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前夫,咱睡覺吧

蕭如翡醒了!

宋眠玉激動地吱哇亂叫,他慌忙摁了床頭的呼叫鈴,跑出去喊醫生,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哭了,對着醫生泣不成聲,“醒了… 他醒了…”

“醒了…”

醫生被他這樣子吓一跳,家屬哭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蕭如翡死了,仔細聽清了,原來是蕭如翡醒了。

這家醫院是蕭家開的,蕭如翡自然就成了最重要的病人,醫生、護士一大群人,火速包圍了病房,把蕭如翡圍住做檢查。

有個醫生把宋眠玉拽住,問他蕭總怎麽醒的?

宋眠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打着哭嗝說:“摸着我的頭… 醒的…”

這時黎粵和吳卿儀也來了,倆人剛到這一層,就聽見外面的護士在說蕭如翡醒了,直接就是跑過來的。

病房裏的人不少。

蕭如翡被醫生圍着做檢查,眼神透過人群,一直在找人,隔着許多人,看着被擠在外面的宋眠玉。

宋眠玉剛才被一個醫生拽住問問題,轉過頭就看見病床被圍一圈,他過不去了。

醫生檢查最重要,他也沒往裏頭擠。

黎粵在邊兒上,看出蕭如翡的意思,把宋眠玉揪進來了。

宋眠玉站在病床邊,剛哭過,現在不哭了,但是氣兒還喘不順,突然感覺手指被勾住了。

他低頭去看,蕭如翡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怕他再跑了。

或許是昏迷太久,蕭如翡的手有些浮腫,還打顫,抓不住,只是虛虛的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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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眠玉反手将他的手握住。

他們的手一直攥在一起,直到醫生檢查完走了,宋眠玉才發現他把蕭如翡的手都握出了汗。

病房裏的人都走了,黎粵和吳卿儀也跟出去問情況。

宋眠玉這才趴在床前,跟蕭如翡面對面,看着他問:“我是誰?咱倆什麽關系?還記得不?”

蕭如翡的眼睛還不能很好的适應光線,緩慢地眨了眨。

宋眠玉一手捏着褲縫,竟緊張起來。他怕他把自己忘了,不是有很多人昏迷醒來會失憶嗎?蕭如翡要真把他忘了,他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自己這麽平平無奇,要想讓蕭如翡再重新喜歡上自己,應該很難叭?喜歡上一次都是撞大運了!

蕭如翡的目光聚焦在宋眠玉臉上,嘴角扯出一個很淺的笑,“眠眠… 愛人…”

是回答宋眠玉的兩個問題。

他睡了太久,剛醒來還很虛弱,說話也不利索,聲音嘶啞。

宋眠玉聽到這四個字,本來收回去的眼淚,一下子又出來了,哭得更兇了。

像是為了掩飾自己激動的窘迫,他嘴硬:“錯了,誰是你愛人?老子是你前夫,咱倆已經離婚了。”

他本來都想好了,如果蕭如翡不記得了,他就騙他,說自己是上邊的。

這下沒戲了。

雖然嘴上裝兇,但他卻始終沒松開蕭如翡的手。

“對不起…” 蕭如翡攥了攥他的手,像是讨好,“眠眠… 對不起…”

他剛醒來沒力氣,手也浮腫,雖然用力了,但宋眠玉只感覺到很輕的碰觸,一瞬間就感覺到他的虛弱。

蕭如翡身上還有管子。

宋眠玉擦了眼淚,問他:“難受不?”

