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金屋藏嬌藏不住
任雀和尾生打得難舍難分,後半夜,衆人終于想起了今晚來任雀家蹭吃蹭住的主要目的——開會。
“本次會議主要有兩個重要的議題,關于若水南岸人魚族的異常報告和楚虞的轉正問題。”許羲嘉把手裏的瓜皮一扔,睨了任雀一眼,話裏話外明嘲暗諷。
“上頭通知取消對楚虞的通緝令,安排他插班進五竹塘完成後半年的學業,以取得監管者通行資格證,這點無異議。但關鍵是,作為楚虞的監護人,你是不是該把他在監獄裏的費用結了?”
“他又不在我這,我不花這個冤枉錢。”任雀挑眉,把話題又抛了回去。
“嘿?成心找茬是吧。”女明星異常氣憤,看任雀這副不要臉的樣子就想上去給兩拳。
“今年五竹塘遠征訓練的評委有人選了嗎?”任雀問道。
“怎麽,你要來?”白澤挑眉,看任雀的眼神意味深長。
白澤不喜戰鬥,鎮守區都是西梵天這種安寧祥和的城市,順理成章在五竹塘謀職。一周一節課,教古文歷史,日子過得很舒坦,順便還能出卷刁難那些眼高于頂的傲氣小子。
五竹塘遠征訓練作為危險性最高的教學目标,每年都會在高階監管者中招募評委,一方面給學生表現打分,另一方面則是保護。
“最近手頭緊,想謀個來錢快的工作。”任雀一笑,眸子眯成一道窄縫。
“不然你來任職好了,格鬥課的理論教官休假,招了很久都沒招到人。”白澤靈機一動,說道。
“不去,我不适合當老師。”任雀擺擺手,果斷拒絕。
“我聽許和濤那小子說過他們的格鬥理論課,楚虞要插班的話,估計也會上這個吧?”許羲嘉眨眨眼,默默道。
“那我可以再考慮。”任雀話鋒一轉,托着下巴念念有詞。
會議提到有關若水南岸的事,衆人便踟蹰下來,都沒思考究竟該怎麽辦。
“尾生先在邊境安插眼線,随時檢測動向,如果有進犯情況立刻上報;任雀,你方便去若水南岸的水下宮殿嗎?”九尾想到這茬,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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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南岸南門的廢墟上挂着我的懸賞令,你猜我能不能去?”任雀笑了,語氣帶着調侃。
百年前,南若和楚虞在關山海度假時,撞破了人魚族的集結軍隊,百萬蝦兵蟹将填滿了海面。求救信號第一時間被南若發射出去,可直到南若死在剛抵達海岸的任雀面前,也沒有一個援軍的身影。
據說,人魚的血染紅了整片細白的沙灘,落日亦無法與生命毀滅的紅相争輝。
有人聽到悲戚又急促的歌聲,飄蕩在幽魂彌漫的海上,整整三日沒有斷絕。
那是無人接聽的求生絕語,來自南若最後的哀悼。
任雀一氣之下殺進若水南岸,毀了南部三十二群宮殿,被監管者押解回浮世回廊,關了快十年。
林林總總罪狀,不勝枚舉,罄竹難書。
“也是,如果有需要,就我們去吧。”九尾沉聲,答應得很爽快,他記事清楚,也知道任雀能來配合已經是極限了,再要求他多做什麽,實在不好商量。
“你們談,我出去撒尿。”尾生打了個呵欠,他果汁喝太多,推門就往外面走。
洛神府冬夜的空氣帶着點潮濕,尾生以前差點被淹死,所以額外不喜歡那種氣味。偌大的回廊庭院經歷多年,古樸又典雅地被霧氣籠着,尾生靠在柱子上,盯着院中的梨花樹。
活了很多年的老樹精,在凄清無人的日子裏也能悠然生長,相比洛神府,尾生對羲和與九尾的态度更好。
不僅因為生理因素,更是他不喜歡洛神府的氛圍。
那種安然的和諧、充滿溫情令人眷戀的、像家一樣的相處方式,讓孤身一人的尾生羨慕。
很多年前,南若還沒成為三條金榜首的時候,常在梨花樹下與任雀對弈。年輕的任雀在學習上極具天賦,尤其是博弈,每一棋都斟酌思量,步步為營,時而贏過南若。
那天,尾生和南若組隊去北部山區解救坍塌煤礦場的人質,他提前來找南若。開門見任雀逃上梨花樹最高的枝桠,手裏把玩着玉棋子,一臉不悅。
“任小鳥,南若呢?”尾生把柱子杵在地上,好奇地問。
“再叫我任小鳥,打斷你的柱子。”任雀寒着臉,指尖撚着棋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臉上表情特別狠,看起來随時能飛下來啄尾生一口。
“又輸了?”尾生常聽其他監管者說,洛神府的梵鳥見人就要比弈,勝負欲特強,每次輸了就跑樹枝上站着,吸取日月精華一整天,誰叫都不下來。
“閉嘴。”
任雀一彈手指,瓷白棋子逆着陽光飛下來,尾生拎柱子一擋,哐當一下,震得他往後退了兩步。
玉石凹陷下去,把柱子中央砸出一個圓形的小癟。
尾生怔住了,盯着任雀看了一會,小鳥不開心,把後腦勺甩給他。
“尾生?來這麽早呀?”
