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無聲 你也會被刺傷嗎?
攏在袖中的薔薇紮了鳳唯的手, 指腹冒出的血珠子染了薔薇綠色的筋藤。
彩音問她:“郡主很希望四公子來看您嗎?”
然後是她一本正經的聲音:“這不是希望不希望的問題,我這傷也算是因為他而受的,他好歹得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來看看我吧, 這不是基本禮儀嘛。”
“呃……怕是不行。”
“怎麽了?”
她二人餘光同時看到鳳唯緩步而來, 彩音恍然閉了嘴, 退至一邊。
趙蔓蔓坐在藤椅上擡頭與鳳唯目光相觸一瞬, 垂眸捂了捂肩上的傷,抿唇不語。
鳳唯就這樣站着低頭看着她, 靜默一陣,兩人似乎都沒有開口的意思,彩音敏銳地發覺她家郡主扯了扯嘴角,這是不耐煩了。
“鳳相, 這是要送給郡主的嗎?”彩音一眼瞥見鳳唯背在身後的手,袖子裏探出小花朵來,她可算找到打破沉默的契機了, 言語間就激動了起來。
趙蔓蔓眼風微挑, 卻依舊沒有擡頭,鳳唯将薔薇遞到彩音手裏:“将上頭的刺剔掉, 仔細紮了郡主。”
聞言趙蔓蔓終于擡頭, 看了眼薔薇,伸手接過,輕描淡寫:“刺也是它的一部分,剔掉做什麽, 小心避開它的刺,就不會被刺傷了。”
一如避開會刺傷自己的人一樣,只要避開就好了。
鳳唯瞳孔微頓。
彩音忽然驚呼一聲:“鳳相,您的手在流血, 奴婢去拿藥箱。”彩音跑的很利索。
察覺到趙蔓蔓的眼神,鳳唯輕言:“被刺紮的,不礙事。”
他在她面前坐下,與她平視,趙蔓蔓扯了扯嘴角,語氣平淡:“你也會被刺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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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蔓蔓。”
趙蔓蔓視線與他相接,無畏地笑了笑,沒再接話。
“......傷口還疼不疼?”
什麽時候開始,他們之間似乎變得無話可說了,原來她不再粘着她,不再甜蜜相對,他們之間會是這樣的冷淡,這樣的讓他艱澀難惹,他幾乎急切地想要打破這種僵局,想要和她回到以前,她在他面前撒嬌嘻鬧的樣子。
最近他幾乎在猶豫甚至後悔,該不該一開始就把真相告訴她,或者現在應該把真相告訴她,她會不會就不再生他的氣了。
他一時神思不屬,沒有留意趙蔓蔓說了什麽:“什麽?”
趙蔓蔓輕笑了一聲,多少攢了些無所謂,若是以前,他沒有留心她說的話,她一定不依,必定是要纏鬧他一番才會罷休,可現在,她忽然有了一種覺悟,或許,鳳唯每次對她的妥協都摻雜着不耐煩和無奈吧,她又何必自讨沒趣呢。
“對了,那些對付元起的殺手找到了嗎?是誰指使的?”她轉移了話題,本意是想讓他們之間不至于冷場,不至于太尴尬。
可不想,鳳唯眸光一滞,氣氛冷了下來,半晌,他才道:“蔓蔓,我們之間別提別人,可好?”
他聲音平穩且平淡,可趙蔓蔓就是聽到了他類似于乞求的口吻,但也可能就是幻聽,他一向矜傲,想來是不屑于提一個質子吧。
她表示理解地點點頭:“我累了,那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話出口,她自己也驚訝了一瞬,原來她也會有不知該如何和他相處的一天,眼前的這個男人畢竟是她從小就喜歡,而後漸漸深愛的執念,縱然他因柳若嫣傷她多次,她也下過決心不再愛他,可每每總是會動搖,自然換來的就是再一次的傷害。
她不想面對他也在情理中,這樣太不利于她利用時間來淡忘對他的感情這個計劃了。
“蔓蔓。”
他從身後握住了她的手,她沒有轉身,也沒有說話,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沉默了一陣,他緩緩松了她的手,輕聲道:“你忘了喝藥。”
趙蔓蔓臉色木了木,幽幽轉身,鳳唯已經将藥碗端到了她的面前,她幹咳了一聲,接過藥碗,很幹脆的一飲而盡,然後猝不及防苦澀的味道另她的小臉皺成了一團,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嘴裏赫然被推入一顆蜜餞。
她僵住了,臉上的薄紅暈染到了耳垂。
鳳唯感受到她的舌尖濕潤了他的指腹,他撚輾,失了神。
果然,這樣生動的表情才适合她,鳳唯不喜歡她平淡的沒有生氣的模樣。
來日方長,他不該急。
**
這兩天,鳳唯似乎很忙,經常不在行宮,可就算他不在,彩音也會很強硬的按時逼她喝藥,逼她喝補湯。
趙蔓蔓看着桌上的雞湯,吞了吞口水,捧着小臉擠成了一團:“天哪,再這麽喝下去,我會肥死的。”
她哀號連天,彩音無動于衷,此時下人來報,說門房有位公子求見郡主,他說他是五郎。
趙蔓蔓一喜,讓人把他請了進來。
“我聽說你受傷了,怎麽樣,傷的重不重?”五郎一進房就劈頭關心到,完全沒有一個臣子或者一個下人對待郡主的态度,到好像他對于郡主來說是一個很特別親近的人一樣,彩音不喜歡他的态度,也就沒給好臉色。
趙蔓蔓卻無所謂,揚着笑臉:“一點小傷,已經沒事了,你來的正好,喝湯嗎?”她十分殷勤地将自己的湯碗推到他面前,眼神熠熠生輝。
