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風起 去把鳳相的喜訊告訴她,讓她多出……
鳳唯看着她的目光變得幽暗, 沉聲問道:“子母生死劫,不知溫姑娘可曾聽聞?”
令羽聞言色變,可因着牢中昏暗, 并不大明顯, 她斂眸不去瞧他, 只是淡淡道:“似曾聽聞。”
鳳唯眼瞳倏然收緊, 緊追着問:“如何?”
“母死子殇,未知解法。”令羽忽然想到什麽, 擡眼看向他,眼中閃着不确定,“那日在新月村,你問我要百裏香, 難道是因為子母生死劫?”
當令羽說出“未知解法”時,鳳唯只覺得當頭棒喝,他攥緊了拳頭才能勉強自己鎮定下來, 又聽她問“百裏香”, 難免重新燃起一絲希冀:“不知是否可行?”
他将聲音壓的極低,似乎害怕別人聽到他的情緒波動, 可敏銳如令羽, 早已捕捉到,能讓鳳唯如此上心,她不禁心中一沉,良久才道:“百裏香雖可讓人永遠昏睡, 卻不會有損體健,更遑論傷及心脈,或可一試,但未必可行。”
令羽是醫神一脈百年來天資最勝者, 當年才十五六歲的她就已經有小醫神的稱號,她如此模棱兩可,想來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走出刑部大牢,鳳唯冰冷陰沉的臉色在看到透着光亮的馬車映出的那一抹倩影時,才消融疏散。
聽到了門口衙差的聲音,趙蔓蔓忽然掀起車窗簾子:“鳳唯!”朝他遙遙相對,語笑嫣然,懸挂的車燈都在她明亮的眼眸中黯然失色。
他的嘴角終于有了一星半點的笑意,上了車沐歌就問他:“皇帝姐夫真要殺了令羽?”
“要我說這件事你也有責任,我們在新月村這麽些天,你怎麽就沒察覺出令羽他們的不對勁呢!”沐歌看着鳳唯摸了摸下巴咂咂嘴。
趙蔓蔓一聽不免要辯駁兩句:“鳳唯又不是神仙,他們藏了十年,哪有那麽容易看穿!”
得,以前的趙蔓蔓就是這樣大小事總歸是向着鳳唯的,沐歌已經有點熟悉的陌生了。
鳳唯垂眸神色沉思,若真論起責任來,他還真有點關系,當時趙蔓蔓一心和他置氣,他只顧着她了,就算看出了新月村的不對勁,也無心他顧。
馬車行駛的轱辘聲在夜裏格外明顯,車裏一時寂靜,沐歌受不住,開口問道:“令羽好歹也救過我們,難不成我們就看着她死?”
鳳唯偏首看向他:“你可以去向皇上求情。”
沐歌瞪大了眼睛,頭搖的像撥浪鼓:“那皇帝姐夫非治我一個白眼狼罪,然後把我丢去邊關軍營,任我自生自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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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一個翻身,坐到了趙蔓蔓身邊:“蔓蔓,還是你去比較好,皇帝姐夫把你當親身女兒一樣疼愛,大姐在世時又最疼愛你,你去求情,皇帝姐夫興許能免了她的死罪。”
猝不及防的一記毛栗子敲在了沐歌腦門,鳳唯瞥他一眼:“胡說什麽!”
沐歌捂着腦門嗷嗷亂叫:“我好歹也是你未來舅舅!就算比你小幾歲也是你舅舅!尊老懂不懂!”
“可是,溫家毒害了我的姨母,我又怎能去替溫家求情,傷皇帝伯伯的心呢。”趙蔓蔓輕聲幽嘆,沐歌怔了一瞬,安靜了下來,是啊,最該讓溫家死的,就是他們。
想起她仙女似的姨母,趙蔓蔓忍不住濕了眼眶,她抿緊了唇,不讓眼淚掉下來,鳳唯不忍,擁她入懷,趙蔓蔓将臉埋進他懷裏,三人無話。
皇後的死因是盛啓帝心中永遠的痛,也是朝中無人敢替的禁忌,若不是今日令羽之事,怕是永遠也不會有人提。
就連皇後生前所住的鳳栖宮也是禁地,趙蔓蔓走上鳳栖宮的臺階時,薛貴妃正站在夜幕中,風吹亂了她的發髻,她也無甚在意。
鳳栖宮,薛貴妃沒有資格進去。
直到趙蔓蔓喚了一聲她,她才恍如隔世般轉身,掩去眼中的憂傷,攢起了一抹虛弱的笑容,她長得很美。
“你來了,進去看看你伯伯吧。”
趙蔓蔓點頭,以前對她的一些讨厭,似乎都在此刻煙消雲散了。
鳳栖宮雖是禁地,可卻對趙蔓蔓無線。她走了進去,一列陳設還與她姨母在世時別無二致,趙蔓蔓走過幾重宮殿,進了寝宮,整面牆都挂着皇後生前的一颦一笑,和日常,還有抱着小時候的趙蔓蔓的畫像。
盛啓帝坐在畫牆前的圈椅上,神色落寞,沒了往日的神光,趙蔓蔓哀上心頭,走過去,像小時候那般,坐在盛啓帝腳邊,伏在他的膝上,盛啓帝顫抖的手撫上她的發絲,紅了眼圈。
**
東宮內殿燭火幽暗,一抹黑影翻窗而入,跪在太子趙焯面前。
“屬下已經按照殿下的意思,一字不落地告訴了三王爺。”明明是個妙齡姑娘,卻做勁裝打扮,眼底一片冷漠。
“嗯。”趙焯沉吟。
一張宣紙點燃而起,火光照亮了趙焯毫無波瀾的臉,她只是擡眼匆匆一瞥,那未燒完的宣紙,只露出一張極靈動姝麗的眉眼,像是先皇後,也有幾分像薛貴妃,還像朝華小郡主……
**
三王妃蘇文意端着湯藥進書房時,趙文瞻的臉色很是沉郁,她明明心知肚明,卻視而不見,端着湯藥走近他,溫婉可人。
“王爺,天色不早了,喝了藥早些休息吧。”
趙文瞻起身,靜靜地看着她,卻是刺骨的冷意,他盡量保持着語調的平穩:“當年是你以本王的名義向太子透露了溫氏一族的躲避之所?”
