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考試這幾天,晉王還不怎麽忙,每天晚上都能回來休息,不過每次回來都很晚,身上還染了一股臭烘烘的氣味。  大夏天的,雖然每個考場都分了一盆冰,但還是熱,尤其是學子們吃喝拉撒都在小房間裏,那味道可想而知有多熏人,晉王又是個認真的性子,每天都要親自去考場巡視幾遍。  一來二去,身上難免就染上了臭味,加上自己身上出的汗,站遠了還沒什麽,湊近了就格外明顯。

第一次梅素素沒防備,晚上聽到動靜噔噔噔跑到門口迎接,見到人高興沖上去,近身後腳步就一頓,下意識捂住鼻子。  這也太臭了。

被晉王冷冷瞥了一眼後,吓得縮了縮脖子,努力屏住呼吸。

吃完飯就趕緊讓人打水來,親自給他洗刷,還給他抹香膏,晉王本來要拒絕,但梅素素這方面絕對不讓步。  她可不想這家夥把床也弄臭了。

用足了力氣給他搓洗,完了,還用溫水重新澆了一遍。  頭發也給搓了兩遍。  忙完她也跟着出了一身汗,梅素素用盆清水簡單擦了個身子,心裏默默想着明天要再買個桶,嫌棄他用過的這個桶臭。

晉王真正忙的時候是閱卷,鄉試結束後,他人就直接住進考場裏去了,只有崔祖安每天回來拿飯菜和換洗衣服。

晉王離開之前那天晚上,跟梅素素打了招呼,主要是提醒她,要是當地官員給她送禮,莫要收下。  不過如果是女眷邀請她參加宴會,想去也是可以去的,但不該說的話心裏要有數,貴重東西不能接。

兩人坐在床上,梅素素被他抱在懷裏。

梅素素覺得他真是想多了,她眼皮子再淺,也沒那個膽子背着他搞這種事啊,再說,她可是社會主義接班人,三觀超正的好嘛。  這種受賄的事她可做不來。

不過也從他嘴裏明白,接下來她可以出去玩了,眼睛一亮,扭頭就抱着人撒嬌,嬌滴滴委屈道:“王爺,那妾身是不是接下來一個月都看不到您了?那妾身想您了怎麽辦?”  說完臉上露出難過神色,眼睛更是巴巴看着他。  兩只胳膊擡起來摟着人脖子,身子扭了扭。  心裏盤算着要錢。

晉王再面冷,對她這種近似無賴的撒嬌也有些難以抵抗,尤其是寵了她這麽久,難免生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情愫。  如若不然,也不會将她帶在身邊。

說愛可能還談不上,但喜歡确實是比別人多點,再說,感情本來就是個很模糊的東西,有時候是愛還是喜歡,很多人自己都無法分得清。

而姬長淵,本來就是個在男女之情方面比較淡漠的人,于他來說,梅素素一開始其實就是個誘餌,是他的獵物。至于什麽時候讓他有些喜歡的,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只知道他現在每次看到她,心裏都有種類似歡喜的情緒,聽她嬌嬌切切的喚他“王爺”,看她一臉笑盈盈的相迎、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都是他的身影,帳中在他身下動情求饒,躺在他懷裏化成水......  可能心就是那時候偏的吧。

人與人的相處,簡單來說就是互相之間的事,府裏的女人,側妃柳氏鄭氏,她們懼他敬他,後背的家族依附他,對他的感情并不純粹,所以他對她們也從未有過什麽多餘的感情,因為他心裏比誰都清楚,一旦對誰偏愛,她們背後的家族野心就大了,小動作也就多了,給自己找麻煩。

至于林氏,對他來說确實不一樣,年少慕艾,當年侯府宴會上那驚鴻一瞥讓他印象深刻,以至于他甚至準備向父皇請求賜婚側妃,只是不巧外祖母病重,待他南下一趟回來已經物是人非,她成了沈家婦。  可能心生執念,也可能難得心軟一次,見不得年少喜歡的人被人踐踏,于是藏至府中,只是面對林氏的冷淡與拒絕,哪怕曾經再多的喜歡也漸漸淡了。  他是個驕傲的人,做不來強迫婦人的事。

現在回首,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不再想起她了,反倒是近來有幾次遺憾,遺憾梅氏老家在南邊,他年少也時常南下看望外祖父外祖母,怎麽就沒能遇上呢?  他想要梅素素完完整整的屬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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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素素不知道他心裏有這麽多想法,不過就算知道了也會撇嘴,就算遇到了也不是她,姐那個時候還在二十一世紀上高中呢,腦子裏天天裝的都是語數外政史地,你算哪根蔥?

