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死裏求生

四個黑衣人追了上來,他們沒有發現五子的蹤跡,便停下來觀察四周的情況。五子看準了一個機會,從樹上一躍而下,一劍刺穿了一個黑衣人的胸膛。誰知那個黑衣人尚有意識,雙手握住劍刃,讓五子無法迅速抽出長劍,反應過來過來的黑衣人迅速合圍過來,五子避之不及,身上已然挨了數刀,鮮血直流。

五子狠下心來,将長劍推進數寸,中劍哀悼黑衣人被迫痛苦地連連後退,握住劍刃的手也松了下來。五子飛起一腳,踢開中劍的黑衣人,拔出長劍,鮮血直濺到她的臉上、身上。背後的黑衣人來勢洶洶,五子反手一劍擋住砍過來的刀,并借力沖出數丈,黑衣人揮刀緊緊的粘了上去。

樹林裏的枝葉沾到了五子溫熱的血,她覺得自己可能跑不了多遠了,便有意放慢腳步,待跟得最近的黑衣人追上來時,猛地回身一劍劃過對方的咽喉。這時,還在追殺五子的黑衣人剩下兩名。

那二人對視一眼,忽一齊揮刀圍過來,左右夾擊五子。五子覺得自己是殺紅了眼,她擋住左邊的黑衣人,便硬生生受了右邊黑衣人的一刀,那樣的痛幾乎令人麻木。五子一個側身,挺劍刺向右邊的黑衣人,正中對方肩胛,抽出長劍後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削過左邊黑衣人的胸口,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噴濺而出。

五子傷了兩個黑衣人,不再戀戰,持劍往林木疏落處跑去。一個黑衣人還是追了過來,五子咬咬牙,回身将唯一的兵器擲出,正中黑衣人胸口。這樣,追來的黑衣人都被解決了。

烈日當空,陽光灑落在林間,五子捂住一處要緊的傷口步履蹒跚。她一刻也不敢停下來,一是怕還會有追兵,二是擔心一旦停下來就再也沒有力氣繼續前進了。傷口的痛楚近于麻木,血還在往外流,力氣一點一點消失,整個人又困又累。

五子想要給自己止血治傷,這時她才發現連半點兒藥都沒帶在身上。她小時候也嘗跟巫師學過一丁半點的醫理,勉強認得些草藥,便準備在行進之時找一些可用的草藥,可惜情急之下也沒有發現太多可用之物,只好用手帕包住了一直流血的傷口,也起不了太多作用。

五子越走越慢,她在樹下撿了一根幹枯的樹枝當做拐杖,誰知沒有走多遠,已經成朽木的樹枝無法作為她的支撐“啪”的一聲斷了。她嘆了口氣,只得倚着沿途的樹木一直往前走。這片樹林也不知有多大,五子覺得走了許久都還沒有看到外面的世界,她懷疑自己走錯方向了,然而此刻已經無心改變,五子便沿着最初的方向一直走了下去。

後面已經沒有追兵,五子依舊怕得很,那種被追殺的感覺一直籠罩在她心頭。不僅如此,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如此怕死、怕痛。死亡的恐懼不知何時爬上了她的心頭,欲哭無淚的感覺令人絕望。沒有辦法自救,等待他人救援又是多麽荒謬的想法,看來死掉的可能性很高了。

杜若她們怎麽樣了?有樸正和白赫陽在,杜若應該沒有大礙。尹則、杜方可能會有危險,但他們畢竟不是孤軍奮戰。紫貝一人面對數倍于己的敵人,處境未必比五子好,但人家起早貪黑練了十幾年的劍,總不至于像五子這般狼狽,況且紫貝為樸正他們所救的可能性很高,定不會把性命丢掉的。

想到這裏,五子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是足夠倒黴的了。在這一群人裏就她成了離群之雁,比漏網之魚的意思差遠了。不過,她也還算是争了口氣,第一次嘗到了仗劍江湖、快意恩仇的滋味,手刃數個敵人,見識到了刀頭舔血的生活,也算不得虧了。

五子還不想死。她還年輕,只有十七歲,第一次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離想要的真相已經不太遠,就這麽死了不甘心。對,就是不甘心,憑什麽她就要年紀輕輕地死在別人的刀下?憑什麽那些幕後指使者就可以好好地在家睡大覺?她不肯自稱好人,卻也還不願像個壞人那樣慘死。

倚着一棵大樹休息了片刻,整個人為之一松。五子擡頭看看天,圓圓的太陽閃着金光挂在湛藍的天空上,幾只鳥兒在空中翺翔,這一切是多麽地美好,還真是舍不得呢。力氣似乎恢複了一些,五子便扶着樹幹繼續往前走,剛才休息的地方留下了一灘血跡。

