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二合一

去揚州的船要多花一天的時間, 到達時已經是三月底了。  梅素素先?是找了家客棧歇息,這?個時候她是不着?急了,揚州城去年她來過一次, 變化不大,心裏隐隐有些親切感, 梅素素尋着?記憶的方?向在街上逛了起?來,順便打聽租宅子的牙行。

她本來打算買宅子的,但想想又算了,買宅子是大事, 需要到府衙登記信息, 程序複雜,這?對她來說不大友好, 而且她不一定就在這?裏定下?了, 等哪一天她覺得自己?真正安全了後, 她會去找原身父母, 然後帶着?他們遠走高飛。  至于什麽時候才安全, 梅素素現在心裏也沒主?意, 只能說先?走一步算一步。

在外面?跑了兩天,梅素素租了一個不錯的二進宅子, 位于城西, 附近住的差不多都是富裕人家,租了半年期限的,六十兩,比京都那個宅子要大不少, 也更高檔一點?, 環境清幽幹淨。

租了宅子後,梅素素又去牙行買了四個下?人, 一個丫鬟,一個婆子,還有兩個小厮。  挑的都是沒有家人,手腳麻利的,兩個小厮還是雙胞胎,年紀不大,才十二歲,之前也有人買他們,但兄弟兩人不願意分開?,梅素素心軟就全買了,丫鬟伺候她,婆子負責做飯打掃,小厮是看門和跑腿的。  梅素素還順便花大價錢買了一輛馬車,這?樣以?後出門就比較方?便了。

梅素素簽了字,拿了賣身契後就帶着?人去了宅子,小厮還不會趕馬車,幹脆就牽着?走。  她領着?人去了宅子那裏,宅子還沒收拾,裏面?家具都是全的,就是有些髒,梅素素給了一筆錢讓婆子和小厮出去坊市買日用品,被子枕頭?臉盆澡盆柴米醬醋等等,讓他們帶着?那輛馬車,大物件多付點?錢送過來,小物件就放在馬車裏。

兩人剛被買回來,還有些怵梅素素,婆子接過錢的時候手還在腿上蹭了兩下?。

梅素素也沒管,又吩咐其他兩人将屋子打掃幹淨,把一些家具搬出來曬曬。  說完自己?就出去了,這?幾天她買了一些東西還在客棧裏。

梅素素去了客棧拿回筆墨紙硯那些東西,路過坊市的時候還碰到了婆子和小厮,兩人沒買多少東西,那婆子應該不經常買東西,這?個看看,那個看看,就是不買,這?樣天黑了恐怕也買不完,梅素素走過去接過她的活,把手裏東西交給她,“這?個你給拿回去,我來買。”

婆子看到她還吓了一跳,“東家。”  後面?小厮也跟着?喊了一聲,“東家。”

梅素素拿過她手裏的荷包,然後從裏面?拿出一兩銀子塞到她手裏,“快中?午了,你先?回去做飯,燒你拿手的,要四菜一湯,三葷兩素,多做點?。”

婆子趕緊點?頭?,“哎。”  聽了這?話心裏松了口氣,還以?為東家一直在後面?盯着?他們,怕自己?剛才沒做好。

等人一走,梅素素領着?小厮開?始逛街采買,她買起?東西大手大腳多了,光是澡盆就買了四個,都是好的木頭?料子,還有洗臉盆,布巾、香皂,被子買了好幾床,成衣鋪裏給幾個下?人各買了兩身新衣服……  一直忙到下?午才回來,婆子已經将飯做好了。

梅素素讓人将車上的東西搬到院子裏,先?吃飯,等吃完飯再?整理,桌子都搬到院子裏曬着?,幹脆就在外面?吃了,反正她也沒什麽講究。

婆子按着?梅素素的要求做了四菜一湯,每道菜都很?有分量,梅素素胃口也不大,讓人拿了盤子将每份分了一半下?去,給他們幾個吃。  沒有同桌,她也不傻,畢竟在王府呆了一段時間,奴大欺主?這?個道理還是懂得。

