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憑什麽

衛旭悚然一驚，只覺得一股奇異的感覺從被拍的地方順着脊背紮進後腦勺，整個人都不好了。

費勁全身力氣側頭，終于看到逆光站着的孟紹卿，正一臉震驚地盯着自己張開五指的手掌看。

貌似不是故意的，衛旭悄悄松了口氣，可能這只是和朋友玩笑習慣了的下意識行為吧。

孟紹卿石化了五秒，垂頭看見衛旭一臉糾結+如釋重負的表情，胸腔裏一股郁氣忽然就煙消雲散了，假裝沒事兒發生把毛巾丢到水盆裏，兢兢業業地把衛旭重新翻過來，打算給他洗洗腳。

自己這也算是伺候的盡心盡力了，以後這貨如果不乖乖當牛做馬，虐死他！

衛旭被這樣照顧也很羞澀，自打五歲之後就沒人這麽照顧過他。

兩個人不約而同假裝忘了剛才的尴尬，孟紹卿收拾完了東西端着盆出去，劉雪覺得天色還早，可惜另外一邊院子裏跟廚房一起化為灰燼的食物，打算再做一點，另外倆人都在幫她打下手。

外頭起了夜風，遠遠傳來了些嘈雜的聲音，有喪屍嘶吼着朝西邊去了，孟紹卿出來的時候，院子裏的三個人都站在院牆底下聽外頭的動靜。

人聲、馬達的聲音、尖叫，有大批逃亡的人群進入這個小村子了。

一聲格外響亮的脆響好像讓嘈雜的人群靜了一下，槍聲！

孟紹卿神色嚴肅起來，“劉姐，跟我出去把剛才清理好的東西背過來。”

戚少磊表示也要跟着去，“我力氣總比劉姐大，一只手爬梯子沒問題。”

孟紹卿沒同意，“衛旭現在相當于癱瘓，你留在這裏，我們只是挑揀些有用的，很快就回來。”

劉雪很快把小妮兒安頓好，拎着個空背包出來，“聽着來的不是善茬，有孩子的哭聲，我們盡快。”

兩人翻到之前整理了一半的院子裏，也不分類堆放了，能用的都一股腦兒收起來，臨時撿了一些衛生紙，可用的替換衣服，毛巾被和密封食品裝了兩大包背回去。

此時村子另一頭的人生也漸漸平息下去，喪屍因為人聲的吸引慢慢聚集過去，孟紹卿并不打算過去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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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聲音就能判斷裏面女人孩子都有，又有槍聲，但是零零落落的，古城附近沒有常駐軍隊，這個隊伍裏的人要麽是警察要麽是武警，或者是趁亂沖了警局的人，因為看起來不是特別有組織的逃亡。

知道這些就足夠了，雖然他們人多，但是孟紹卿并不打算跟着一起走。

一旦人多，麻煩就多，總會有人偷奸耍滑算計東西，目前他并沒有足夠的能力和威信控制住什麽人，隊伍裏傷的傷弱的弱，低調些好。

五個人重新都聚在院子裏的時候已經是快到午夜時分，衛旭已經恢複了些，卻仍舊沒力氣挪動。

孟紹卿又檢查了一次，确定他的脈息裏汩汩的氣息正在慢慢恢複，就跟大家一起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大家是在女聲尖銳的叫聲裏醒來的，聽聲音已經離他們休息的院子十分近，應該是沒有食物天一亮就出來找了。

聲音太近，幾個人聚在堂屋裏都有些緊張，孟紹卿和劉雪都清楚，附近的幾個院子被他們清理的跟新屋子沒差別了，留下的都是完全沒用的東西。

如果有人比較有心，必定能看出異常。

按照外面嘈雜的聲音裏不斷的罵罵咧咧踹門的聲音，不間斷的污言穢語，幹掉喪屍時候猖狂的大笑，這些人應該根本沒法相處。

莉雪又一次聽到外面女聲尖叫的時候忍不住捂住耳朵，“劉、劉姐，外頭是把女人推到喪屍嘴裏的嗎？”

不間斷的求饒，哭鬧，聲音太大，所有人都聽得清楚，吵鬧對話裏很容易拼湊出完整的事件，沒什麽用拖後腿的女人被扔過去打頭陣。

劉雪的臉色也煞白，忍不住揪了揪小妮兒的襁褓角，悄悄瞅了孟紹卿一眼，幸好幸好，小孟是個好人來着。

戚少磊和衛旭正義感強得多，兩個人都有些摩拳擦掌想出去救人的醫院。

只是才從堂屋裏走出去三步，就被孟紹卿一聲厲喝攔住，“站住！”

衛旭今早已經能自理，只是仍舊虛弱的很，這會兒有些莫名地轉回身，“他們是在殺人，我們就去攔一下。”

孟紹卿嗤笑一聲，眼光從衛旭身上轉到戚少磊的胳膊上，“你憑什麽？”

這一句話，衛旭張口結舌，之前要去阻止一下，實在是出于一個和平社會長大擁有正常道德觀且奉公守法公民的習慣，無論如何，他是一個男人，聽着外面婦孺的尖叫求饒，不可能無動于衷。