如果沒有遇到襲擊的話,她們一行人正惬意地往天山走吧。興許已經到了樸正所說的秘宮,見到了秘宮裏的人。要是動作快一點的話,說不定能夠知道當年的真相,解了心頭的困惑呢。現在想這些,真像是畫餅充饑。

五子覺得頭暈,這樣好的天氣裏她偏偏覺得冷。前方隐約有一個出口,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晃了晃越來越沉重的腦袋,睜了睜眼,好像看到了外面的草地。她勉強打起精神,踉踉跄跄地走了過去,在樹林出口倚着一棵雙人才能合抱的大樹,望着柔軟的草地和遠方的雪山,頓時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醒之後便回到了原地。可惜這不是夢,渾身的傷痛到麻木,眼前所見之景熟悉而陌生,沒有想要見的人。

五子休息一會兒後,那種席卷全身的困意讓她莫名害怕,于是向前邁開了沉重的步子。由于沒有樹木可以倚扶,五子沒走幾步便摔倒在草地上,費了半天功夫才爬起來,只能勉強站了一會兒,耀眼的陽光令她頭暈目眩,不由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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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油油的草地令地面便得柔軟,五子摸了摸那些草,跟家鄉的很不一樣呢。她忽然想起家來,想到兒時在家裏喜歡在柔軟的草地上玩,沒事打幾個滾。于是,她下意識地在這異鄉的草地上滾了滾,身上的傷口碰到後疼的她直抽冷氣。而且,五子想到這草地上是有羊群牛群的,弄不好留下一些羊糞牛糞,沾到身上還了得?所以,她停了下來。

五子平躺在草地上,靜靜地望着天空,背上的傷口壓着有些痛,她也不去管了。剛才想到了羊糞牛糞的問題,現在又想起打鬥時沾到的血跡,不由一陣惡心。

五子算不得有潔癖,但她有各種忌諱。比如不食水中生長之物,不碰腥臭之物,厭惡人多處。杜若、紫貝二人同五子一起長大,杜若知道五子的種種忌諱,而紫貝經常觸及五子的忌諱,三人相處時常有一些打鬧。那樣的日子雖有煩惱卻依舊很開心,這時候真不該回憶往事。

困意難以抵擋,五子眯着眼,她覺得好冷好冷,陽光沒能給她帶來半點溫暖。她在草地上蜷縮起身子,她意識到自己真的可能要死了。這樣的死亡來的太突然,五子并沒有太多心理上的準備。前一刻還是高高興興的,誰料到下一刻就是死亡?

這就是江湖人的命運嗎?五子忍不住感慨。她想起自己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沒做,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沒有對人說出口,這些都要成為遺憾嗎?不,不,她不要這樣,她不能像她的生母那樣死的不明不白。

五子雙手撐在草地上,嘗試着站起來,無奈全身的力氣像是用盡了一般。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軟軟的,軟的像鼻涕蟲,無奈、絕望爬上了心頭。她真的就要死了嗎?

五子躺了回去,她睜眼望着天空,餘光瞥向四周。藍天,白雲,綠樹,青草,溪流,野花,陽光,雪山,真是個美麗的地方,能夠死在這裏也不錯嘛。。想到死後可能會暴屍荒野,屍體被野獸吃掉,她覺得生氣。

在翕教的教義之中,屍體是靈魂獲得解脫的障礙,只有用烈火将屍體燒成灰燼,這樣才能使靈魂升天。五子對于這些一直将信将疑,她現在想如果真有那麽回事的話,為什麽已故的親生父母不來看看她?她既是将死之人,為何看見的還是人間之物?那幫人是不是在胡說八道。

她又期待教義所說是真的,這樣就可以在死後與家人團聚,死也成了不必畏懼的東西。她用不着去問幸存的人所謂真相,她可以親自去問自己的父母:是誰殺了你們?又是誰試圖在隐瞞真相?死人知道的事情,總該比活人多吧。

這時候,遠處傳來了馬蹄聲,五子莫名恐懼。她聲音的來源看了一眼,覺得是往自己這邊來的,心中恐懼更甚。她嘗試着挪動身體,發現還是使不出半點兒力氣,便翻了個身,藏在草叢中的石子硌得她生疼,現在也顧不了這麽許多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五子仍在艱難的翻身,她很想手腳并用地爬行,無奈樣子太難看,終究下不了按個決心。她只能靠着翻身的力,像一只螃蟹般“橫行”。求生的欲望再次燃起,五子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心想要離開原地,離得越遠越好。

似乎聽見了女人的喊叫聲,五子咬牙,這時候別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像會是好人。她勉強翻滾到一處斜坡上,睜眼看着長長的斜坡,仍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坡底有一條小河。

她閉了眼,把心一橫,一個翻身便沿着斜坡滾了下去。好快,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被痛得飛了出去。

意識渙散,她這是要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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