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彈貝斯的大猩猩

兩只小手扒着老板娘面前的桌子, 西西努力踮腳，争取把小腦瓜露出來，奈何她個子太矮，只能傳出輕輕脆脆的聲音來。

“……阿姨, 我們現在沒有錢, 可以給您寫張欠條嗎？您放心, 等我們賺到錢，一定會還給您的……”

老板娘看上去四十多歲, 燙了個卷頭，塗了大紅指甲, 看着就很不好惹。

她擡頭瞥了喬宇铮一眼, 繼而又垂眸瞅了西西一眼，“啪”的一聲，将手裏的指甲刀扔到桌上, 吓了西西一跳。

“……你們是不是來搗亂的？沒錢借什麽樂器？哦, 你們給我寫個借條，我把貝斯借給你們, 那萬一你們不給我錢，也不把貝斯還給我，我找誰哭去？”風風火火說了一大通, 老板娘又咕哝了一句, “……打扮的奇奇怪怪，誰知道你們是什麽人……”

老板娘面前的喬宇铮，鼻梁上頂着個碩大的黑框眼鏡，嘴巴上還多了一撇俏皮的小胡子，穿着類似于工廠工人的藏青色工服。

為了把他那标志性的奶奶灰遮擋起來，節目組可真是煞費苦心, 還給他帶了個不倫不類的鴨舌帽。

這樣的穿着打扮進樂器行本身就奇怪得很，老板娘一度以為對方想要打劫，要不是他身後還跟着個孩子，她說不定已經報警了。

節目組化妝師同樣沒有放過西西，她小腦袋上帶了個貝雷帽，小辮子被別進帽子裏，身上穿着兒童男款T恤和牛仔褲，臉上戴着一副兒童墨鏡，看上去就是個酷帥的小男孩。

“酷帥小男孩”擰着小眉頭，覺得老板娘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她擡頭看喬宇铮。

“……哥哥，咱們怎麽辦呀？”

兄妹兩人正為錢的事發愁呢，直播間觀衆都快要笑瘋了。

【終于開播了！！！西西，我來啦！！！】

【哈哈，喬喬和西西這是什麽打扮，笑死我了！】

【畢竟是在戶外拍節目，節目組這樣做，也是為了保障妹妹的安全吧……不過，還是很好笑，哈哈哈哈！】

【該不會今天全程都是這樣的裝扮吧，額……這樣也挺好的，妹妹打扮成小男孩的樣子好酷啊！】

【哦莫，哦莫，我的乖乖，小寶貝，等你長大來娶姐姐呀！】

——

喬宇铮想了半天，最後咬牙摘下手腕上的手表，擱在收款臺上，對老板娘說：“……這只手表的價錢是這個貝斯的1萬倍，手表押在你這，到時候我們會回來換回這塊手表的。”

這塊手表，是爺爺送給他的生日禮物，這兩年為了做音樂，他幾乎把身邊能賣的東西全都賣了，如今這塊手表，是他身上最貴的東西。

老板娘挑眉，大紅指甲拿起桌子上的手表，對着光看了半天，嘀咕道：“……這該不會是個假的吧。”這牌子的手表老板娘在商場裏見過，要是真貨，最起碼值7位數，用7位數的手表換一把貝斯，這筆買賣倒是劃算。

被質疑戴假表的喬宇铮很想掀桌，但想到此事事關小東西的午飯，他還是忍下了這口氣。

“……阿姨，您好好看看，這塊手表肯定不是假的，我哥哥他雖然脾氣壞了一些，還經常說話損人，又自戀又自大，今天早上被節目……被逼着換衣服的時候，還差點尥蹶子，但是他不騙人的。”

說完這番話，西西吐了吐小舌頭，剛才差點露餡了，好在她聰明，及時轉了話頭。

經過和哥哥的長時間相處，現在的西西已經明白尥蹶子是什麽意思了，因為哥哥無時無刻不在尥蹶子。

喬宇铮擡手輕輕敲了敲小東西的小腦瓜，帶着警告的意味，瞪了她一眼。

西西捂着小帽子，擡起小腦袋，透過墨鏡，沖哥哥眨了眨眼，那意思像是在說，我表現的好吧，不用謝，這是應該的。

喬宇铮：“……”我可真是謝謝你啊。

直播間觀衆聽到西西的言論，彈幕直呼高手！

【……天了嚕，總結的好到位！！！】

【最了解喬宇铮的人，是西西妹妹，鑒定完畢！】

【你們看到哥哥那吃癟的表情沒有，真是笑死人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新生代搖滾歌手，最怕妹妹？？？】

【我就喜歡這種“看不慣又幹不掉”的節目，妹妹才是最牛的！】

也有不少酸言酸語的彈幕。

【呵，喬宇铮可真“有錢”，随随便便一塊手表都能抵得上一萬個貝斯，啧啧……】

【這讓我不由想起他被人包養的傳聞……】

【呵呵，要不是背後有人出資，他一個小歌手，哪裏用得起那麽好的手表，那手表的牌子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還是當季的最新款，沒有7、8位數根本拿不下來！】

——

老板娘被西西說的話給逗笑了，一連笑了好幾聲，笑夠之後清了清嗓子說：“……那行吧，手表先放在我這，你們簽一下借條，日期還有姓名都要寫清楚，還有貝斯上那個編碼，也要寫清楚。你們要借到什麽時候？還貝斯的時間也寫清楚喽，如果超時了，這塊手表我可是不會還給你們的。”

喬宇铮咬牙：“……您放心，絕對不會超時！”