蕭如翡閉了閉眼睛,像是否認。

“眠眠。” 他叫宋眠玉的名字,又重複了一遍,“愛人。”

還在剛才的話題那兒停留呢,宋眠玉說他答錯了,他還是固執地說着愛人。

宋眠玉是開玩笑的,是氣話,他卻當真了,着急了,連帶着呼吸都開始不暢。

“行了,別說了,歇着。”

醫生說呼吸不暢時就吸氧氣,宋眠玉給他把氧氣罩戴上 。

蕭如翡吸着氧氣,呼吸逐漸平緩,還想摘掉說話。

宋眠玉搖頭,不讓他動,也不讓他再說話了,“休息 。”

兩個人沉默着,蕭如翡認真仔細地看着他,每一處都不肯放過,都細細看過,像是要确認他是否安好。

然後看着他受傷的那只手。

宋眠玉說:“小傷,已經好了 。”

他在床邊坐下,撥了撥蕭如翡額前的碎發,“睡覺,我守着你,別忘了醒過來就行。”

他尾音帶了點哭腔,叮囑他記得醒來。

蕭如翡真是睡了太久,他太害怕了。

從這天開始,蕭如翡開始了漫長的恢複期。

他身體還不錯,之前也有健身的習慣,除了有點胃病,幾乎沒什麽毛病。盡管如此,車禍造成的傷害是極大的,恢複起來也需要時間。

醒來後一個星期,身上的管子全部撤掉,但還不能下地走動。

蕭如翡肉眼可見的沮喪,宋眠玉當然看得出來,相處那麽久,他已經足夠了解他,不想什麽都被人照顧,想快點好起來,恢複正常的生活。

蕭如翡恐怕從來沒這麽狼狽過,心裏有情緒。

但是人生病的時候就是脆弱,蕭如翡已經很努力很堅強了。

宋眠玉知道他不想被人照顧着去洗手間,所以每次都是自己一個人跟進去幫他。

關鍵他自己也是傷患,手上剛拆線,只有一只手能用力,所以每次都是護工把蕭如翡弄到輪椅上,推到洗手間,然後宋眠玉幫他上廁所。

別說,過了最初的羞恥感後,蕭如翡還挺享受,尤其是前幾天,手使不上勁兒,宋眠玉幫他掏出來的時候。

不過宋眠玉手上纏着紗布,蕭如翡很在意,問他怎麽弄的,他都很敷衍的沒說實話。

晚上睡覺前,護士來給宋眠玉換藥,就在病房裏。

蕭如翡還沒睡,這是宋眠玉第一次在他面前換藥,紗布拆開,貫穿整個掌心,那麽大那麽深的口子。

宋眠玉覺得醜,有點不敢看,護士給他擦拭,他就把頭扭過去,正好對上蕭如翡的視線。

蕭如翡看着那道傷口,眼睫垂着,默默攥住了宋眠玉另一手。

宋眠玉知道,他是心疼他。看蕭如翡那麽心疼,他心裏還挺美的。

等護士走了,蕭如翡才問他:“到底怎麽弄的?不是說切水果不小心切傷?切水果能弄出來那麽大傷口?還是在手心裏?你切的什麽水果?”

那傷口一看就不是不小心弄的。

宋眠玉不擅長跟蕭如翡撒謊,垂下腦袋,發頂兩撮呆毛也萎靡了。

那天晚上在 icu 發生的事,都是簡略告訴蕭如翡的,就說蕭程準備害他,結果被發現了,警察及時趕到,蕭程畏罪自殺。

壓根兒沒提宋眠玉受傷的事,因為那時候蕭如翡剛醒來,不想讓他擔心。

他低着頭不說話,蕭如翡就知道他在編瞎話兒,嚴肅道:“別騙我,你不會對我撒謊,我雖然腦袋上有傷,但是智商沒有。”

宋眠玉頓時有點扛不住,前幾天蕭如翡剛醒,腦袋真的不靈光,宋眠玉還以為他傷到腦袋傻了,成了腦殘, 一度以為自己以後要成為家裏的智商擔當,後來發現那只是因為睡太久了,有點遲鈍。

頂着蕭如翡的目光,他全招了。

把那天晚上的事都說了。

不過盡量往輕松了說,把自己制服蕭程的過程說得特別簡單,以此來彰顯自己身手了得、武功蓋世、俠肝義膽。

說着說着,把自己都給忽悠住了,想去派出所,讓警察叔叔給自己頒一面 “見義勇為” 的錦旗。畢竟他和蕭如翡已經離婚了,法律上就是沒關系,他為前夫出手,多麽酷。

蕭如翡聽得膽戰心驚。

劈手奪刀,那得多疼?

