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十條小魚幹

在管理員逼視的目光下, 沈千帆只好撿起貳先生用來遛小狗崽的狗繩。貳先生十分配合地往裏一鑽，狗繩就穩穩當當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千帆把狗繩的另一端撿起來，把他的雇主牽了起來。

看這一人一狗認錯态度良好, 管理員滿意地點頭：“下不為例。赤水市正在建設文明城市，這離不開我們每一位市民的共同努力！”

就這樣, 知錯能改優秀市民沈先生一路牽着貳先生回到了車上。等離開了管理員的視線，他才把貳柏武脖子上的狗繩解開了。

“抱歉……”沈千帆說。

貳先生很大度地說：“小意思, 我最喜歡當狗了。五百塊記我賬上。”

貳柏武坐到了駕駛座上, 變回了人形。他的人類形态比本體還要胖一圈，挺着個胖胖的肚子，用小短手去夠安全帶, 看上去有點吃力。

他回手夠了好幾下都沒能把安全帶摸過來, 自己反倒累得呼呼直喘氣。

“我來吧。”沈千帆替他系好了安全帶, 看着貳柏武累得夠嗆的模樣，正想說要不然自己坐地鐵去算了。

可還沒等他說出口, 貳先生已經猛地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呼呼, 看來要加強鍛煉了。”貳先生單手開車，另一只手還抽空戴上了墨鏡，“下次讓兒子們坐在臺階上扔球，我來撿。”

“開慢一點。”沈千帆緊緊地抓着扶手說, “超速最高扣十二分。”

貳先生一邊風馳電掣, 一邊打開了頂篷, 把自己吹得狗毛亂顫。

十分鐘後, 貳先生的車停在了公司樓下。“呼呼，我就不進去了, 幫我像你們楚總問好。”

“好。”沈千帆扶着車門說道, “白蘿蔔幼兒園五點四十放學, 下午記得去接孩子們。”

“沒問題。”貳先生比了個ok的手勢，潇灑的推了推墨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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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行洲正坐在辦公桌前。他今天穿了套深色的西裝，鼻梁上依然架着那副銀色的金屬框架眼鏡，跟他的發色極為協調。

臨近中午，他好像在等着什麽，沒有認真看文件，整個人有點懶洋洋的。

聽到敲門聲，他頭也不擡地說：“進來。”

沈千帆推開門，小心翼翼地探頭對裏面的人說：“楚總，中午好。”

已經接近午餐時間了，沈千帆想問問楚行洲要不要給他帶午餐。同事小王太過于能幹，沈千帆已經很自覺地把自己定位成生活助理了。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背後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開了。

“楚總，您的午餐。”助理小王一個人拎着兩袋保溫盒走了進來，變戲法似的叮叮當當一陣擺弄，把好幾個金屬餐盒全擺在了桌上，連蓋子都替老板掀好了。

沈千帆不由對他投去贊許的目光。王哥真是太能幹了，活該他這麽年輕就能當上總裁助理！

“來，這是你的。”王哥十分貼心給了沈千帆一個餐盒。

不光是老板，他甚至連同事的份都帶上了。

看來沈千帆對自己的定位出了點差錯，生活助理一職也已經被小王包辦了。

所以我該做什麽呢？

沈千帆捧着餐盒思考人生。他總不能每天來公司就吃頓飯吧！

這時候，楚行洲忽然對他說：“坐。陪我吃飯。”

聞言，小王看着沈千帆，流露出了羨慕的神情。雖然老板對自己器重有加，但老板就從來不會叫自己陪他吃飯。

小王更加篤定了自己的判斷。他從海底上岸以後，為了進入人類社會，讀了不少史書來研究人這種生物。

據他所知，古時候人類之中的太監也愛跟喜歡的宮女面對面坐一起吃飯，這叫做“對食”。

在章魚小王的心目中，兩個人面對面吃飯是愛情的象征。

擅長審時度勢的小王已經自動離開，還幫他們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吩咐外面的人不許進來打擾。

老板今天要和他喜歡的小助理面對面吃飯，這可是大事！

沈千帆捧着餐盒，在楚行洲的對面坐了下來。他知道有些人類就是不喜歡孤獨，吃飯的時候要有人陪，甚至上衛生間也要有人陪。

王哥是個妖才，要一分鐘能寫八百字文件的人才花半個小時陪吃飯實在是有點浪費時間。

由他鹹魚小貓咪來陪楚總吃飯，真是再合适不過。

楚行洲看着沈千帆吃飯，越看越覺得他吃飯的姿态有點像是某種小動物，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慢條斯理地把自己的餐盒也推到了沈千帆面前。

“多吃點，下午陪我出去一趟。”

聞言，沈千帆眼睛一亮，渾身上下都洋溢着高興。

這還是楚行洲第一次給他安排正經工作任務！

“好的楚總。”小貓咪嚴肅地點了點頭。

既然要帶上小助理，楚行洲肯定是要帶他去參加重要的正經工作了，他一定不能給老板丢臉。

下午到了地方，沈千帆才發現這所謂的“正經工作”就是和一些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去打高爾夫球。

沈千帆不會打球，只能在一邊看着一堆大老板打球。

郊外的草場空氣很好，清風拂動，非常舒适。

沈千帆深吸了兩口氣，回頭看見楚行洲已經換了一身休閑西裝。

沈千帆對高爾夫球僅有的認知就是要把球打進洞裏，各種規則、打得好不好，他一概不清楚。

但他站在一邊看着楚行洲，看得非常起勁。不管他球打得怎麽樣，首先動作和姿态就極為好看，快準狠，富有力量感，完全符合小動物的審美。

而且從他進球的頻率，和其他老板的恭維來看，楚行洲應該打得不錯。

沈千帆在場邊看了一會兒，很快注意到了一個滿場亂跑的人。他覺得那人的身影很眼熟。

等那人走近，沈千帆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你怎麽也在這裏？”