但是孟紹卿這一問，兩個眼神，讓他剛剛熱起來的頭腦仿佛被潑了冰水一樣刺啦一下熄火了。

戚少磊動了一下自己仍舊吊着的胳膊，也苦笑起來，他還得護着莉雪，外頭剛才又想了槍聲，孟紹卿說的對，憑什麽呢？

“是我沖動了。”衛旭使勁兒握了握拳頭，握住東西都要費勁兒，有什麽立場呢？

且那一群人，也不見得各個都值得救……

孟紹卿在心裏默默補了一句，覺得自己也應該趕緊調整心态，僅僅面對這幾個人人，都會感覺有些無力。

隊友都善良，當然是值得稱道的品質，但是末世來臨的日子還太短，他們需要了解改變的地方太多了。

如果自己一開始就使用武力強制讓這些人聽自己的，最後可能根本得不到一個能放心交付後背的團隊，必須想辦法讓他們自己意識到需要改變才對。

這麽一想，簡直任重而道遠，孟紹卿努力放緩了語氣，“個人都有家人朋友在家裏等着，世界變成這樣，你們如果死在這裏，無聲無息的，他們連個音信都不會收到。”

這話一出，莉雪先哭了，這幾天裏經歷見識的種種，其實她想過無數次可能父母家人都死了，這也是她拼命控制自己的驕縱脾氣的原因，有可能戚少磊已經是這世界上僅剩的對她好的人。

她并不是不懂事的人，如今這樣，并沒有揮霍的資本。

劉雪沉默地低下頭，她是眼睜睜被家人推進死路的，已經見過死去的嫂子，其他人是死是活，和她也沒有關系了，這世上只剩小妮兒對她最重要。

戚少磊也是想到了自己遠在數千裏之外的家人，不知能活幾個，一時神情也黯然許多。

衛旭确是臉色黑下來，他母親在他十來歲的時候就去世，後來父親又娶了實驗室裏的女助教，他跟奶奶長大，實際上在這次到古城休假之前，他已經有近八個月沒見過父親了。

雖然他記着母親臨終的囑托，努力多照顧“一心做研究，不理世事”的父親，內心裏也是有怨怼的。

伴着外面紛亂的聲音，院子裏的人各自沉默下來，孟紹卿選了個有樹枝探出去半遮半掩的牆頭爬上去往外觀望，心裏更加肯定這可能是不知道在哪裏弄到槍的搶匪。

如果有正規的軍警帶着人來，不會發生這樣肆無忌憚把平民婦孺推去擋喪屍的行為，且他們搜尋院子明顯是毫無組織記錄的亂入，絕對不是有建制規矩的隊伍所為。

這樣一來，他心裏有把握多了，跳下牆頭，把幾個人攏在一起，“都別沮喪了，這會兒不是難過的時候。我的目标是盡最大努力好好活着到首都見我媽和我姐。你們要是不想稀裏糊塗就送了命，就打起精神來幹點兒正事。”

幾個人都知道他說的完全沒錯，心頭都是一凜。

孟紹卿就把自己觀察的那群人的行徑解釋描述了一遍，“我們這邊已經是這個村子的最北邊，再往前出去就到下一個村子了。這一路上村子并不少，看外面那群人在深夜才趕到尋找駐紮點，可見他們組織計劃都并不怎麽好，一大早這麽大聲嘈雜的找食物也不是上策。因此我們即便和他們發生了沖突，未必會吃虧。”

劉雪有些擔憂，“他們人多吧？還有槍，我們悄悄走了不行嗎？”她抱着孩子，打喪屍和逃跑她不怕累，面對更靈活的活人，她心裏可沒底兒。

“如果能那樣最好，現在面對的是我不犯人，人可不一定會放過我，”孟紹卿也不想和那些人發生正面沖突，己方現在确實能力不夠，“劉姐你現在立刻去把所有東西收起來，大家一起準備早飯……”

“诶，外頭怎麽好像安靜下去了。”莉雪忽然有些疑惑地打斷了孟紹卿的話。

幾個人從院子前後的幾條路探出去看，仿佛是找夠食物了，那夥人退到駐紮的院子去了，孟紹卿遠遠綴在後面跟過去查看了一番，是一只足有近百人的隊伍正在亂哄哄的吃早飯。

等他回去，劉雪已經快手快腳地準備好了早餐，她自己并不坐下來吃，而是站在竈臺前面還在攤菜餅子。

幾個人的物品都收攏在背包裏整齊地放在飯桌上，其他三個人也是邊吃邊幹活，孟紹卿洗了手站過去，衛旭不知為什麽擡手就遞了一塊兒切好的菜餅子到他嘴邊兒，“喏，這塊兒已經涼了。”

孟紹卿有些驚疑不定地接過來，不知道說什麽好，也學着大家的樣子手腳不停地幹活。

劉雪為了盡可能的讓食物頂餓，攤一張大餅能倒半壺油，大家正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忽然轟隆一聲巨響，大門倒地了，飛揚的塵土中幾個漢子跳進院子裏，其中一個谄媚地朝外吆喝，“我就說是這兒傳出來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