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新版)

處理完了傷口,我說我要回家了。

莫諾雲卻攔住我,拉住我的手腕說:“我送你。”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蹲在我腳邊看着我的膝蓋,表情沉靜,如妖如畫卷。

在圈子裏,我看過太多好看的男人。但莫諾雲的一雙桃花眼卻是真的很好看,哪怕他只是靜靜地垂眸,眼角也有些微微上揚,像是靜默笑着的。

而那個娃娃臉的醫生這次又再次從休息室裏走出來噗呲笑了一聲,之後,他扔了把車鑰匙給莫諾雲。娃娃臉昂着頭說:“記得還我。”

莫諾雲伸手接過,站起身拿着車鑰匙在手裏無所謂地抛了抛卻說:“別想,用完了爺直接把它開進坑裏去。”他這話一說完,兩人都笑了,這時卻沒有絲毫芥蒂。

看着莫諾雲正在幫我把藥膏細細地收起來,我想了想說:“傷口包紮了,我可以自己走。”

他聽了卻不理我,半晌收拾好了藥膏才擡眼看我,只搖搖頭揶揄道:“廢人要有廢人的自覺。”我被他哽得慌,張口剛要吐槽,就在愣怔間被他彎下身一把抱了起來。

然後,我聽他疲懶而慢悠地在我耳邊說:“來的時候你挂在我脖子上累就該直說,現在抱着好多了吧?”

我知道他是故意歧義的……可那時我腦袋裏卻突然想,公主抱,這是公主抱!我真的從未想過自己這一生會有這樣的待遇,有這樣一個好看的人毫無芥蒂地以這樣優雅而浪漫的姿勢抱着我,穿越洶湧的人群,穿越繁華。

而我實在太怕內心留下憧憬和眷戀,所以我掐了掐自己的手說:“莫諾雲,一點點小傷口不至于走不了路,你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回家。”

他聽了揚起唇角笑,他笑起來的時候有幾分可愛有幾分邪氣。然後,我聽他強詞奪理地說:“沒聽見會留疤嗎?你是個演員,要注意形象。”

“我不是以美貌演戲的。”我說,說完之後又覺得這話有歧義,倒是擡眼看了看莫諾雲。

他倒沒有想歪,話說的也直白,他說:“你這打扮男不男女不女确實不是花瓶相,也怪不得男人不會站出來替你擋風遮雨。所謂異性相吸,同性相斥。在個貌似同性的異性面前,大多人都是生不出憐惜的。笨蛋,一點自身優勢都不會用,你長得其實還不錯。”

他這話說的很實在。而最後那句話,雖然我知道也許就只是随口說說,但我還是因此而心口顫了顫。

可接着他又說:“可即使這樣,你也是要嫁人的,短發的丫頭。”

我搖搖頭,我說:“我叫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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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把我抱進副駕駛,然後在關上車門之前摸了摸我的頭,突然就垂眸對我說:“舒爽,也許現在還沒有人愛你,但你一定要好好愛自己。而即使以後你愛一個人愛到入骨,也還是要好好愛自己。因為沒有了你自己,你才是真正的一無所有。而一個不懂得愛護自己的人,也是不值得被人所愛的。所以任何的傷口都不是小傷,你不能這樣無視你自己,短發的笨蛋。”

他真的送我回了家,而且堅持抱着我上了樓。

我住的公寓是公司配給的,城北居民區裏老舊的六層小樓,而我就住在六層的一間一室一廳的房子裏。這裏條件确實不太好,所以莫諾雲這個大少爺一路走過來都在下意識地蹙眉頭。

起先我來大陸發展的時候,因為那時我在泰國那部純愛同性戀片《愛與罰》正火,公司就想趁勢打開大陸市場再大賺一筆。但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我演的那部《愛與罰》在廣電總局左批右審還是沒能被許可上映。而公司在網絡上對《愛與罰》做了密集的宣傳後,點擊率也還只能說是半溫不火。

因此,從最開始的高級公寓到現在的破公寓,我一路看着自己剛剛起步的演藝事業走下坡路。縱使前年我拿了一個金龍獎的最佳女配,我卻還是只見獎項不見片約,起先找我接洽新片的公司和導演,也不知道為什麽後來都紛紛和我斷了聯系,說我各種不适合。公司對我的态度也就慢慢變得冷淡,雖然我的經紀人瘋喬姐始終不放棄我,明着暗着在幫我謀福利,但公司對我到底還是到了幾乎不管不問的程度。

這些日子習慣下來,原本我對于這樣的處境還是挺淡定的,但莫諾雲的眉頭一直皺個不停,我糾結了。只好問他:“怎麽了?”