單子上寫明租用貝斯的時間是一整天，費用是150元，再加上押金350元，一共500元。

喬宇铮在單子上寫下姓名，一式兩份，他拿一份，老板娘拿一份。

老板娘被西西逗得心情很好，索性把貝斯專用音箱也借給他們，到時候一起還。

喬宇铮背上貝斯包，牽着西西的小手，走出樂器行，老板娘看着兩人的背影，不知怎麽有種熟悉的感覺，但又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他們。

突然想到她經常看得那個真人秀節目今天有直播，老板娘趕緊拿出手機，點擊進入直播間。

她是西西妹妹的媽媽粉，一想到又可以看到妹妹出現在節目裏，她就開心，忍不住露出老母親般的笑容。

——

兄妹二人走到一個陰涼的大樹邊，附近是個小型公園，風景如畫，不少老頭老太太在公園的健身器材上健身。

兩人決定在此處開展賺錢大計。

貝斯和音箱都是滿電，喬宇铮插上音箱後，随意的用手撥弄了幾下，貝斯跟着發出很好聽的聲音。

看着哥哥熟練地擺弄樂器，西西滿眼都是不可思議，那目光好似看見一只野生大猩猩，學會使用人類的工具一樣新奇。

“……你那是什麽眼神？”喬宇铮忽然擡頭瞥了小東西一眼，無語問道。

“額……”西西覺得還是不要告訴哥哥自己剛才在想什麽，她害怕他會發脾氣，所以她拍了拍小手，叫到，“……哥哥好厲害。”

“哥哥，你是什麽時候學會的呀？”西西好奇地問道，她覺得擺弄樂器的哥哥和平常的哥哥不一樣，好像在發着光，bulingbuling的。

喬宇铮又撥動一下琴弦，得意地哼笑一聲：“……這有什麽，我小時候就會。”

他的音樂天分承襲自母親的音樂細胞，自小就有非常強的音感，任何樂器都可以輕易學會。

這是喬宇铮第1次和西西談到父母的事情，小女孩聽得很認真。

她聽到哥哥說，母親小時候會用唱歌的方式哄他睡覺，還會手把手教他彈鋼琴，小臉上流露出不由自主的羨慕來。

喬宇铮跟小東西說了很多關于父母的事情，有好的也有壞的，比方說父母曾經嫌他煩，把他扔給爺爺的事。

西西一邊聽哥哥說話，一邊露出滿足的笑容。

她雖然沒有關于父母的記憶，但只是聽哥哥這樣敘述，都能感覺到父母究竟是多麽溫柔，有多麽愛他。

小女孩不由想着，要是他們還在，他們也一定會像愛哥哥一樣愛自己吧。

【突然覺得這一幕好有愛，喬喬是在跟西西分享他的童年嗎？】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喬宇铮公開談論家裏的事。】

【看來喬喬小時候過得很幸福啊……】

貝斯低沉的聲音從音箱中傳了出來，喬宇铮清了清嗓子，正式開啓他人生絕無僅有的賣唱之旅。

——

大中午，西西坐在樹蔭下的長凳上，兩只小手拖着下巴，神情顯得有些沮喪。

一個上午過去，放在最前面的貝斯盒子裏只有5毛錢。

這5毛錢還不是哥哥唱歌賺的，而是她從石縫裏撿來的。

【我天，太慘了！】

【是有點慘，不過也不奇怪，我要是在現場的話，估計也不會給他們錢。】

【哥哥光顧着自己唱，也不理別人，人家看着覺得沒意思，當然就扭頭走了呀。】

【而且貝斯主要負責低音聲部，單獨聽起來不好聽。】

【這樣下去，西西妹妹是不是要餓肚子了……】

——

這次的求生類直播節目，張柏元靠顏值成功應聘上西餐廳的服務員，收入不菲，蔡蔡這一組選擇街頭跳舞來賺錢，她跳舞時會和現場觀衆互動，舞風多變，還會教大媽們跳廣場舞，劉易安雖然唱跳不行，但曾經演過一個魔術選手，學了一些魔術技巧，當街表演起魔術來，也吸引了很多人打賞。

謝鵬飛和趙陽盯着手機裏冷清的獨奏音樂會現場捂臉。

另外三組家庭的情況都不錯，只有他們家的藝人，到目前為止，還不曾開張。

“……他們該不會一直賺不到錢吧？”趙陽有些擔心。

“這……誰也說不準，說不定會有人欣賞喬喬的音樂呢……”說這話的謝鵬飛有些心虛的摸摸下巴。

“周圍都是老頭老太太，誰會有心情聽那種要麽太勁爆，要麽低沉的好似辦喪事的哀樂？”趙陽不抱希望。

他盯着手機屏幕，心裏有些擔心，節目組該不會真的不讓西西吃飯吧……

——

節目組自然不可能讓西西一個五歲大的孩子餓肚子。

眼見喬宇铮那邊一直沒有起色，時間又到了12點多，跟拍攝像走到西西面前，打算帶小女孩去吃些東西。

這是節目組提前吩咐的，若是家長們真的賺不到錢，也不會讓幼崽餓肚子。

“……西西，跟叔叔們去吃飯，好不好？”跟拍攝像蹲下身，問小女孩。

西西見過這位叔叔好幾次，知道他是節目組的人，所以并不害怕。

聽了攝像叔叔說的話，小女孩搖了搖頭，拒絕對方帶她去吃東西的提議。

“我要和哥哥一起吃飯。”

“這……”跟拍攝像很猶豫，導演只說小孩子可以吃飯，沒說家長也可以吃啊。

“叔叔，我沒關系的，哥哥會賺到錢，帶我去西餐廳吃飯的。”

西西對于節目組定下的要求記得非常清楚。

跟拍攝像拗不過西西，只得退下。

喬宇铮還在邊彈邊唱，唱到興起時根本停不下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