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疼就對了

周晏随着人群來到島上唯一一個能停船的沙灘時,沙灘上已經站滿了人,人群圍着沙灘旁海域上停泊的一艘小船,目光殷切地望着船頂。

那船并不豪華,甚至還比隗爺爺的船小上些許,但整艘船烏黑一片,周晏看了幾眼,沒有看出這船是什麽材料做出來的。

船簾被掀開,裏面堆滿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木箱,小小的船艙被塞得沒有一絲空隙。

船中唯一的人正坐在船頂,他似乎一路都是坐在船頂上跋涉而來,發被風吹得微亂,一條長腿從船頂上垂下,閑适地搭在一個木箱上。

整個人舒服極了,只有腰間別着的一對雙鈎露出些淩厲來。

周晏在人群中找到了隗朗,他正仰着頭看船上的人,見到周晏後激動地抓住他的袖子,一雙眼睛中含着狂熱的激動之色:“周大哥你看,這就是我們蓬萊島的島主!”

原來他就是池楹。

周晏順着隗朗的目光看過去,就看見池楹一只手撐着船頂,微微用力,就從船上跳到了沙灘上,他長得高挑,比人群高出一個頭來,一雙桃花眼勾人心魄。

從船上跳下來的那一刻,池楹就被人群包圍起來了。

“島主,島南面的椰子林被雨摧毀了。”

“島主,今年祭祀節在哪辦?”

“島主,那船上是不是您帶回來的藥?”

......

池楹微微低頭,一個個問題回答的有條不紊:“去年儲存的椰子搬出來大家夥先吃着,明天找幾個小夥兒跟我去島中央畫祭祀節的大陣,隗叔,找幾個人把船上的木箱搬下來,那是我帶回來今年要用的藥。”

他一路從沙灘那邊走過來,圍在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但是剛剛嘈雜沒有秩序的沙灘随着他一道道的命令,開始變得井然有序了起來。

走到周晏和隗朗身邊,池楹停了下來。

池楹身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他上下掃了隗朗兩眼,沒有什麽表情的臉突然笑了,他伸出手揉了兩下隗朗的頭:“倒是長高了不少,大半年不見,都到我胸這裏了。”

隗朗像是得到了什麽了不得的表揚一樣,眼睛激動地睜的大大的。

說完這些,池楹似乎才意識到旁邊的周晏,他看了周晏一眼,彎了彎眼:“來我們瀛洲島玩的?那邊好好玩,過幾日是祭祀節,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

他笑起來,周晏才發現他雖長了一雙桃花眼,但卻有兩顆兔牙。

這個瀛洲島的島主絲毫不像曾經在天道做過神仙的人,滿身的煙火氣,利落而幹脆。

周晏等了好久終于等到池楹回島,剛想開口告訴他自己不是來瀛洲島玩的,能否找個時間問他些事。但卻沒料到池楹說完,對他一點頭,就轉身和一個人邊聊邊走了。

周晏正要跟上,卻突然怔在了那裏。

他看到池楹後面,垂着一只兔子耳朵。

那兔子耳朵只有一只,從他左邊的頭頂垂下來,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着。

“周大哥你怎麽了?”旁邊隗朗從激動中回過神來,見周晏愣在原地,擡頭問道。

周晏眨了眨眼,低頭問隗朗:“你們的島主,原身不是人嗎?”

“對啊,”隗朗沒有絲毫意外,理所當然道,“島主他原身是只兔子,被貶下人道時,受刑法過重,就有一只耳朵收不回去了,一直垂在身後。”

隗朗問道:“是周大哥覺得很奇怪嗎?”

周晏又眨了眨眼,摸了摸鼻尖:“......沒有,就是和兔子有過一些緣分。”

特別是長耳朵的兔子。

見過了池楹一面,可到底沒說上話,于是在傍晚的時候,周晏帶着沈妄又去找了池楹一趟。

這次周晏遞出了同光宗的玉牌。

池楹在島中的大堂接待了兩人。

他将蒼綠色的玉牌還給周晏,引着兩人在座位上坐下,利落道:“本以為你們是來玩的,沒想到是同光宗首席,我們瀛洲島向來與同光宗沒有往來,你們來幹什麽的?”

話中意思顯而易見:沒想跟你們有關系,沒事來幹嘛?找茬?

周晏指尖動了動,看來人家歡迎游客,但并不歡迎同光宗弟子。

他笑了笑,溫聲道:“其實我和師弟并非奉師門之命而來,不過是游玩至此,有點私事想請教島主,今天看島主忙,才出此下策,希望島主不要怪罪。”

我們見不到你,才這樣子辦的,和同光宗沒有關系。

他話中意味已經非常友善,可池楹聽見了這話,反而挑了挑眉,他雙手抱臂,有點驚訝的感慨道:“沒想到一百多年沒見了,你們同光宗的人說話終于會說人話了。”

周晏:“......”

這天還聊不聊了?