吃完飯,坊市上買的大物件也陸陸續續送來了,梅素素檢查過一番付了錢,然後安排人将東西搬回屋子裏。

就這?樣,梅素素在揚州暫時居住了下?來。  梅素素考慮很?多,除了之前想過的揚州這?邊經濟發達、人文風氣昌盛,治安比較好外,還有這?裏交通水系發達,若真是出了什麽事,她也好逃跑。再?者這?裏離原身老家近,她雖然不敢回家,但離原身父母近一點?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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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碎碎買了兩三天,差不多才真正忙完了,梅素素現在戶牒是男人身份,所以?她哪怕在家裏,也是做男子裝扮,除了貼身丫鬟,其他人都不知道。  四個下?人,梅素素取名叫春雪,林夏和林冬,嚴婆子就沒改了,直接喚她嚴嬸。

這?些天下?來,梅素素的小說已經寫了二十章,加起?來差不多有五六萬字,整整一匣子多,再?次感嘆還是現代網絡方?便。  這?是梅素素第一次創作,心裏還有些小激動,不敢大意,認認真真改了幾遍,哪裏不好就劃掉重?新謄抄。

她寫小說倒不是為了掙錢,她身上那些錢夠她花幾輩子了,只是一直逃亡躲着?也不是個事兒,她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寫小說就挺好的,足不出戶,哪怕最後沒人看,娛樂自己?也挺好的。  而且,她也想在這?個世界留下?點?痕跡,一個與現代有關的痕跡,她來自那個多姿多彩、夢幻繁華的未來世界,她不想有一天真的什麽都忘記了。

——

京都,晉王府。

書房裏,崔祖安将打探到的消息禀報給晉王聽,“回王爺,已經查到梅主?子的行蹤了,梅主?子去了福州,消息今天早上傳回來的,有暗衛去城門打聽,說出城記錄中?還真有個柳夢生的。幸好咱們做了兩手準備,暗衛還去查了福州販賣假戶牒的人,果真,梅主?子當天早上用柳夢生的身份出城,然後沒過多久就用新的假戶牒進城,直奔碼頭?買了去泉州的船。”

說這?話的時候,崔祖安臉上是帶着?笑的,心裏都跟着?松了口氣,這?些天有關梅主?子的消息什麽都沒打聽到,王爺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他也跟着?心驚膽跳的。  也不知道梅主?子怎麽那麽能跑?  想到這?裏,他趕緊補充一句,“暗衛們已經去泉州了,相信過不了幾天就能知道梅主?子的消息。”

姬長淵聽了這?話,心裏也松了口氣,點?點?頭?,漆黑鳳眸中?少了幾分冷意,“找到人就好。”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喝完似乎想起?了什麽,想了想道:“別打草驚蛇,發現她在哪裏後看緊點?,若是再?跑,讓他們就先?跟着?。”

“是。”  崔祖安點?頭?,這?話不說他都是知道的,誰還敢打草驚蛇啊,要是被梅主?子發現了,一準又要跑。  再?跑就真的逮不住了。

注意到上首男人神色輕松下?來,崔祖安趕緊讨巧賣乖将梅素素在船上做過的事說給姬長淵聽,說過什麽話,做過什麽事,在說到梅素素做魚賣給船上的人時,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也不知道梅主?子怎麽這?麽聰明,坐個船居然還能掙錢,聽說還掙了不少呢。”

姬長淵輕輕嗯了一聲,臉上也帶了一絲笑意,覺得是她幹出來的事。  不過,不知道為何,他心裏總是有些不踏實。

果然,還沒過幾天,南邊那裏就傳來消息,泉州沒找到人。  崔祖安滿頭?大汗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擡起?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下?船的時候人就不見了,人數是能對的上的,但梅主?子去哪兒了卻是不知道,将福州販賣假戶牒的那幾個人重?新審問了一遍,确定梅主?子就買了一張。”  “但人肯定是跑了,暗衛還在福州幾家當鋪裏找到了梅主?子當掉的珍珠和寶石,當了兩萬銀票,若不是走了,梅主?子也不會将這?些東西當了。”

崔祖安都不知道說什麽好,那麽大的寶石和珍珠,竟然就當了兩萬銀票,一顆都不止兩萬了,梅主?子可真是舍得。  不過,最讓他頭?疼的是,梅主?子人到底去哪裏了?

姬長淵臉色有些難看,但心裏似乎并不覺得意外,甚至說他還有種果然如此的感受,若真是那麽好找,也就不是他的素素了。  他很?快冷靜下?來,皺眉思索,“船上員工有沒有找?”