随着話音,南若從正廳出來,她把長槍收在背後,上一場戰役導致的鎖甲劃痕還沒補好,她從臺階上下來,一面笑着,仰頭去看任雀。
技不如人的任小鳥甩着頭,從茂密樹葉掩映的縫隙裏偷窺南若。
“這步棋,你好好想想,回來我再給你解釋。”南若站在樹下,笑着去看任雀。
目送着兩人離去,任雀猶豫好久,才翻身下樹,散漫地拉過一個蒲團,坐在棋盤前分析局勢。
明明說好今晚要做玫瑰鳜魚,怎麽又出任務呢?
“騙子。”任雀喃喃着,倚在樹幹上閉目養神。
尾生繞過梨花樹,沒人給他指路,他就亂走。走到東房,撞見一處無法打開的門。
鎖咒?
尾生一怔,他的手觸上門鎖,一股向外的力柔和又堅定地推拒,把尾生彈開了。
按理來說,尾生對別人的家事不感興趣,任雀金屋藏嬌也輪不到他頭上,誰家沒有點見不得人的事,他倒理解。只是在他拔腿準備離開時,屋裏的燈火突然亮了,門邊兩盞燭臺竄起一縷火苗,有個窈窕的身影逐漸清晰。
很瘦,有點矮,頭發卷曲,像女人。
與此同時,裏頭傳出奇怪的聲音。
是介于某種奇怪腔調發出的叫聲,軟綿綿甜膩膩的撒嬌,像小動物剛出生後尋找可靠之物的嘤咛,随火光悅動。尾生可恥地停住離開的步伐,他瞅了眼正廳,發現無人在意。
如果,他想如果,任雀真的是個畜生,抓了什麽奇奇怪怪的小動物在家圈養,仗着自己的身份逃避監管者的懲罰……嘛,雖然他可能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
洛神府曾經已經因為私藏高危人魚而獲天價罰單,難保任雀不會像南若一樣,監管者的職責是什麽,是吃吃喝喝嗎?不是!
監管者是懲惡揚善的代言人,是人間正道的化身!
如此思索着,尾生深吸一口氣,他懂得如何破咒,染着白光的手指在門上一劃,六芒星乍現。令人意外的是,這咒額外難解,尾生使了渾身解數,居然還差最後一關。
沒道理啊,他堂堂尾生大人,連個咒都……
屋裏那東西似乎不耐煩了,隔着一道門板,尾生聽見兩嗓子變調的低叫,像是質疑尾生動作像龜爬。下一秒,最後一道咒應聲而解,四散飛舞的光點往外竄,像掀開蓋子後蛐蛐争先恐後向外探頭,努力感受新世界。
門砰地一下開了,尾生愣在原地,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燭光映照下,楚虞穿着開襟襯衫,極白的皮膚如瓷玉,豔麗斑斓的魚尾哪怕在暗光下也極具光澤。他嘴裏叼着條透明蕾絲絲帶,眼裏像含着星星,一閃一閃,極具期待。
看到尾生,楚虞也怔了。
由于任雀臨走時布的咒隔絕了聲音和氣息,雙方都沒有意識到在自己對面的究竟是什麽。楚虞非常失望,他垂下嘴角,不死心地扒着門框向外探頭,越過尾生朝院子裏看去。
除了月光留下的如水中藻荇似的光斑,再沒有其他。
什麽嘛,哥哥居然還沒來。
楚虞失望地收回腦袋,哽咽着低低叫了一聲,聽起來寂寞難耐。他哀怨地向上挑着視線,遺憾地瞪了尾生一眼,指根有蹼的手指攀上房門,慢慢阖了上去。
抱歉,芝麻開門開錯了,有請下一位男嘉賓登場。
“這就是你說的,不知道楚虞在哪?”
許羲嘉手裏的小皮鞭一抽一抽,仿佛下一秒就能纏出花來,衆人的眼神或複雜或暧昧,唯有任雀,清清白白坦坦蕩蕩。
當然,如果楚虞的動作暗示性沒有那麽明顯就好了。
楚小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愛小魚才不管大人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動屏蔽監管者們的虎狼視線。他穿着任雀的裏衣外套,嘴裏叼着半截衣帶,尾巴尖撒嬌似地翹着,趴在任雀腿上,時不時用鼻尖蹭任雀的脖子和臉頰,蕾絲衣帶掃過皮膚,癢意噬骨般細密。
“你倆,能注意下影響嗎?”
九尾咳了一聲,目不斜視。
狴犴早就沒眼看了,默默面壁啃白桃。
“楚虞,注意下影響。”任雀坐得板直,目不斜視,誰知楚虞聽不懂,他歪頭思索一陣,以為任雀在哄他,随即快樂地笑起來。
救命,這魚傻了,來人給他拖走!
“解釋一下,監獄的損失這下該賠了吧?”許羲嘉興致勃勃地看戲。
任雀靈機一動,正色道。
“這是我準備買來做玫瑰鳜魚的,食材。”
許羲嘉和楚虞:???
震驚楚虞一百年,他嘴裏叼着的蕾絲布帶掉了下去,還沒等來解釋,只見任雀接過布條,動作殘忍又迅速,用紮螃蟹的手法,給楚虞手腕打了漂亮的結。
“結打得不嚴實,叫他跑了。”
任雀一笑,說得真像那麽回事。
楚小魚看着自己被綁在一處的手,一個鯉魚打挺,倒在任雀腿上。
“現在呢?”許羲嘉看着死魚一樣的楚虞,聲音拔高幾分。
“離了水,幹死了。”
任雀微微一笑,如此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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