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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了莫諾雲的話,順着他的長指仔細看過去,才發現那個蹲在車頂上穿着乞丐褲,套着有一個黑手掌印的白色汗衫服,叼着鴨爪正在啃的男人。竟然是原來我被莫諾雲蹭着腿的時候,給我看傷口的娃娃臉醫生蕭逸晨。
坑爹啊……當初他不是這德性啊,他明明是一高富帥白大褂啊!這會怎麽搞得和個修理工似的……我抿了抿唇,暗道人果然不可貌相。
那頭,那蕭逸晨這時已經從車頂上跳了下來,他手腕上挂着一袋子鴨爪,手裏還叼着一個一邊啃一邊往我們車邊走。他唾沫連着鴨爪就那樣往地上一吐,湊了張黑不溜秋的娃娃臉就對着莫諾雲吼道:“莫諾雲你個王八蛋,老子給你坑死了!你這回沒跑!你還真把老子的車開坑裏啊你!?”
他一說莫諾雲就笑,那笑又張狂又漂亮得不像話,細密的睫毛還在輕輕地顫着。手一拉就把蕭逸晨手裏的鴨爪袋子給搶了過來,轉身就既溫柔地遞給我說:“老婆,餓嗎?吃一點。”
我哽住,手裏拎着那一袋子鴨爪實在無從下口……我男人真真是個強盜,前有搶唐漸秋火腿腸,後有搶蕭逸晨鴨爪……他一整日從口袋裏掉金豆子也還富得流油的富家公子,卻總喜歡,喜歡搞些個流氓行徑。姑且為了名譽,我說好聽點只說他那叫雅痞……
那頭蕭逸晨給他氣了個眼底冒火,手要槍鴨爪回去卻技不如人撈了個空。
這頭莫諾雲還優哉游哉地轉身抽了幾張餐巾紙遞給我,他拍拍我的發頂,用眼角瞅了一眼那裝鴨爪的袋子說:“老婆慢慢吃,這孫子超會吃,他就一饕餮。這鴨腳肯定是在東街陽明三巷那家百年老店裏買的,那家店一天就賣二十斤鴨爪,還得趕早排隊才搶得到。你趕緊!趕緊吃光他的!”
我眼底一抖,瞅了莫諾雲一眼,心裏的暗語是:“莫諾雲,你滴節操呢?”
莫諾雲朝我笑了笑,眼底晶亮,仿佛在說:“喂狗了……”
“莫諾雲……”蕭逸晨斜眼望着莫諾雲的後腦勺,這時火都已經騰到了腦袋頂上,一張娃娃臉被脹得通紅。我看着直想笑,卻還為虎作伥地真拿出來一個鴨爪出來吭,別說,那味道還真想,于是,我就更是點着頭肯定到:“嗯,不錯,真好吃。”說着,我朝蕭逸晨擺了擺手說:“謝謝你啊!”
我的手才揚起來,莫諾雲就擡手把我的手一擋,半個腦袋擋在我面前說:“謝他幹嘛?這可是我搶的!”說着,他的眼睛又笑得微微揚起,勾着嘴角對我說:““好吃是吧?那我下次排隊去給你買哈。”
“靠!你妞謝我怎麽不對了!那是我買的!”那蕭逸晨直黑了臉,氣鼓鼓地站在車門邊手撐着車門吼。
“嘿!指定不你也是搶的!”莫諾雲嗤了一聲,轉身就極其嫌疑地用眼角挑蕭逸晨,拿出紙巾一個勁的擦自己的頭發說:“姓蕭的,幾個月不見你自動射水機啊你!離我遠點遠點!”
蕭逸晨不知道是被莫諾雲前頭那句話,還是被後面那句話給刺激到了,還真退了幾步抿了抿唇,也斜着眼睛瞪着莫諾雲改口說:“姓莫的!你別以為你了不起!你哥二十九歲的老處男!你有了娘們少在我面前賣弄風騷!”
我忍不住噴了,但看見莫諾雲通紅的耳根和垮下來的臉,乍一看還真像幼兒園裏鬥嘴鬥不過,又不肯認輸的犟小孩。這麽看着,就是既讓人覺得好笑,又讓人覺得心疼。想了想我眼都沒眨就從莫諾雲身邊探出個腦袋,朝蕭逸晨喊道:“你胡說什麽啊你?我家男人早不是處男了,我家男人好着呢!”
語落,萬籁俱靜……那頭剛出去的跑車第一名已經飛奔回來了,贏了錢的人們都沒湊過去拿賭資……而是一個個以及其糾結的表情盯着我們,再盯着我們……蕭逸晨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阿黃又再次從車底下爬出個頭來,手裏拿着的螺絲起子掉在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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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樣?”人群中,不知是那個沒腦子地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而我在極度的緊張下,也非常沒腦子的,中氣十足地答:“一夜七次郎!”
全場爆笑,我蔫吧了。莫諾雲卻一臉笑意地我手邊的袋裏抓了個鴨爪叼在口裏,一邊用餐巾紙托着手吐着骨頭,一邊慢悠悠地掃了車外一眼,面上依舊慵恬地對着已經無語的蕭逸晨說:“逸晨啊!我知道你是嫉妒了,你就是嫉妒爺了,哎,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真愛為何物的人真可憐!真可憐!”