五郎看得晃了心神,彩音繞過來,木着臉将湯碗又推了回去用身子隔絕了五郎的目光,俏生生道:“郡主,這些都是鳳相特意吩咐廚房做的,雞可是鳳相特意挑的,生龍活虎肥大的老母雞,旁人可是喝不得的,沐小公子要喝鳳相還不許哩。”她說着回頭瞥了五郎一眼。
見他臉色冷了一瞬,又貌似平常,彩音心裏就更加不舒服了。
趙蔓蔓推開她,嘟囔了一句:“你今日脾氣大得很,我喝行了吧。”
五郎輕笑了一聲,溫軟道:“我有些事想和你說,我們去園子裏走走吧。”
這正和趙蔓蔓的意:“好。”
他們沿着花圃小道走着,彩音跟在身後寸步不離,五郎回頭看了她一眼,湊近了趙蔓蔓一點,小聲說了句:“五公子廢了。”
趙蔓蔓大吃一驚,彩音就走了上來,拉了下趙蔓蔓,提醒道:“郡主,這裏不必我們盛京,還是與男子保持點距離比較好。”
五郎眼中閃過一抹陰冷很快隐匿在陽光下。
趙蔓蔓覺得彩音說得有理,卻見五郎朝她使了下眼色,她想到剛剛五郎說的話,大概他還有隐秘的事要和她說,她便對彩音道:“彩音你站遠些,我和五郎說幾句話。”
“郡主。”彩音不太情願,但見趙蔓蔓堅持的模樣,她只得往後退了退,然後一眼不錯地瞧着他們。
五郎只把這幾日的事大致說了下,至于他得知是鳳唯為了趙蔓蔓所以對他們兄弟二人下了手的事卻是只字不提。
“你最近開心嗎?”五郎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她一句。
趙蔓蔓愣了一下,又聽他問:“你在生鳳唯的氣?”
不知為何,從五郎嘴裏聽到鳳唯的名諱,她有些不自在,側過了身沒有回答。
“因為他傷了你的心,我早知他對他的表妹情深似海,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你。”他低頭看着趙蔓蔓,目光缱绻。
趙蔓蔓心裏一咯噔,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五郎,你離開盛京多久了?”
五郎不意她有此一問:“已有兩三月了吧。”
“那你和盛京中人還有聯系嗎?”
“沒有。”五郎回答完,才怔了一下。
趙蔓蔓看着他的目光已經有了幾分探究,他早已離開盛京,卻好像知道她和鳳唯之間發生了什麽事,連着現在她在生鳳唯的氣他都清楚,她不禁警覺起來。
五郎自然也察覺到,下手利落,直接打暈了趙蔓蔓,看着趙蔓蔓暈倒在自己懷裏,無比留戀的模樣,彩音驚呼一聲,也被他踢翻在地,不省人事。
**
趙蔓蔓是在成片的海棠林醒來的,滿目粉澄入畫,她擡手遮了遮雙目,露出她白皙無暇的手臂,她驚坐而起,瀑布似的青絲傾瀉,與那身雪白的紗衣長裙形成極致的色差沖擊。
“你醒了。”身旁傳來深情的聲音,那雙手輕撫過她的鬓邊。
趙蔓蔓如遭電擊般避開,驚怔之下怒目圓睜地瞪着眼前意亂情迷的五郎,她惶然從鋪滿花瓣的地上站起,初秋微風習習,撩起她的輕紗的裙擺,揚起她的披散的發梢,形成旖旎撩人的畫面。
五郎目光熾熱而幽深:“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那你為何将我帶到這裏來?”趙蔓蔓冷聲質問他。
五郎回望此處,輕嘆一聲:“蔓蔓,蔓蔓,我一直想這樣喊你,那日在郡主府,你醉酒,我本想照顧你一夜,只有我守着你,可鳳唯卻以權勢壓我,将我趕了出去,我恨他,憑什麽他是鳳相!”
“或者,你為何是郡主呢?你會不會也看輕過我,所以我總是在幻想,若是你不是郡主該多好,你只能依賴我,跟我在一起,我去哪,你就跟去哪。”
趙蔓蔓看着他一會嗔怒一會陰冷的發笑,一會又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裏,整個腦子不清楚的樣子,語無倫次不知道在說什麽!可越是這樣,她越害怕,她知道五郎的武功是七郎君裏最高的,怕是沐歌都不是他的對手。
“蔓蔓,我們走吧,離開這裏,離開這些人,去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相依相守。”他一把捉住趙蔓蔓的手。
趙蔓蔓吓得驚呼一聲,下意識就要抽離,卻被他緊緊握住,她只能急急說着,眼眶裏淚花已經在打轉,她害怕極了:“我不走。”
“為什麽!你還想着鳳唯!”五郎忽然震怒大吼道,“他快死了!你還想着他幹什麽!”
趙蔓蔓怔住了,晴天霹靂般驅走了她的恐懼,震驚,憤怒趨上她的心頭,她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憤力掙開了五郎的束縛,突然揮手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的臉上:“你胡說什麽!”
肌膚摩擦的把掌聲和怒斥聲在這了無人煙的環境中十分響亮。
她怒氣沖沖,震怒之下是郡主威儀,用力之大,撕扯了她的傷口,有鮮血滲出雪白的輕紗,她依舊不在意,她是恨鳳唯,讨厭鳳唯,可她不容許別人詛咒鳳唯,就算詛咒也該是她來詛咒,他什麽人,有什麽資格咒鳳唯快死了!
她激動地心髒劇烈跳動着,情緒不受控制的淚花奪眶而出,憤恨地瞪着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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