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愛屋 及烏

翌國三皇子年紀是不大, 翌國的五皇子比他小了一年有餘,做起事來卻極是雷厲風行。

他們老子死的當天, 這五皇子就把他們翌國皇宮控制了起來。連诏書也沒有,就把翌國太子逼死了。

可夠狠,主要也是兵權在他手上才能這般猖獗。

齊淮拿着手上剛拿到的紙條,想着時也應該也快知道了,自個便遞到了燭光之上,看着焰火吞噬燃毀。

翌國三皇子,趙成翰這會兒正坐在齊淮對面, 臉色倉惶不安。

昨日的他還有些底氣,現今的他, 也就不知道拿什麽籌碼與西齊的攝政王談了。

“淮王爺,趙成弘這般大逆,謀害父兄, 篡位奪政,簡直為翌國上下所不恥。”趙成翰還在試圖說服,“理不在他手,若是我發號, 翌國上下定有不少憤慨之士響應而起。”

“三皇子這是,拿理來跟本王說事?”齊淮将手中燃至末尾的灰屑棄于地上,輕撣了撣手,“三皇子準備只用這麽幾句大道理的話, 來讓本王派人送三皇子回翌國國都?”

趙成翰現在火急火燎來找齊淮, 連皇子的自稱都舍去了,确實是想讓齊淮派人送他親回翌國國都。

兩國當前尚是交好。齊淮是什麽人,現在統攝西齊朝政的當朝王爺。有眼力見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他的權柄, 西齊的小陛下完全無法與之抗衡。

若是齊淮願意派人親送他回翌國國都,那可就表明着西齊的立場。趙成翰這回翌國的一路上,也就不用提心吊膽了。

可這前提,得是齊淮願意派人送他。

趙成翰手心全是汗,“淮王爺,我知我現在的身份說什麽都是徒勞。但是若有一日,我有幸成功了,定當湧泉相報。”

所以說為什麽趙成翰鬥不過比他小的趙成弘,齊淮斂眉,“三皇子,你這口中的有一日,可是要我西齊付出與翌國翻臉的代價,然而三皇子好像也并沒實現這一日的能力。”

“你一沒兵權,二沒擁戴你的朝臣。你現在想回翌國國都,難道比回你的封地強嗎。”齊淮淡淡說着。

三還沒腦子。趙成翰還埋怨自個被派遣作為使臣,現在看來,這不簡直救了他一命。他若就此潛回自己的封地,好說歹說命還是在的,趙成弘難道還能揮兵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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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現在他竟然還想回翌國國都,簡直愚不可及。

趙成翰被說得心下一哽,卻有些恨恨,“難道放任亂臣賊子,謀朝篡位。”

“那你得先有這個本事。”

“淮王爺有這個本事,那就是沒這個野心了?”趙成翰經不起兩句激,開始口不擇言。

自诩的天之驕子向來驕縱慣了,話一出口,後悔也收不回來了。

但也不見齊淮生氣,只緩緩看了趙成翰一眼,似笑非笑,“本王的野心,與三皇子又是何幹系。”

趙成翰尚不甘心,“那若是我回我的封地所在,淮王爺可願相幫于我?”

“不會。”他像那麽樂于助人的人麽。

得了斬釘截鐵這兩個字的趙成翰,到底是面色灰白。還欲開口,看見一旁站着的慎行已然準備送客。

“打擾王爺了。”

趙成翰離去後,齊淮的面色卻是轉暖,帶着笑意看着從一旁走出的時也,“昨日的湯好喝嗎?”

慎行知道有人,但卻不太懂為什麽謹言不攔下來,而且眼下謹言站在一旁,還對他轉溜了下眼珠子。

慎行:?

卻見時也也沒打算回他們家王爺的話,轉而說道,“叫奚相爺和兄長也過來一敘吧。”

謹言立馬會意,應得極快,“是。”

慎行:!

齊淮也沒反對,拿着茶盞幫着時也斟倒起了茶水,“今日趙成翰肯定也會從這溫泉園離開。”

西齊不幫他,荊國更不可能幫他,“可能會去找北隴,但是北隴現在也只留下了個假國師在這。”

闕揚這一走,倒是還記得把蒼樂和那個面具留下,繼續維系着友好的使臣模樣。

時也端起茶水,清醇微甜沁鼻,是她喜歡的明前白牡丹。

但是她記得齊淮之前喝的是藍山苦茶,心下一動,卻是問起了身旁還站着的慎行,“你們王爺不是喜歡藍山苦茶?”

這個問題慎行可算是會了,并且确鑿無疑,“王爺是只喝藍山苦茶的。”只是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謹言準備的茶水是明前白牡丹。

“想知道為什麽不直接問我?”齊淮也抿了一口明前白牡丹,“難道時狀元不知道愛屋及烏這個道理。”

齊淮臉皮有些厚了不是,眸光還撲閃着,喜上眉梢,“你知道我喜歡藍山苦茶?”

