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诳她 荒唐嗎

“喝。”淡淡涼薄的聲音。

“喝就喝。”

阿那尤說完, 端起一墨瓷海碗一飲而盡。

時也一臉沉默地盯着空盤之中的湯匙。

擰酒令,本來是用着不倒翁泥娃娃來當酒令工具, 比飛花令簡單得多。只需擰着不倒翁娃娃轉起來,泥娃娃停的時候對誰笑着,誰就要被罰酒一杯。

這基本就是看運氣的時候了。

溫泉園裏自然沒有不倒翁泥娃娃,誰能想到有人來溫泉園不是泡溫泉,而是來行酒令的,簡直暴殄天物,令人發指。

但也是不難, 齊淮就命人尋了個湯匙放在空盤之中,以匙柄權當不倒翁娃娃的笑臉。

阿那尤還覺得男子漢就不應該用什麽小杯, 于是罰酒一杯又變成了罰酒一海碗。

所以他們三個大男子和一個假男子,放着一旁的珍稀熱泉不去泡,現在圍在桌幾前看着一湯匙。

一旁的宮人, 看着阿那尤喝完了,顫顫巍巍的雙手又準備伸出去轉湯匙。

別的宮人都是去幫忙服伺貴人除着衣物,只有他,心下長嘆, 汗涔涔的手握着湯匙又轉了起來。

只是他手上的汗水粘了下湯匙,不太好轉動。

“哐當”一聲,宮人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湯匙剛轉起來, 就停了下來。

時也看着匙柄就動了那麽一下, 便停在了她跟前。

“嗝”一聲,倒是阿那尤開心打了個嗝,推了推一海碗過去,“好兄弟,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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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也接過盛滿的海碗,左側時綏便輕按了下來,“兄長幫你喝。”

齊淮抿唇未語,阿那尤先支支呀呀喊了起來,“那可不行,哪有這樣的,我剛才都喝了四海碗了,時也這才第一碗。”

“喝便喝,等下讓你知道什麽叫酒量。”時也做了個鬼臉給阿那尤。

時也的酒量,還是相當不錯的。時綏心下遲疑,一旁的齊淮還在盯着呢,到底也是松開了手。

端起海碗,時也也不扭捏。酒水入口進腹,面不改色,只是柔軟潤澤的唇瓣沾染了些許酒色,勾人。

這人笑得可真好看,齊淮收回眼神,看着還些許打顫的宮人,指着那湯匙,“讓他轉也沒意思,我們自個轉罷。”

“自個轉?”阿那尤在草原其實也沒玩過什麽酒令,聽着還更新鮮了,“那我們幾人誰來轉?”

“嗯。”齊淮似笑非笑望着他,“為彰公平,一人一轉,如何?”

甚好,甚好,阿那尤拍掌叫好,他也看不慣宮人這唯唯諾諾的樣子。

時也和時綏斜眼看着齊淮,悶聲不言。

于是宮人心安理得地退下了。

阿那尤興致勃勃地轉起了湯匙,匙柄停在了齊淮跟前。不消他說,齊淮直接一海碗喝完。

接下來,阿那尤雙眼發光地看着,齊淮轉的湯匙,在快速的轉動之下,匙柄停在了他跟前。

時綏轉的湯匙,匙柄也停在了他跟前。

時也轉的湯匙,匙柄還是停在了他跟前。

......三海碗下肚,阿那尤眼中的光都淡了不少。

草原上的民族是不會輕易認輸的,海碗有海量。阿那尤不服輸地又轉起了空盤上的湯匙,于是別的溫泉室中一派安靜祥和,他們在的溫泉室中卻是一派“喝喝喝”之聲。

旁側,溫泉池。

“隔壁的到底是誰?”翌國三皇子擰巴起了眉頭,“隔着這麽厚的門板都能聽到吵鬧。”

拗不過熱情,也一同泡在池中的闕揚輕撩起了眉梢。

翌國三皇子不由地嘀咕,“莫非他們正享用着這裏的美人。不是本皇子好色,國師大人,咱就是出來放松一下的,有個軟玉溫香在懷也不是壞事。”

齊淮送過來的那四個陪沐美人,翌國三皇子還沒開得及開懷,倒是先被闕揚拒之門外。

眼見翌國三皇子都誤會了,蒼樂适時上前解釋了兩句,“隔壁是西齊的攝政王爺,時也大人,時綏大人和大石部落的阿那尤單于,并無陪沐的美人在。”

聞言闕揚也有點沉吟不語。

“該,淮王爺喝。”阿那尤嘹亮的聲音又從旁側傳來,就是聽得出有幾分醉意在。

喝?“溫泉水能喝嗎?”翌國三皇子望着自己浸泡着的池子,不知想到了些什麽,登時有些瞠目結舌。

闕揚卻是輕挑了眉,本來以為她需要他相幫,沒想到她倒是真有法子能不下池子。當下輕掬了一把溫泉水,“三皇子,要不試試?”

嘹亮之聲繼續嚷嚷了好一會。

“你們一起欺負我。”直至阿那尤躺在地上醉醺醺,口中幾句指責咕哝不斷。

地上已雜亂丢着十幾個空酒壇,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誰知阿那尤酒量真是過人,三個人還有點難拼。

時也面上也微有酡紅,雙手托腮,有些發呆,腦子倒還是清醒的。畢竟他們三人裏頭還是齊淮喝得多些,喝到最後阿那尤都想單獨找齊淮拼酒了。

再看齊淮,這會坐在桌邊一動不動。時也不由伸出手去,在齊淮眼前晃了晃,他眼睛愣是也不眨一下。

這是,也喝懵了?!