“找我什麽事,說吧。”見周晏一臉無語的神色,池楹一直板着的臉有了點笑容,桃花眼閃閃的,“我正巧無事,勉為其難的幫你們處理一下私事。”

“......”周晏磨了磨牙,将貝殼遞給了池楹,“我朋友府中不幸被屠,這是在他府中發現的貝殼,是瀛洲島獨有的貝殼,但是我們到了瀛洲島後,卻發現這種貝殼随處可見。”

他想了想,到底沒有把被屠的是沈妄的家人說了出來。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沈妄看了他一眼。

伸手接過周晏手中的貝殼,池楹将它舉起來放到了眼前,看了一會兒,池楹扭過來頭,誠懇道:“我也看不出來。”

周晏:“......真的一點東西都看不出來嗎?”

池楹看着周晏的眼睛,認真問道:“問你個事,我給你個靈州随處可見的石頭,你能給我看出殺人兇手是誰嗎?”

周晏:“......”

賤,是他自己賤。

他面無表情:“對不起,是我莽撞了。”

聽見他的話,池楹哈哈大笑起來,他将貝殼重新抛給周晏,笑的兔子耳朵一晃一晃。

“逗你玩的,”池楹話語中滿是快意,“你看不出來本島主偏生能看出來,不過這幾日我要準備祭祀節大陣,沒有精力給你辦這事,等祭祀節過了,我設陣給你看一下都是誰碰過這個貝殼。”

他說話不怎麽好聽,但心卻是好的。

如此被戲弄了一番,周晏也不生氣,好聲好氣給他道謝:“那多謝島主了,我和師弟先告退了。”

從大堂中出來時,天已經暗了,道上無人,周晏和沈妄一起走到道上,突然聽他問道:“師兄為什麽不說是沈府被屠了?”

周晏一怔,扭過頭去看他,就撞進的沈妄的眼睛。

少年眸色沉沉,神色不明。

他怔了一下,扭過來頭,哦了一聲:“要想說,你自己去說。”

他沒有沒事去那別人傷疤引起注意的愛好。

當時池楹說話那麽沖,如果真對他們二人心生輕視,他将是沈妄家被屠之事說出來,只會引得池楹嘲笑,還不如說是自己的朋友,這樣池楹捉弄,也只會拿他捉弄。

對于自己被戲弄這事,周晏本人倒無所謂。

又不會少塊肉。

周晏說完,以為沈妄聽了他的冷言冷語,不會再追問下去,卻沒想聽到一聲輕笑。

他再次側目看去。

就見沈妄正勾着唇笑,見周晏看過來,他并肩跟上周晏。

今日的雲格外的熱烈,火紅色的雲翻滾在海面上,沈妄看着雲霞下盈盈站着的青年:“以後我的所有,師兄都可以說出去。”

“我是不喜歡別人拿我的事出去說,誰說的我不高興了我就殺了他,”他跟上周晏,将當着路的貝殼踢開,去看周晏,“不過以後,師兄可以說了。”

從那日和池楹聊過之後,如此過了三日,周晏都沒有再見過他。

祭祀節一年一度,瀛洲群島的人聚在主島廣場中,由池楹設陣,大家祭祀瓜果吃食,乞求天道賜他們風調雨順,保佑接下來的收成不遭受災害。

這自然是整個瀛洲群島最盛大隆重的節日,從池楹回來的那一日,主島上的人就多了許多,每日都有越來越多分島上的人登上來,周晏就算一整天都待在屋中,都能聽到門前時常有人經過。

不止見不到池楹,就是隗朗,這三日也僅僅見過一面,他和十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被池楹捉去幫忙布置大陣了,直到第四日的早上,他才有時間來巫奶奶家找周晏。

“周大哥!我帶你們去看大陣!”少年趴在門外,皮膚又黑了些,但笑容卻比前幾日燦爛許多。

周晏出了門,笑問道:“我們是可以去看的嗎?”

聽巫奶奶說祭祀節是瀛洲島內事,他們這類外人是不允許去參加的。

“祭祀節後天才開始,我提前帶你們去看看大陣,沒關系的,”隗朗悄聲道,“島主昨天深夜才畫好今年的大陣,好看着呢,我先帶你們去看看。”

周晏還是覺得不好,正要拒絕,就見隗朗幹脆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就往外邊走,嘴中碎碎念叨:“周大哥跟我來吧,沒事的,我還能害你不成。”

“好,你先放開我。”周晏被他拽的一趔趄,無奈笑道,“我跟着你去就是了。”

可他這句話還沒說完,隗朗的手就松開了。

被迫的。

少年捂着手,單腿跳着在原地轉圈,尾音都變了調:“疼!”

沈妄将剛剛拍隗朗的劍收回來,擡眼去看他,語氣不鹹不淡:“疼就對了,下次就能記得,別什麽人都上手去抓。”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我點了一鍵感謝霸王票與營養液它在作話中怎麽不出現,原來是我後臺本來有七八章存稿,要再繼續上傳章節後它才出現的。所以感謝一直遲到了七八章的時間。

晉江它是有一些規則在身上的,是我太笨了寫上一本的時候沒發現,這本的時候還是搞不懂到現在才明白。(撓頭_(:зゝ∠)_

不過還是謝謝寶子們的營養液與雷,感謝會遲到,但愛意是無價的,比個用胳膊放在頭頂的大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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