姬長淵大手在她後背拍了拍,輕笑道:“這事孤不能由着你,你乖乖在小院裏待着,等忙完了,孤帶你出去玩。”

“好吧”  梅素素失落應了一聲,人也跟着焉了,無精打采垂下頭,将臉埋在男人脖子裏,手也跟着摟緊了幾分,仿佛舍不得人。  “那奴家就守着這小院,等爺有空了,想什麽時候過來就什麽時候過來吧。”  這話說的體貼,但如果能忽略那話語裏的陰陽怪氣。

姬長淵沒好氣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力道不重,女人吃癢,臉埋在他脖子裏悶笑,姬長淵也笑了,嘴裏不輕不重的呵斥道:“你這張嘴真是......這話也是能說的?”  他一個好好的主考官,從她嘴裏說出來,倒像是在外面養了個外室。  性子越來越刁了,竟然敢拿話刺他。

梅素素笑嘻嘻,擡起頭在他嘴角親了兩口,兩人面對面,臉湊的很近,鼻息間都是對方的氣味。  她臉上笑意淡了,轉而認真看着他,随即垂下眼掩飾情緒,咬了咬唇悶悶不樂道:“那奴家要是有事呢,比如頭疼,身子難受啊......”

姬長淵被她看得心裏突然有些慌亂,抿了抿嘴,努力壓下胸腔裏不正常的溫度。  見她垂下眼簾,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心堵,想到接下來一個月不能見面,确實有些難熬。  知道她是胡攪蠻纏想見自己,卻只能狠下心道:“有事就找崔祖安,不用跟他客氣。”

梅素素仿佛目的沒得逞,擡起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抱他了,扭過小身子就不理他,但卻沒離開,後背依舊緊貼着人。  随即撒氣似的蹬了兩下,被子都被踢開了,露出兩條白溜溜的腿,似乎還有些不解恨,氣呼呼道:“是爺說的,明天妾身就去問崔管事要錢,把爺的錢都花光。”

姬長淵看她這孩子氣的做派,本來想生氣的,他還從來沒遇到過這麽無理取鬧的,但內心更多是哭笑不得,還以為她能發什麽威風?沒想到竟然就是花錢。  他何時缺過錢?還怕她花完了?  這主意也就她能想得出來。

難得好脾氣的從後面将人抱住,低頭親了親她臉頰,“行,把爺的錢都花完,讓爺心疼。”  看她嘴還是嘟的,心口又有些暖融融的,以為她是在乎他,低沉了嗓音道:“今晚爺好好疼你。”

“......”

梅素素內心還來不及竊喜,就聽到了這句話。  為了不功虧一篑,她努力忍住。

但身體是誠實的,一想到明天可以正大光明要錢,心裏就激動不已。  兩人纏綿在一起的時候,她比姬長淵還興奮,抱着人就不撒手,嘴裏一會兒“爺”一會兒“殿下”,鬧騰到大半夜都不休息。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姬長淵就發現自己的嘴都被她吸破皮了。  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需求過,心裏有些無奈,但無奈之餘,又多了些隐隐的得意。

他敢肯定,沈彥青那個文弱書生,沒有他能滿足梅素素。  心下得意更甚。

而姬長淵似乎也沒有發現,現在的他,總是喜歡拿自己跟沈彥青比。

梅素素起來時,狗王爺已經走了,梅素素心裏還懊悔,自己昨晚不該那麽瘋的,至少要早起當着晉王的面把錢給要到手。  哪知花濃就告訴她,王爺走之前,留下了錢,讓她這些天好好玩玩。  梅素素看到她拿來五張銀票,臉上差點繃不住。

不!

她要冷靜!她要穩住!她要淡定!

她還得做出生氣難過的樣子,讓狗王爺相信在她心裏他很重要,她愛人勝過愛錢......