貳先生上班不積極，吃喝玩樂永遠是第一名。

“我來打球啊。”貳柏武快樂地揮動了兩下球杆。

他好歹也是哈哈集團的老總，跟這些老板們混在一起打球名正言順——雖然他們之中的有些人可能巴不得哈哈集團早點倒閉，但總體上還是習慣虛與委蛇，笑臉相逢的。

貳先生随身帶了好幾根球杆，卻是典型的差生文具多。

不光是技術差，他還老是有種想沖過去把別人打出去的球用嘴銜回來的沖動。于是貳柏武在別人詫異的目光中，快樂地跟着人家的球滿場亂跑，就差直接用嘴去把球叼起來了。

沈千帆看了幾眼，搖搖頭，默默走到一邊去拿了瓶水。他擰開瓶蓋，剛喝了兩口，就看到楚行洲迎面朝着邊走了過來。

“楚總。”沈千帆連忙學着其他人的樣子，給老板遞了條毛巾，殷勤地問，“您要喝水嗎？”

他本意是去給楚行洲再拿一瓶，沒想到楚總竟然伸手接過了他手中喝過兩口的水瓶，擰開瓶蓋直接喝了一口。

“哎等等！”沈千帆以為他是渴急了，連忙說，“楚總，這瓶我喝過了，我再去給您重新拿一瓶吧。”

沈千帆去拿水的時候，看到一個鑲着金牙的中年老板和他的秘書也在旁邊。秘書拿着圍巾給擦汗，金牙老板還順手在小秘書的屁股上揩了一把油。

沈千帆簡直沒眼看，拿了水迅速扭頭就走。

他忍不住暗自慶幸，幸好他們楚總是個正人君子，從來不會揩小助理的油。

貳先生在草場上撒歡了一下午，等到五點多就準時離場，他準時去白蘿蔔幼兒園接孩子了。

“我今天要陪着楚行洲，晚點才能回家。”沈千帆悄悄對他說，“可能得麻煩你幫沈小魚泡晚餐的奶粉了。”

“呼呼，沒問題。你好好陪楚總，今晚就讓沈小魚住在我們家吧。”貳先生高興地說。

沈千帆看着他揚長而去的車屁股：“？”

什麽鬼，他又不是要陪楚行洲睡覺。

當晚，這些大老板們打完了球，一起去了一家高檔私人會所吃晚飯。

這種家會所是會員制的，就建在市區附近，沈千帆偶爾會路過，但是從來沒進去過。

作為月薪六千塊的程序員，他并不能想象整個赤水市最高檔的會所裏面是怎麽樣，這回也算長了見識。

建築從外面看着低調，裏面卻裝修得金碧輝煌，歐式裝修的吊頂有三層樓那麽高。

沈千帆的職業病犯了，一邊看一邊想，在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建利用率這麽低的房子，純屬燒錢取樂。

一行人進了預定好的包廂，坐定。有和胖老板對服務生說了什麽，很快有幾個漂亮的男孩女孩走進了包廂。

為首的那個男孩十**歲的模樣，五官倒是挺精致好看的，一雙鳳眼有點像狐貍，看上去有些雌雄莫辯。

沈千帆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默默挪開了視線。

喲，難得。他還挺少能見到狐妖的。

小狐貍精男孩看起來和那個胖老板很熟，一進來就在他的旁邊坐下，一把抱着他的胳膊，笑吟吟道，“哎呀，劉總，您都好久沒來喝酒了。”

胖老板好像是這裏的常客了，笑嘻嘻地說：“小胡，你又變漂亮了。”

小狐貍精是個陪酒的，只要把這些老板哄高興了，多買幾瓶酒，他還能賺提成。

散發魅力這種事情完全就是他們狐貍的強項，小狐貍精如魚得水，把老板們哄得七葷八素，暈頭轉向，一瓶接一瓶地開酒。

沈千帆看着那邊嘻嘻哈哈的一群人，忍不住感慨。

好像大部分妖族進入社會之後，努力發揮各自的特長，都能混得很不錯。

只有沈千帆，打工二十年，歸來仍是底層小職工。

不過他運氣好，遇到了雇他當貓咪的貳先生，還有雇他當助理的楚行洲。

小狐貍精陪着幾個老板嘻嘻哈哈地喝酒玩游戲。

沈千帆對那些沒什麽興趣，他對食物更有興趣，高興地看着面前的一盅海鮮濃湯。

湯的份量很少，但是味道卻極其鮮美，符合小貓咪的口味，用精致的器具盛上來，一人一盅，底部用蠟燭加熱。

老板們光顧着喝酒交談，沈千帆光顧着吃飯。

但是要應酬就免不了要喝酒，楚行洲把自己的那一盅湯放到了沈千帆面前，問他：“你能不能喝酒？”

沈千帆其實也不太能喝，但是作為小助理，給老板擋酒是天經地義。妖的酒量比普通人要好一點，他兩個哥哥小時候就敢對瓶吹了。

好不容易能為楚行洲做點什麽，沈千帆當然是義不容辭：

“能。楚總我的酒量很好，我可以幫你擋酒。”

從來都只喝果啤的小貓咪，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