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國喪

第五章國喪

“臣惶恐,不得不面見皇上請示啊!”

翰林将軍跪地,雙手高舉一張紙。

钰公公接過,躬身呈給皇上。

皇上這一過目,十二旒冠冕下臉色越來越沉。

“這是朕讓太子陪朕去華山祈福的路線。”

“是的皇上,”翰林将軍誠惶誠恐道,“太子拿着這張地形圖來與臣商議,讓臣在這條路上暗埋兵力,随時聽候太子行事。”

皇上冷哼。

“好,真是個好太子。”

宸妃給他出了主意,在出游途中安排人假意行刺,試探太子的忠孝。

可沒成想,這門還沒出,太子率先部署起來了。

“太子讓你部署兵力,你就聽他的按部就班,随時向朕彙報太子的動向。”

“是。”

翰林将軍退出禦書房。

皇上盯着面前的一堆奏折,胸間惱意亂竄,一掌拍在案牍之上。

“這個逆子果真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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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這幾年尤其張揚,風頭不斷,果然是不安分于儲君之位了。

钰公公驚慌跪下,“皇上息怒啊,既然出行有險,是否取消……”

“去,當然要去。”

皇上冷冷道,“難不成還等到南境王的女兒嫁進太師府,到時更不好對付這個逆子。華山路上,朕要讓這個逆子有去無回。”

南淮郡主的喜轎已到了金陵城外,金陵城中,卻發生了一間塌天大事。

國喪之鐘震破天宇,久哀不絕。

“太子竟然幹出殺父弑君的事兒,真是萬萬沒有想到。”

“仁德都是假象!野心才是真的。”

“這下好了,皇帝遇刺身亡,太子将伏誅,這皇位由誰來坐?天下豈不是要大亂!”

清辭在茶館中聽着人聲鼎沸,心中道了一聲可惜。

可惜了,國喪期間不可嫁娶,眼見着明日秦承澤就要娶妻了,今日就變了天。

太師府立刻把跟太子的關系撇得幹幹淨淨。

什麽二小姐将做太子妃,那都是先帝和皇後的意思,可不是太師府的意思。

不過如今的形勢,大夥兒都關心着誰來做這個新帝,沒人有空去管太師府如何。

就是有意針對,也不能在眼下朝局混亂的情況下對太師府如何。

昏暗潮濕彌漫着腐臭味的天牢中,傅景翊由獄卒帶着路,一步步走向太子所在的水牢之中。

太子瞧見他,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臉上,扯起一抹扭曲的笑容。

“我完了,也輪不到你,你過來瞧什麽笑話。”

傅景翊擡起衣袖掩面一拂,放下衣袖時,頓時變了張面孔。

這張臉嶙峋崎岖,奇醜無比,卻是廢太子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

“你,你,是你!”

肮髒血污的臉上掠過驚慌,既而惱怒,憤滿,“原來是你!”

傅景翊撕下假面,放置在燭火上燃燒殆盡。

不消只字片語,廢太子便慢慢的明白過來。

“所以……所以你并不是在幫我,你讓我得民心,讓我打勝仗,讓我出風頭,讓我娶太師之女……你是在捧殺我!”

傅景翊淡淡的看着他。

這個人生來就是嫡皇子,十歲便被立為太子,他只需要安安分分的等着,熬死了父皇,他便是皇帝。

可他偏偏不安分,他急于盡早将天下盡握囊中,才給了自己可趁之機。

過去的五年裏,他戴着假面接近太子,為他出謀劃策,将他捧上百姓追捧的雲端。

太子以為盡得人心與朝臣擁護,的确,百姓間的口碑與頌揚是真的,朝臣的擁護卻是無利不往的虛情一片。

如今牆倒衆人推,百官之中,無人敢為太子說一聲冤枉。

“是你,你讓父皇忌憚我,所以他才會想要除掉我!”

太子從來沒有聯絡過翰林将軍部署兵力,他身後是秦太師,何須從旁去借兵。

可是皇上他急于抓太子的把柄,寧可信其有。

而廢太子從始至終都認為這場出游是鴻門宴,只能先下手為強。

太子突然想起了什麽,“父皇可有留傳位诏書?”

“有。”

傅景翊這一次來,便是要他死個明白,“父皇去華山前便寫下兩本诏書,一份廢你,另一份立我為太子。”

廢太子怔了怔,面上哀傷可怖。

他張着嘴僵了良久,低聲下氣的求道:“我是将死之身,不要牽連母後了,她也是你的嫡母……”

傅景翊笑了,“世人皆知我是宸妃之子,可皇後應當不會忘了,我生母是濟州寧氏。”

母妃在永巷被折磨致死的那一年,他五歲。

只因母妃不肯谄媚于皇後,又無寵,就被輕易捏死在深宮之中。

他記得母妃告訴他,你要活下去,一定要讨好父皇,只有父皇才能保護你。

可父皇并不看他一眼。

他在宮中等了多年,等到了宸妃,父皇看宸妃的那一眼,是淪陷不能自拔的。

人人都知道,這個狐媚子會得寵。

宮裏不缺冰肌玉骨,宸妃嬌而不作,媚而不妖,時時柔弱不能自理惹人憐惜,骨子裏卻不是任人欺淩的主兒。

認宸妃做養母,無疑是條出路。

秦承澤與太師閉門喝了一日的茶,回到自己院裏頭仍是心事重重。

秦太師曾是廢太子一黨中最為豐碩的羽翼,擁護之心世人皆知,一年前也竭力上奏,請求處死宸妃。

為谄媚于太子,沒少慢待七王。

可現下,七王傅景翊登臨帝位,宸妃已是太後。

他秦承澤與秦太師,只能眼睜睜瞧着文武百官對七王山呼萬歲。

情勢不容樂觀。

清辭難得乖乖的等在院子裏,見他回來,體貼取下他的披風。

“只要太師踏踏實實俯首稱臣,新帝不會拿太師開涮的。”

畢竟皇權更疊朝局不穩,新帝這龍椅沒個一年半載坐不熱乎。

好好表現不就是了。

秦承澤坐在案牍前,捏了捏酸痛的眉間。

“父親原是做國丈指日可待,如今怎肯甘心向傅景翊俯首稱臣。”

“不甘心能怎樣,主子都已經涼了,太師還想幹嘛,他自己謀朝篡位啊。”

話糙理不糙。

清辭書讀得不多,卻也從說書先生那知道,古來權傾朝野者沒幾個善果。

“阿暨,你有沒有想過,縱使太子沒出事,他如願登基,一定能容得下這樣的皇後和權臣外戚?”

她難得喊他阿暨,秦承澤避開眼去,“安居人臣,亦擋不住明槍暗箭。身在官場,誰能不想做曹操。”

這聽起來很有道理,清辭想了想,無從反駁。

他一雙桃花眼微潤,眸色深了幾許。

“你不用怕,太師府真到了覆滅的地步,你就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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