說着,莫諾雲微微擡眼,一雙清豔無比的眼眸淺淺落在四周,那表情淡漠清隽,可偏偏在他身上,越是清隽的氣息就越顯得妖豔。這時,他整個人都是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手搭在車窗上輕輕地敲,嘴角一勾,已悠悠唱道:“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
這時的莫諾雲面如春山,神情含蓄而飽滿,又帶着他獨有的懶漫。他彷佛全不用力,然而輕淺一開口,卻已經蘊藉風流,把《游園驚夢》唱得恰到好處,昆曲唱腔緩之又緩,全無半分火氣。而他的周身都散着一個“貴”字,那是一種春天般的華貴,與生俱來的華貴。而我離着他那麽近,我就坐在他身邊,這一刻,卻好似離了他好遠好遠,他遠在天邊是那彎彎的明月,我卻只對着一汪湖水,想摘那水裏的月。
多少年以後,我還是始終無法忘記這個夜晚,在這個并不算太寒冷的秋末,他就這樣在一片繁華喧嚣中唱落寞,卻又在一片落寞聲中獨自傲然。莫諾雲,他是一個随性的人,是如何翻也看不盡的書,是一個外向的孤獨者。
莫諾雲唱了幾句就不唱了,卻有太多人聽得癡了,央着莫諾雲再唱些,哪怕再唱一句也好。
可莫諾雲卻撅撅嘴搖搖頭,懶懶淡淡地擺了擺手,他說:“不唱,爺不想唱了,爺今個帶媳婦兒給你們過過眼,阿貓阿狗的誰要是敢欺負我老婆,你們做兄弟的都得給我治着點昂!”
說着,莫諾雲已經在一片沮喪的嘆息聲中回過了臉,他帶着幾分撒嬌霸道嘟着紅唇眨着眼問我:“老婆,我唱得好聽嗎?”
我點了點頭,因為剛剛迷蒙的錯覺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我歪着腦袋看着他說:“好聽,可是我不喜歡。”
莫諾雲聞言一愣,豔媚的眼慢慢的游移地望向我,擡首溫柔的爬了爬我額前的發才說:“傻,笑話別人呢。咱兩好着呢,我不是說了嘛,你有我,我是你遇到的最好的男人。”說着,他又探過來檢查了我的安全帶才輕聲問我:“老婆,你信我嗎?”
“我信。”我毫不猶豫地答。
“怕死嗎?”
“怕啊。”我笑着淺聲答。
“跟着我一塊怕嗎?”他轉頭望着我,眼底認真地問。
“如果我們都死了,我不怕。如果我死了,我不怕。如果你不在了,我卻活着,我怕。”我說的很慢,眼底莫名的有了淚意,而我看着莫諾雲那麽真摯的眼神,長這麽大,卻是第一次落淚了。
自從六歲父母離異以後,我就再也不喊疼,再也不哭了。可是,有的時候,我總會從莫諾雲身上感覺到那麽一點點似曾相識的孤單感,這種莫名的孤單感對我來說是致命的,它讓我想疼他,想傾盡所有去愛他,護他,縱使我的能力是這麽的小。
更何況,他溫暖了我心底冰涼的湖水,因為遇見他,我的心波瀾潮生。我也一直隐隐知道,這個男人,是我命中的劫,總有一天,我會因為他的溫暖而流淚。
莫諾雲沒有想到我會哭,我一掉眼淚他就傻了,與生俱來的優雅懶漫瞬間就消失不見,眼底只有滿滿的自責和擔心,他慌手慌腳地拔開安全帶就往我身邊揍,又是摟着我輕輕拍着我的肩哄我不哭不哭,又是抵着我的額頭毫無方寸地胡亂認錯道:“老婆,我錯了,我錯了。我亂說話吓到你了,我們會長命百歲,我還等着你給我生個小點點呢。乖不哭,不哭,是我錯了,我再不說着混賬話了好不好?不怕不怕,呸呸呸,不好的話都吐掉好不好?你哭得我心都碎了,乖,是我錯了。”
我悶着頭不說話,因為他親昵而疼惜的語氣眼底熱了又熱。
身邊卻有人看不過去了,蕭逸晨不知什麽時候又湊了過來,他咋咋呼呼道:“莫諾雲你沒病吧,就掉了一粒眼淚還沒口水大坨呢,你低三下四哄個屁啊!”
“我呸,我妻管嚴我樂意,不服你扯我啊!往後誰惹我老婆哭了,我讓他家地震三震,祖宗都給他震出來,你信不信啊?”
“莫諾雲,你有點原則行麽?”
“我沒有原則。”莫諾雲一手摟着我,貼着我的臉微微側過臉冷哼。
“舒爽你別哭了,你管管你男人行麽?”蕭逸晨估計給惹憋悶了,直接撇下莫諾雲吆喝我了。
“他愛怎樣就怎樣,我都喜歡。”我吸了吸鼻子從莫諾雲懷裏探出臉來,憋着通紅的眼眶說。
蕭逸晨聞言扶額,莫諾雲已經笑咧了嘴。周圍的人有的起哄吹起了口哨,有的卻開始嗚呼哀哉了。我卻想,我是當人媳婦又不是當托塔李天王,我治什麽治?所謂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家庭和睦的最佳秘訣就是,在不違背大的道義問題的前提下,我老公是土匪,我就踏實地當好我的土匪婆。我老公搶了人鴨爪,我就安分地把鴨爪吃掉,條件允許的話,我可以泡着杯咖啡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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