他到了家門口才說:“樓道太窄,牆壁太髒,環境太爛。”我以為他會一直吐槽下去,卻沒想他接着又寬宏大量似地說:“這些都可以忍,可是三樓樓梯間的感應燈為什麽不亮?不亮多久了?”

我想了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三樓的那個感應燈好像真的一直都是壞的,我每次上三樓基本都是摸着牆上來的。就在我糾結的時候,我聽莫諾雲突然又問我:“你餓嗎?”

我下意識地問:“你餓了嗎?”

他懶懶地嗯了一聲才說:“有點餓,你會做飯嗎?”

“冰箱裏有餃子,可是我家的醋沒有了。”

莫諾雲聽了眉一挑眼底有了興趣,他說:“那好,我給你買醋,你做餃子給我吃。”

說着,他就風風火火地自行走到了冰箱前面,打開冰箱把餃子翻了出來,又找了把凳子放在廚房裏,然後回身騰一下把我抱過去,拍拍我的肩膀說:“好好煮。”接着就以飛速揉着肚子‘嘭’地轉身關上門走了。

我坐在椅子上半天目瞪口呆,只覺得這人實在是果決強悍。

餃子煮好以後過了很久莫諾雲才回來,他敲門的時候手裏還拿了個電燈泡的紙盒子,不過進來後,他轉身就把它扔進了房裏的垃圾桶。我也沒有多問,只是第二天下樓的時候,我聽三樓的婆婆說昨天有個長得很漂亮的男孩子問她借樓梯,把樓梯口的感應燈給換好了。不用說我也知道,那個長得很漂亮的男孩是莫諾雲。

這以後隔三差五的他都會來看我,盡責地給我的傷口換藥。而每次給我換藥的時候,他都會近乎習慣性地遞給我巧克力,然後揚着一雙桃花眼安慰我說:“吃一點就不疼了。”可我每一次把巧克力吞進口裏,卻覺得心口暖到無比的苦,無比的疼。我甚至覺得自己在消耗幸福,那些對我來說遠在天邊不可觸及的幸福。我承認,這個男人讓我動容,讓我內心溫暖,讓我,想要溫暖……

我的工作從得獎之後就變得少得可憐,日程也常常是空的。這天,我被經紀人瘋喬姐介紹去做了一個群星脫口秀節目。節目正式直播時,主持人也總是關注到我,只是她問我的問題關于我的卻少之又少,多是問我一些關于我的圈內朋友們的問題,比如當紅的男演員房町越的女朋友是不是最近和他鬧緋聞的那個喬姍姍,比如顧寶貝和傅君顏的感情怎麽樣?他們的孩子怎麽樣?

這些我都沒有正面回答,我以我的這些朋友們為豪,但我不想靠他們賺人氣。所以很多問題我都回答得很含糊,很公式化。比如反問她是嗎?我不是很清楚。比如直接回答有一段時間沒怎麽和他們聯系之類的。我知道自己這樣會冷場,也會不受待見,但我确實不屑‘出賣’朋友博取人氣。

錄完這個節目後,我晚上十點多才回到家。一身疲憊剛走到家門前,我就看見了莫諾雲。

他那時墊着一個塑料袋坐在我房門前的臺階上,身上穿着白綠色的撞色條紋針織衫,休閑的上衣顯得他既帥氣又自然,依舊是那樣一張秀色可餐的絕美臉龐,只微微露出絕美的側臉。而他腳下配着一條白色的洗水牛仔褲,腿邊放着好幾大袋零食,其中還有一包是藥水。