這不是上回受了傷,在他屋中,他喂的茶水都是藍山苦茶,也不難猜。時也無奈岔開話題,繼而繞回去,“北隴留下的假國師肯定對他也不會有任何應承,問題是,闕揚會去哪裏。”

“如果你是他,你會去哪裏?”時也問着,卻見齊淮竟然發起了呆,忍不住用手指敲了敲他放在桌上的手背。

齊淮反手一抓,握在掌心,幽幽便道,“若我是他,我便送趙成翰回城。以此為條件,跟他借道登陵城,直取啓州。然後站在啓州之上,叫嚣着将你交出來便退兵。”

翌國的登陵城與西齊啓州毗鄰,登陵城是當年趙成翰成年時,求了很久得來的封地。

北隴就算很想和西齊打一打,他們中間也還隔着幾塊翌國的地。若是能借道登陵城,那是真的很方便了。

啓州,是當年時恒侯爺他們鎮守之地。自時恒死後,便是時恒的一個副将守在了那。

說起啓州,時也有些恍惚。

眸中幾分霧,似鏡不清,直至手好像被人輕輕捏了一下。

“叫嚣着把我交出去?”時也回過神,抽了抽在齊淮掌心的手,酥酥麻麻燙心窩。

慎行突然有點了悟,上回在南郡,他便看到自家王爺在桌下悄悄握住了時也大人的手。然後他現在還聽到自家王爺毫不避諱對着時也大人道,“我喜歡你,我自然會這樣想。”

慎行覺得自己有些耳鳴了,緩緩地向後邁了幾步,他可以肯定自己是不适合呆在這裏的。

叩叩叩。

有人敲響了房門。

與之同時,“啪”清脆一聲,時也打在了齊淮緊握不放的手背之上。

門外的謹言,禮貌而不失尴尬地沖着奚柏一個點頭微笑,“相爺,請。”

屋內兩人已是神态自若。

“相爺來了。”時也站起了身,卻是詫異,“時綏兄長有事未來?”

然後準備退下的慎行便看見,背後的自家王爺賞了個贊許的眼光給謹言。謹言面色肅穆,“阿那尤單于拉着時綏大人一起入睡,大石部落好些人一起上手也拉扯不開。”

阿那尤在草原上也是靠着一定的蠻力說話,單手可搬移開與他同高的巨石。他若是拉住了時綏,那得多少人才能掰動得開。

“那便相爺與時也大人先請坐。”齊淮開了口。

屋內餘下他們三人,還有幾縷悠悠明前白牡丹的茶香。

“老夫未想王爺竟有喜歡這般清甜甘茶的時候。”奚柏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笑着道。如此多年,齊淮的喜好他還是多少知道一點的。

時也指尖微動。

“白牡丹葉尖往上卻不易折,品格韌性堅持。本王是喜歡白牡丹的曠遠茶香,不知不覺為之傾心。卻也更愛它的豁亮之格,心神往之。”齊淮舉着茶杯輕輕一轉,眼尖發現時也嫩白的耳垂染上了粉,随即還翻了他一個白眼。

立馬轉而正經說話,“此茶清甜前調過後醇厚,餘香回甘,相爺不妨多喝幾杯。”

奚柏聽得似是心中有感,點點頭,卻也不接着問,只道,“王爺和時也大人都在此,待會兒便要回都,此時還喚來了老夫,想必是有要事。”

“相爺明察,主要也是為了翌皇崩逝一事。”時也将這事說了個大概,省去了剛才齊淮那無中生有的推論。其餘就算是猜測,估摸也是八九不離十。

“翌國五皇子若真登了皇位,料想也不會先與我們西齊為難。”奚柏這般想着,翌國太子和五皇子向來也不是好戰之人,誰登皇位,當前對他們西齊而言其實也差不了太多。

“只是,這翌國三皇子,如今在我們西齊。”奚柏停頓了下,轉眸溫和地看了眼時也。

奚柏雖是有些年紀,但目光依舊清瞑,素日洞察細微。此時眼神落在時也身上,時也卻是有些不明白,“相爺這是?”

奚柏笑着擺手,“時也大人不要介懷,只是老夫在席上看着北隴闕國師的眼神一直在時也大人身上,所以才想冒昧問下,時也大人與那闕國師可是舊相識?”

“是有些過節在身上。”齊淮替時也開了口,“可惜沒能将他留在西齊。”

奚柏嘆着附和,“淮王爺當真是知人善任。北隴的闕國師老夫也聽聞了不少其事,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着實是有點可惜不能留在西齊了。”

時也眨巴着眸子,齊淮說的将闕揚留在西齊,與奚柏說的,好似不是同一個意思叭。

但是顯然也不妨礙他們的繼續交流。

齊淮在時也面前每每都是不太正經的,但他處理起事來卻是很有魄力,眉頭微皺,說話果斷,心中自有丘壑。

三人的觀點在一定程度上倒還是很契合的。

明面上不派人送趙成翰回國,暗地裏還是要讓人護着他別在西齊喪了命。出了西齊,趙成翰的去向,趙成弘只怕會比他們更上心了。

“現在剩下比較難琢磨的,是北隴的闕揚,到底往哪去了。”

他們派去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傳回什麽消息。

燕鳥掠過,帶着幾聲啼叫,疾行的馬蹄聲也被勒停了下來。

“國師,是要在此處歇息一下?”牧盧看着青衣飒飒的闕揚拉了馬缰繩,忙開口問了一句。

闕揚颔首,下馬将缰繩系在了一旁,便展開手中的圖看起來。牧盧也湊了個近乎,“國師,就這樣留着蒼樂獨自在盛都,沒問題嗎?”

“西齊不會貿然傷害異國來使的。”闕揚對此很是篤信,“況且他們早就知道了真正的闕揚都已經走了,更不會對蒼樂做些什麽。”

“所以國師,後面跟着來的那些人?”牧盧問着,趕了兩天的路,他才隐約察覺有人跟着他們不放。

闕揚是早就知道,不過他也不想攔,他倒是想讓她知道他去了哪兒。

他指了指圖上一地,“這幾日我們便快馬到此地,順便等着趙成翰過來。”

牧盧順着眼神望過去,此地,好似是西齊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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