躺在地上的阿那尤,別說泡溫泉,這會兒連翻個身都翻不動了。

不過醒着的人也很累,時也悠悠站起身,便想去扶阿那尤。時綏此刻倒是很是清醒,率先扶起了阿那尤,便喚來了外頭候着的宮人。

“你們兩個,将淮王爺送回去歇着。”對着宮人說完後,時綏手上還是扶着阿那尤,轉頭看向時也,“阿那尤單于我親自送他回去,阿也你這邊自己可還行?”

阿那尤是部落之首,在他們西齊出了事那是絕對不行的。時綏親自送阿那尤回到大石部落的人手裏,比較妥當。

時也自然也想到了,點點頭,笑得散漫灑然,“這點酒,兄長莫小瞧我了。”

時綏欲言又止,指了指齊淮,到底是輕笑着搖搖頭,便和另一個宮人扶着碩壯的阿那尤走了。

“淮王爺,小的扶您回去歇着。”另外的宮人湊到齊淮耳旁輕輕喚道。

宮人正準備伸出手。冷不防,齊淮眨巴了下眸子,一張俊臉便轉過來對着時也,“不要,本王只要時也扶。”

時也一抽嘴角,“就讓他們扶,我扶不動。”

然而下一瞬,時也便覺得自己是不是也喝懵了。竟然從齊淮的臉上看出了一絲不相稱的委屈,還口口聲聲指責着她,“你剛才都想去扶阿那尤,難道我還比他胖了不成。”

憑良心而論,齊淮雖然個子高,但是身姿颀長适中,阿那尤那身軀可能還真比他重得多。

時也頭疼不語,齊淮還接着指責,“你是因為我喜歡你,所以避開我?”

瘋了,別明日溫泉園都傳遍了他倆斷袖了。時也忙捂着他嘴,頭疼沖着兩個面色不定的宮人道,“你們出去,我扶着淮王爺回去就行了。”

宮人忙不疊垂首退了出去,還将溫泉室的門也帶上。

捂在齊淮嘴上的手掌心癢濡濡的感覺傳來,時也将手抽了回來。看着齊淮心滿意足,惱着便兇道,“你幹嘛。”

裝醉賣傻這是不是了,但見他眼睑耷拉着,眸子睜着卻又像是蒙上了層水霧,果真她也是色迷心竅了。

嘆氣,時也扶着齊淮起身。

這一扶,便覺着自己像是快閃到了腰。還說他不沉,這大半個身子重量都側在她身上,時也咬牙,“齊淮你是豬嗎。”

齊淮還口中不消停,“你不知道,我先前做夢,夢到你與我同泡溫泉。”

時也扶着他緩步走着,慢慢繞着袅袅的溫泉池旁走過,隐約可想之下的水是多麽暖和。

時也想起之前小白花把她丢下水的事,這會兒她沒把齊淮丢下去,可真是太厚道了。

“我夢到了你與我同泡溫泉。然後你從池子裏站了起來,唇紅膚勝雪,全身上下一絲不着向我走來。”齊淮說着,似是覺着可笑,“結果我一眼望過去,你竟是個女子。你說,這是不是很荒唐。”

時也腳下步子稍頓,說不出什麽心情,“是很荒唐。”

“我也覺得很是荒唐,但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你那會,多希望這個夢是真的。”齊淮說的聲音很輕,似羽毛般拂過她的耳畔,卻帶着幾分執意,“後來卻覺得,那個夢是不是真的也無所謂了。”

他也曾想着,如果喜歡時也便希望她是女子,那他喜歡的,究竟是不是時也。難道他是因為對方可能是女子,才喜歡對方的麽。

顯然都不是,他喜歡的,單單只是時也這個人罷了。

所以他後來連試探都不想試探了。

只是,齊淮轉頭看着時也,兩人距離很近,時也溫軟的手還扶在他腰間。

燈下,齊淮俊彥的輪廓褪去了往日的清冷,比平時顯得多了幾分暖意。深邃漆黑的眸不見底,卻只這麽安安靜靜地看着她。

如果不去細看到他眼中的缱绻情意的話,時也心下不會這麽緊繃。

莫名有些慌亂,時也重新準備邁開步子。

便看着齊淮薄唇翕動,溫熱氣息灑在她額前耳畔,“但你為何有幾分心虛?你看,你的靴履又踩在我的腳上面了。”

時也愕然低頭。

一個呼吸之間的事,她發現自己果然心虛得太過明顯。

她根本就沒踩在齊淮足上,齊淮在诳她。

“那這下,你勢必要陪我泡一泡這溫泉池了。”冰涼酥麻的聲音伴着一個擁抱而來。

時也扶在齊淮腰間的手抽離不開,男人寬厚的身子籠罩了她全部的視線。随着他一歪,兩人齊齊倒進了溫泉池中。

水光之中,有人輕扶上她後腦,咬住了她唇瓣。

未讓酸麻嗆進胸腔,那人抱着她,便往泉池面上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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