他似乎等了我很久,也似乎很累,竟然就這麽在昏暗的樓梯口,抱着腿把臉倚在自己的手臂上睡着了。其實莫諾雲長得很白淨,可他的五官卻像是那種妖嬈無比的美人,就是這樣靜下來閉目睡着,随着淺淺地呼吸,也妖豔如世上耀人的寶石,如妖如月。

我盯着莫諾雲看了一會,實在不忍心打攪他的好夢。但又怕他在這樣的秋日裏着涼,才終于伸出手輕輕推了推他,喊了聲他的名字:“莫諾雲。”

他在睡夢中聞聲從鼻中發出了一聲不滿的哼哼,轉眼就不高興地把頭轉到了另一邊。而就在我無奈地準備再喊他時,卻見他已經擡起臉,一雙清澈而妖嬈的眼就那麽微微上揚地望向我,他說:“終于舍得回來了?”

這話說得暧昧無邊,倒像是丈夫朝晚歸的妻子撒嬌。我實在回不上話來。也還好他伸伸懶腰接着嘟嘟嘴說:“爺餓了,上餃子。”說着他利落地起身拎起地上的幾個塑料袋,還擡了擡下巴對我說:“短發的丫頭,發什麽呆,傻了吧唧的,還不快開門。”

我無奈,再次提醒他說:“我叫舒爽。”

他“嗯”了一聲,卻只是每次都需要我提醒才記得起我的名字。因為他總是喊我:“短發的丫頭,短發的丫頭。”

這天晚上我給他煮了雞湯肉絲面,他捧着面吃得很快,可是一點悉悉索索吞面的聲音也沒有,明明因為餓吃得急,卻又似乎還很風雅,一點也不顯邋遢。

後來他突然擡臉對我說:“短發的丫頭,剛剛的直播我看了。”

我說:“你不是在門口睡着了嗎?”

他掏掏口袋拿出手機在我面前晃了晃說:“不是有這個嘛?”說着他又狀似不經意地問我:“今天才知道你認識我妹妹,你們關系很好?”這時他笑了笑,笑容淺淡。

我聽了點點頭,中肯地說:“還不錯。”

“那你知道的該不少了。”他微微颔首,一笑卻又道:“依我看,你今天随便爆點他們小兩口的料,明天搜索一位是沒有問題的,你怎麽這麽傻?有機會不使?”

“她是我的朋友,賣友求榮我做不來。”我有些較真,聽着也有些不高興,節目的情緒就直接帶上了飯桌,我板着臉說:“朋友之間是私事,我不能借口公衆人物沒有隐私,就為了自己的利益去把朋友的家長裏短拿來當爬梯用。再說,這年頭交個真心朋友太不容易,我不想毀了。”

“是嗎?”

“嗯。”我點點頭,心裏還很窩火,所以側過臉直接瞟着他問他:“莫諾雲你真奇怪,我第一次見有人叫外人賣自己妹子的。”

“呵呵。”他笑,卻轉身指了指自己拎來的塑料袋說:“零食是買給你解饞的,那藥水是祛疤痕的,記得抹。”

臨走的時候,莫諾雲把自己的手機遞給我說:“短發的丫頭,把你的號碼給我。”我們認識了一個月,他常常來我家,可我們彼此之間并不知道對方的電話號碼……

而當我拿着他的手機輸入自己的電話時,卻聽他随意地倚着門,嘴角勾着邪肆狀似不經意地對我說:“舒爽,我很注重隐私,所以非常讨厭有人打擾我的家人,你和我的想法一致,我很高興。”莫諾雲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輕,也始終是笑着的,可他的眼底卻一點笑意也沒有。因此我知道,他根本不是在開玩笑,他很認真,甚至是在警告我。

而那時,他那明明是淡淡不經意的語氣,卻讓我突然覺得這些天原本離我很近的他,突然飄得很遠,遠到似乎轉身就可以不見。

我才想起前些天自己在網上搜索的關于他的評論。他們說,莫諾雲是一只驕傲美麗,狡猾而又冰冷的孤狼。

什麽樣的男人會是孤狼呢?那時的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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