崔祖安猶豫點?頭?,“暗衛找過去的時候已經是十天後了,當時船上員工的情況如何沒人知道,這?個不好查,但下?船的人數和上船買票的人數能對上,梅主?子好像在下?了船後就憑空消失了,碼頭?沒有她再?登船的記錄,城門也沒有,泉州客棧也沒有。”  這?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梅主?子怎麽做到的,人怎麽會突然消失不見了呢?  不管她怎麽跑,應該還是有些痕跡的,就像之前,住客棧、買假戶牒,在當鋪當珍珠寶石……哪怕做的再?隐蔽,也應該留下?蛛絲馬跡的。

姬長淵第一次覺得棘手,抿緊唇,他皺眉坐在長案前,沉思片刻後冷聲道:“泉州私下?販賣假戶牒的查一遍,把泉州近兩個月內租宅和購買宅子的人的情況屬實一下?,看有沒有可疑之人。”

崔祖安忙不疊點?頭?,“是。”  心裏卻有些古怪,他甚至有種感覺,最後可能梅主?子沒找到,倒是把那些販賣假戶牒的人通通清理了一遍。

姬長淵不放心,又補充一句道,“福州也同樣調查一下?,素素當日很?有可能根本就沒走。”

“是”

這?一查就查了半年的時間。

這?半年,姬長淵幾乎将福州和泉州翻了個底朝天,但都一無所獲。

姬長淵一開?始還能穩住,後來就真的慌了,他知道梅素素跑了,但她怎麽跑的,跑去了哪裏,卻是一點?眉目都沒發現。  最後實在沒辦法,他讓人将福州碼頭?登船和出城記錄簿給他謄抄一遍,每天抽出時間細細看。

最後人還沒找到,他自己?倒是被人盯上了。

辰王一死,整個朝堂風向都變了,七皇子姬長珵被封為睿王,近來也不再?跟姬長淵親厚了,畢竟辰王才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

姬長淵一直都明白這?一點?,或者說,他早就看出姬長珵比他老二聰明的多,與親哥哥關系不好,反而降低父皇的戒心。  就像素素說的,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

不過對于這?個多出來的勁敵,姬長淵還沒怎麽放在眼裏,這?般急切與他劃清界限,反而落了下?乘。

辰王剛出事,不管暗中?黑手是誰,坐在上面?的父皇并不願相信是兄弟殘殺,如今他最想看到的也是他們幾個兄友弟恭的情景,若是他們因?此互相防備起?來,不管有心還是無意,都不是明智之舉。  這?點?姬長淵明白,太子殿下?明白,老五寧王也明白。  甚至,老六姬長琮也知。

于是就有太子每日都抽出時間去上書房給弟弟們講課,老五給弟弟們送書送畫。  姬長淵做不出來那麽肉麻的事,幹脆帶着?姬長琮練字,休沐的時候會把他叫到府上一聚,兩人好的跟親兄弟似的。

辰王的事情過去後,朝堂又恢複以?往平靜,不過,有些東西終究還是變了。

辰王的死,最後得益者最大的反而是太子,不管別人怎麽看,在聖上看來這?是有人不想太子好過,不想太子好過也就是不想他好過,因?為太子複立是他作出的決定。

寧王聰明,選擇裝病避府不出,表面?避其鋒芒,以?示對太子的懼怕,其實也是想借此讓父皇清醒幾分,同時好坐收漁翁之利,站在旁邊觀看太子和其他人争鬥。

姬長淵自然懂其中?厲害關系,但他上半年才大病過一場,若是再?病,容易給人留下?身體虛弱的印象。  當朝皇子身體不康健,亦不是什麽好事。  只得更加低調起?來。

禦書房裏。  姬長淵進去時,就看到屋子裏除了坐在上首的父皇,還有底下?站在一旁的太子。  太子看到他來,臉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這?笑容姬長淵再?熟悉不過,從小到大他不知見到過多少次。  他斂下?眉眼,上前一步跪下?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坐在上首的皇帝見狀,放下?手裏折子,溫和道:“起?來吧。”  臉上神色放松下?來,順手端起?手邊的茶杯喝茶,“淑妃說有一陣子沒看到你的人了,最近在忙什麽?”

姬長淵低下?頭?回禀,挑了幾件不甚重?要的事說了。

上首皇帝淡淡嗯了一聲。  然後開?口道:“朕聽淑妃說,王妃人選你心裏有數了,不知是哪家好姑娘?”