蕭如翡:“宋眠玉你是不是傻?”

“我是傻呀。” 宋眠玉輕飄飄的,“不傻你都跟我離婚了,我還巴巴地跑回來?”

“為什麽不告訴我?”

“怕你心疼。” 宋眠玉坦然,笑了笑。

蕭如翡眼睛都要紅了,問他:“疼不疼?”

這真是白癡問題,還用問嗎?宋眠玉心裏翻一個白眼兒,臉上還是笑嘻嘻,“早不疼了,就是換藥有點疼 。”

話音剛落,蕭如翡小心握着他的手,扯過來,放在自己唇邊。

像是要給他吹吹。

又像是要給他親親。

窗外天黑了,病房裏亮起了燈,蕭如翡的神情、模樣,在柔和的燈光下更加溫柔。

他瘦了很多,有種瘦骨伶仃的脆弱感,捧着宋眠玉的手,格外憐惜。

宋眠玉最見不得美人傷心,揉了揉他的頭,哄他:“現在完全不疼了,男人身上就是應該有道疤,這樣才有男人味兒,多酷!”

蕭如翡戳穿他,“但你在手心裏,沒人看見。”

“我可以攤開手心兒。” 宋眠玉說,“以後出去混,遇見刺頭兒就攤開手心兒吓他,當年傷我的人,墳頭草已經兩米高了。”

蕭如翡被他逗笑了一下。

宋眠玉趁機說:“前夫,咱睡覺吧。”

蕭如翡太讨厭 “前夫” 這個詞兒了,特別想咬他,現在他打不過宋眠玉,只能抱住他咬一口。

宋眠玉笑着躲進被窩。

他們倆的床原先雖然挨着,但中間還有點空隙,最近被宋眠玉完全合并了。

每天睡覺就是睡在一起,不過一人一個被窩。

宋眠玉把燈關了,只留了床頭燈。

這燈不怎麽亮,還黃黃的,宋眠玉覺得很溫馨。

其實最近因為住院作息被迫規律,宋眠玉有點睡不着,蕭如翡白天睡多了,也有點失眠。

他盯着宋眠玉的側臉,想起那時候宋眠玉随口說的要給他當保安。

宋眠玉還說,如果有人刺殺你,我第一個擋在你身前。

那時候他就覺得不吉利,

沒想到一語成谶,宋眠玉為他,差點豁出命去。

“對不起。”

蕭如翡低低地說了一聲,從背後抱住宋眠玉。

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讓他身處險境受傷,還是讓他獨自面對母親離世。那時候,他不在他身邊,就連母親去世,宋眠玉也沒告訴他,是他發覺不對勁,自己追問,他才說。

又或是他狠心跟他分手讓他傷心。

總之,對不起他良多 。

宋眠玉在他懷裏悶悶出聲,“蕭如翡,我是抱着跟你死在一起的心回國的。”

“你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為難,我媽媽在英國,快不行了。你在國內,醫生說随時會停止呼吸,你睡着睡着,可能就死了。”

“我就在 icu 外看着你。”

“覺得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媽。”

“覺得世界真大,一個小小的我,該如何奔赴?”

“我走之前,最後看你一眼,我跟你說,你要等着我,要活下來。如果你能活下來,不管變成什麽樣,我這輩子永遠不會再離開你。”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反正我媽也沒了 ,活着也沒什麽意思。”

“那時候我想着,把 cookie 托付給別人。”

絮絮叨叨的,宋眠玉說了很多,自分別以來,該訴的衷腸,幾句話就訴盡了。

情太深,分量太重,幾句話已經透過生死。

“我是不是很愛你。” 宋眠玉轉過身,看着蕭如翡,眼睛亮得不像話。

蕭如翡也看着他,忽而抱緊他,親吻他的眼睛、臉頰。

眼淚落在他臉上。

比他們分手那天還要熱、還要燙。

至此,所有刻在心底的思念,孤獨無人時默念的那個名字,還有從郵箱裏雪花般飛出的明信片,倫敦無數個陰雨天,全部有了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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