”

“就算是達芬奇那種變态也不會想要艾爾做他的模特的！他其實是穿上人皮僞裝成人的大猩猩！求你快讓開吧蘇，我得趕快上廁所，我本來沒有這麽急的！”

小白呆呆看着在她面前關上的廁所隔間門，十分惆悵。

那究竟是什麽樣的眼神？

當天晚些時候，在圖書館，小白看着自己書上的化學分子式，忽然轉過頭看坐在她旁邊的艾爾。

即使是在這種自拍愛好者絕對會避開的熒光燈下，他還看起來還是挺好看的，不是麽？

小白看着艾爾側臉的線條，還有他翹翹的長睫毛，實在想不明白這樣子的艾爾為什麽會讓人害怕。還不是一般的害怕。是會尿急的那種。

艾爾其實即刻察覺到小白的目光，他的心砰砰亂跳了幾下，耳朵漸漸發熱。

哎呀呀～她在看我！在看我！還是用這種眼神。

怎麽辦？這樣看着我是什麽意思？

難道感情已經發展到蘭尼所說的地球愛情的第一個裏程碑了？這麽快？

深情的凝視之後是不是就該那個了？

哎呀這麽快就到這個階段了嗎？

他竭力保持着平靜，緩緩轉過頭對上小白的目光，“小白……你，你有什麽事麽？”

“艾爾！”小白歪着腦袋湊近一點。

“嗯！你……你……”你這是想要和我接吻對吧？

“請你做一個兇惡的眼神！”

“接……啊？”艾爾愣住，“你想和我做什麽？”

“瞪我一眼！”

“啊？”

“瞪我一眼。”

不、不、不是要kiss麽？戀愛旅程中的第一站？

艾爾的目光游移在小白的嘴唇和眼睛之間，最終本能告訴他，她說的就是讓他瞪她一眼。

“這樣麽？”艾爾斜睨小白。

只有這點程度麽？“再用力一點！兇狠一點！”

“這樣？”

小白皺眉，這眼神算什麽兇惡啊？這明明是廣告裏男模裝酷的眼神。如果看得仔細點，他的瞳仁裏還有小小的火花。這有什麽攻擊力啊？這種眼神也許可以吹滅蠟燭。不過，也就那種程度了。

她轉過頭，有點不解和憂傷，為什麽萊絲麗她們忽然都不喜歡艾爾了？也許真的像他們說的，地球的女性對“喜歡”這件事一點都不嚴肅，她們的愛慕來得快也去得迅速，并且都豪無理由。

看來要為他找個配偶還要等上好一陣子。

蘭尼不是自從2002年就來了麽，這十年間，他好像連我在內也只找到兩個人。

想到這裏，小白惆悵的嘆口氣。

艾爾不解的看着小白的眼神由迷茫變為悵惘，再變得平靜，完全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麽。

他垂下頭，覺得胸腔裏好像噎着一小塊沒來得及呼出去的空氣。看來蘭尼說的沒錯，我之前把求偶想得太簡單了。太簡單了。

那些家夥們說的都是真的。

地球女性不單狡狯而且難以捉摸。

小白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了，明明一見到我就很開心可是後來“套話”結束竟然拒絕了我。為什麽我還是有這樣的希望，她會突然間醒悟基因适配度這麽高的我們從一開始就應該……

唉唉唉……

蘭尼那家夥傳給我的那些學習資料我到底扔在哪個儲存格裏了？啊啊，該不會是在分子化的時候都給當做緩存給清掉了吧？真糟糕。直說的話蘭尼一定會氣得半死。雖然我不介意他生氣了，但如果他把這事告訴哥哥再添油加醋的話……嗯。學習資料這種東西還是第一手獲得的好。

在地球，戀愛已經演變為最複雜、精妙的游戲，有許多約定俗成的規則，但有些時候任何規則又都不适用。而在賽德維金星，這個游戲卻通常只有幾個步驟：尋找、發現對象——提出交往——掃平情敵，然後就是啵啵啵了，再然後就是啪啪啪。