姬長淵聽到這?問,似乎并不覺得意外,腦海裏映出梅素素那張臉龐,眉眼柔和了些。  但語氣卻故作平靜道:“是個普通小官家的姑娘。”

上首皇帝聞言皺了皺眉,“小官家的姑娘如何能當王妃?給個側妃之位......”  說到這?裏似乎想起?了什麽,眉頭?皺的更深,他還想說些什麽,姬長淵直接先?開?口了,“兒臣是大魏國的皇子,并不需要依仗妻子母族勢力,兒臣只想簡簡單單找個人過日子,生個聰明的嫡子。”

上首皇帝聽了一愣,似乎意外他的回答,訓斥的話一時間卡在喉嚨裏出不來。

倒是站在旁邊太子忍不住一笑,“這?麽說,三皇兄看上的女子相當聰明了?”

這?話雖是詢問,但語氣聽着?肯定。  姬長淵不喜太子,但這?句話卻難得問到他心口上了,他偏過頭?看了人一眼,嘴裏模糊回了一句,“勉強。”  似乎不願多說。

坐在上首的皇帝看他這?麽一副藏着?掖着?的小氣模樣,直接氣笑了,手指着?他點?了兩下?,“真是沒有哪天不氣朕的。”

姬長淵彎下?腰行了個禮,“謝父皇。”  直接将他的話當成默許了。

又把上首的皇帝氣得吹胡子瞪眼,“混賬東西。”

站在旁邊的太子也跟着?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他聽得出來,父皇嘴上雖是訓斥,但話裏對老三的親近和喜歡卻是掩飾不了的,這?種親近和喜歡比以?前更甚。  有些不明白自己?被禁閉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難不成父皇有了其他意屬人選?  他嘴角笑容加深,突然開?口道:“那姑娘莫不是南方?的?聽說三皇兄最近總是派人南下?。”

站直身體的姬長淵眸子倏然一冷,他很?快垂下?眼睛,在人說話後,臉上神色已經一絲破綻都沒有。  他甚至還扭過頭?看向太子,臉上露出意外的情緒,“太子殿下?倒是消息靈通,不過私底下?查些案子都能讓你知曉了。”

似乎猶豫一瞬,姬長淵便又跪下?,對着?上首道:“啓禀父皇,上半年的時候,兒臣偶然從一個案子中?發現揚州存在販賣私鹽的事,因?滋事甚大,想待查清楚一些再?向上禀報,哪知越查發現事情越嚴重?,甚至可能牽扯到福州泉州等地?。”  “最近剛有些眉目,正準備寫折子禀報的,沒想到太子殿下?這?會兒就提及了,太子憂國憂民,是兒臣所不及的。”

太子臉上笑容有些僵硬。

坐在上首的皇帝皺眉看了眼太子。

太子趕緊恢複神色笑道:“三皇兄可別誤會弟弟了,弟弟還以?為是甄老爺子身體哪裏不舒服了,才跟着?擔憂起?來,還想着?将府裏那根五百年份的人參給你送過去,畢竟小時候你也在母後身邊住了一段時間,母後臨走前還念叨着?你呢。”

姬長淵沒說話,而是直接磕了個頭?道:“父皇,兒臣願請命南下?調查私鹽一事,此事雖牽連甚廣,但不能不除。”

上首的皇帝仿佛沒看見兄弟倆的你來我往,他看向姬長淵,臉上露出滿意神色,“嗯。”

站在旁邊的太子抿緊唇。

坐上回府的馬車後,崔祖安也聽到消息了,頓時大急,“王爺,南方?私鹽一事前朝就有了,盤根錯節的,這?麽多年都沒解決,您去不是給自己?添麻煩嗎?”

姬長淵皺眉不說話。  這?事他如何不知?只是剛才那些話他必須得說,禦書房裏看似他占了上風,但太子也沒吃虧,或者說太子是故意讓他攬下?這?個爛攤子。  他若是想保住素素,就只能應下?。

“南方?私鹽,朝廷苦之久已,這?顆毒瘤必須連根拔除。”

崔祖安急了,他知道王爺一直想把南方?私鹽解決了,但也不是現在啊。  這?趟肯定兇險異常。  太子不會什麽都不做的。

姬長淵沒再?想這?事了,而是問起?福州泉州有沒有情況。

崔祖安硬着?頭?皮搖了搖,“沒有,流民太多了,每天都有進出城門的,而且有的人在逃亡過程中?戶牒丢了也是常見的,想要找到梅主?子用了誰的戶牒,還需要一段時間。”

姬長淵閉目養神,沉聲道:“繼續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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