蘇文意握着托盤的手倏然收緊,她盡量扯了扯嘴角,疑惑地看着趙文瞻:“王爺......在說什麽?我聽不大明白。”
看到她在裝傻,趙文瞻赫然一把揪住了她的臂膀,蘇文意吃痛之下,手裏的托盤滑落,藥碗着地碎了七七八八。
“是不是你,故意向太子透露了溫家的藏身之所!你想害死以沫?”
“王爺......”
“說!”趙文瞻發狠地瞪着蘇文意,看着她逐漸痛苦的臉色,手勁也沒有絲毫的放松,似乎要将她的臂膀捏碎,“你陷本王于無情無義之地,還在本王跟前裝得溫婉賢淑,你真可怕。”
原來當年的溫以沫狠心決絕,全是因為他,可笑他還恨了她這麽多年。
趙文瞻眼底發紅,厭惡地推開了蘇文意,她腳下一崴,生生撞在了柱子上,可她顧不得額角的紅腫,反身抱住了就要離開的趙文瞻,扯着他的衣擺不讓他走。
“王爺,我也是為了你好啊,溫家毒殺了皇後,你與溫以沫的戀情當年已經遭到了皇上的猜忌,我若非如此,你又怎麽能全身而退,統禦神機營,王爺,溫以沫必死無疑了,你為何還要執迷不悟啊!”蘇文意哭喊着,“當年你和溫以沫兩情相悅,可我十年的陪伴也是真心啊!”
趙文瞻狠狠掐住了她的下颌:“以沫若是死了,本王要你陪葬。”
**
宮裏愁雲慘霧的,趙蔓蔓想讓盛啓帝寬心,一早就來拜別盛啓帝,雄赳赳往學府去了。
沒成想,她難得想要乖乖上一次學,竟然就遇上了測驗,趙蔓蔓撐着腦袋咬着筆杆子,皺着眉,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真是至理名言,盛啓也該奉行才對。
可她缺課了這麽久,不會做很正常嘛,如此一想,她就寬心了,下午測驗結果發下來,她看着滿紙的紅筆批注,也是坦坦蕩蕩。
忽然卷紙被抽走,她憤然擡頭,“大膽”兩個字到了嘴邊被生生咽了回去,周圍同窗三兩聚首,悉悉索索竊竊私語,滿臉看好戲。
鳳唯看着測驗結果,眉頭是皺了又皺,趙蔓蔓立刻伸出雙手蓋住了卷紙,嘻嘻笑着:“意外,都是意外。”
“難道不是家常便飯?”鳳唯眼風微挑。
趙蔓蔓委屈了,扁着小嘴,努力讓眼睛蓄出水霧來,鳳唯輕嘆一聲:“看來有必要給你開小竈了。”
趙蔓蔓兩眼亮閃閃:“你是打算以後都來監考,然後讓我開卷考嗎?”
她的整張臉都生動嬌俏起來,鳳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蛋,趙蔓蔓嗔了他一眼,沐歌忽然跳過窗沿,躍了進來:“我們快進宮吧,聽說你小皇叔跪在文昌宮外幾個時辰了!”
夏季雨水多,陣雨來得猝不及防,趙文瞻已經渾身濕透,雨水順着他的發梢混着新落的雨水淌到了地,可他身板依舊挺得筆直,一把推開了高傭遞過來的傘。
比起趙蔓蔓的不忍心,鳳唯神色一派平靜,只是撐着的傘朝趙蔓蔓斜了斜,又斜了斜。
沐歌獨撐一把傘,詢問道:“也不知為何,忽然和皇帝姐夫争執了起來,皇帝姐夫發了大怒,把他趕出來了,他就長跪不起了。”
“看來是為了令羽了。”鳳唯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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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芭蕉,簾外潺潺。
太子趙焯平心靜氣連着字,那日一身勁裝的姑娘也随侍身邊:“三王爺這次該是鐵了心了。”
趙焯淡淡一笑,并沒有在意,反而問了句:“她呢?”
勁裝姑娘默了一瞬,道:“還在別院。”
“去把鳳相的喜訊告訴她,讓她多出來走動走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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