基本上，戀愛的過程就是“你愛我麽？”“愛！”“那就來一起生孩子吧！”“呀噠~”

這麽說來其實艾爾同學第一次見到小白時遵循的完全是傳統的賽德維金方式啊！

總而言之，接下來的幾天，對地球戀愛游戲幾乎毫無所知的艾爾同學每天上課都攜帶着各式愛情小說。從古典文學到流行文學，從莎士比亞到哈利波特。

已經接受過艾爾同學眼神暗示“別煩我”的學生們都在想，即使你張口就是莎翁的十四行詩也不會改變你大猩猩的本質的啦。你這只會用眼神發射阿姆斯特朗激光炮的大猩猩！

又過了一陣子，小白發現同學們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敬意，偶爾還有同情。這是怎麽回事？

在廁所再次堵住了幾個女生，她們說聽麗翁說小白和艾爾是室友。

“是真的麽？”

“這個……嗯，是真的。”

“你真行。和大猩猩在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不會害怕麽？”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害怕過。後來知道不會拿我當食物就放心了。”

“真不知道該說你勇敢還是……別的。”

“其實相處久了你們就會知道艾爾人很溫和的。”小白試着為大猩猩王子說好話。

“說的也是。他對誰都很有禮貌。但是一想起那種眼神就覺得自己的頭蓋骨要保不住了。”同學A停止洗手，“不行，我突然覺得我需要再去一次。”

同學B推開隔間的門加入讨論，“與其說他是用眼神劃分獵食範圍的大猩猩，還不如說他是反社會人格啊！”她一邊洗手一邊照鏡子，“艾爾同學對所有他不是特別喜歡或者他認為沒有必要記住的人都會禮貌性的忽略。說實話，你也差不多啊蘇，所以才能和他相處的不錯吧”

說着她從包包裏拿出睫毛膏補妝，和小白在鏡子中對視着，“你們其實都懶于應付你們認為不重要或者不值得注意的人。”

“我、我是這樣的麽？”小白沒想到她自己給人的印象是這樣。

“不是麽？”同學B擰緊睫毛膏丢進包裏，“說出我的名字，現在！”

“呃……”珂萊爾？珂韻詩？

“看吧！”同學B聳下肩，“我這學期修了心理學！行為分析這課挺有趣的，你可以考慮下學期修修看。”

“蘇，你有臉盲症，都三年級了可你到現在同班同學還認不全。”同學A又從隔間走出來。

小白愣在那裏，怔怔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小A和小B走出廁所幾米突然聽到小白大喊，“等等！”

她們轉身，沖出來的小白指着同學B，“珂洛依！你叫珂洛依！”

“吶……”小B極為無奈，“是珂麗歐啦！”

小白在她們的笑聲中頹然垂頭。

走廊的轉角處，小A問小B，“你為什麽逗她啊，珂洛依？”

小B=珂洛依嘿嘿笑起來，“看到她那樣子你不是也笑得很開心麽？”

“是哦。難得看到學霸那個模樣。好像考試拿了零分的小學生。”

“好可愛呀！”珂洛依像抱起一只貓咪一樣抱住自己的書包，“剛才幾乎忍不住想這樣抱抱她呢~”

“哈哈哈~”小A拍拍珂洛依的後腦勺，“大猩猩會拿走你的頭蓋骨的！你沒看見過他看她的眼神麽？”

“啊……真是直白熱烈。誰會不知道啊，大概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小A搖頭，“我看未必。一定已經知道了并且已經給拒絕了。”

“也對。想想看，連馬可都給她拒絕了呢。”

“可憐的馬可~”

“他就快回來了吧？”

“馬可人家好想你！”

“我也是！”

小白站在女廁所外面的走廊，呆了一會兒，才慢慢走回自習室。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她所認識的同班同學，臉和名字能夠确信無疑的對上的好像只有從一年級就和她住在隔壁宿舍的麗翁。總是負責班級雜務的理查。還有就是前不久再次重新認識的萊絲麗。

也許在大家眼裏我也是大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