可是......抱歉,真的淡定不了了。

她仿佛看到了白花花一堆銀子在她眼前閃閃發光,這不僅僅是銀子,還是她以後通往幸福未來的通道。  梅素素顫抖着手接過錢,努力克制住表情,最後實在是克制不住了,忙低下頭捂住臉,“怎麽能這樣子?氣死我了。”  由于言不由衷,說出來的話實在是聽不出來像是生氣了,不過好在她用被子捂住臉,甕聲甕氣的,加上花濃粗心大意,也分辨不出來她什麽意思。  還懵懵懂懂問,“主子,怎麽了?”  有錢還不好嗎?

梅素素擡起頭,咬着唇努力做出失落模樣,“沒什麽,王爺很好。”  說完擡起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臉上恢複正常,然後做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道:“打水梳洗,咱們去花錢。”

“......”

梅素素說到做到,吃完早飯就帶着花濃出去了。  逛街當然很開心,把錢放在口袋裏捂的嚴嚴實實,上次兩百兩銀票,她花了七十多兩,還剩一百二十多兩。  這六百兩銀子就是她全部身家,自然不能花,不過她發現銀票上有記號,如果以後離開王府,她覺得還是把銀票換成銀子比較保險。

六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加上王府裏那五只大金镯子,梅素素覺得,自己省着點花,都能夠她用一輩子了,買一個小商鋪和兩個下人,做雙皮奶和小糕點賣,大富大貴可能沒有,但小康還是可以的。  更別說之前狗王爺還送了她寶石珠釵和玉镯,釵子是內務府造的,上面有印記,但可以把上面寶石拆下來賣。  梅素素心裏火熱一片,覺得前途一片光明。

這麽想着,梅素素帶着花濃逛了好幾家店,但都是只看不買,每次從店裏出來都撇撇嘴,“這麽貴真是坑人,我才不傻呢。”

花濃:“......”不知道前段時間大手大腳買衣服的是誰?

花濃一臉懵逼。  不過讓她更懵逼的還在後面,接下來幾天,梅素素天天都帶着她出去逛,但每次都只逛不買,倒也不是什麽都不買,會買吃的,但都是路邊小吃,就幾文錢的那種,有時候還吃一碗路邊攤上的面條和馄饨,聽旁人唠嗑。

最讓人奇怪的是,她每天逛完街,都會把一張銀票換成金子銀子帶回去,嘴裏總要念叨一句,“明天再出來買吧。”

“......”

次數多了,花濃也看出來了,她家主子就是摳門。

而這時候,梅素素已經把六百兩銀票換成四錠十兩的金子和四錠五十兩的銀子,怕惹得花濃懷疑,還給自己找了借口,摸着懷裏的錢,一臉感動道:“這都是王爺給我的,不能給別人。”  “雖然很重,但這些都是王爺對我的情意。”

花濃雖然覺得哪裏怪怪的,但她心思粗,也沒細想,所以在崔祖安問起梅素素的情況時,便道:“王爺走的那天,梅主子還說要帶奴婢花錢呢,哪知這些天都只看不買,奴婢原本還覺得奇怪,現在才知道,原來梅主子是不舍得花那些錢,說這些都是王爺給她的,不能給別人。”

然後又道:“主子把那些銀票換成銀子金子,也是覺得沉甸甸的有分量,說這些就是王爺對她情意的分量。”  從她嘴裏說出來就變成這樣了,還覺得就是這麽回事,心裏頗有些感動。  覺得主子對王爺真是癡心一片。

崔祖安聽了腮幫子一酸。  也是王爺關心,他才會特意問問,自從王爺那天聽到梅主子在他走後又是失神落淚又是咬牙切齒,心裏就上了心,哪知道這麽多天下來,梅主子什麽都沒買,還把銀票全都換成了銀子和金子,他正覺得奇怪,以為她有什麽特殊的癖好,原來如此。  真是夠肉麻的。

崔祖安心裏怎麽想的不重要,反正當姬長淵聽完他的彙報後,拿着筷子的手半天沒動。  垂下眼簾,好久才輕輕嗯了一聲。

只要一想到梅素素在院子裏睹物思人,還是拿着他随手給的幾張銀票,心裏就有些發緊。

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唯一一次因為女人丢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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