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偏執狂

一路上遇到三波沿着公路來回清理喪屍的隊伍,據描述巨大化帶有攻擊性的植物已經發現了不止一例。

因為沒有辦法保證二十四小時公路安全,清掃隊伍索性把路面上廢棄的汽車和倒斃的屍體堆積在公路兩側,成為一道不太高的牆體。

大雨之後氣溫有所下降,但是仍舊有二十多度高溫,屍體在這樣的溫度下多數都開始腐敗變異，污水橫流,各種蟲子和食腐小動物出沒，整條道路觸目驚心。

天色擦黑的時候終于到達了錦城，這座之前擁有近千萬人口的城市此刻滿目蒼夷，在夜色中好像死城一樣寂靜。

政府以科研機構和大學城為依托圈起了一個可以容納數十萬人口的區域，目前這片區域已經被高高的隔離牆圈起來,隔離牆外數百米內的建築被定向爆破炸平。

安全區高牆每隔十米就有一個高高的塔樓站着荷槍實彈的戰士,不時向摸過來的喪屍射擊，每一聲清脆的槍聲伴随着喪屍倒斃的同時也吸引着源源不斷的喪屍過來。

車隊排着隊在入城口等待進入，每一個人都被要求到一間屋子裏全身掃描檢查，沒有受傷的就全身消毒獲得準入資格。

孟紹卿車上的衆人很快檢查完畢，戚少磊的骨折甚至獲得了X光檢查和重新換藥包紮的待遇。

圈起來的安全區裏有足夠的住房，華夏一向糧食儲備豐富，平常年份政府也會儲備足夠幾年使用的存糧。

如今人口驟減了百分之九十多，剩下的糧庫如果好好維護足夠使用很久，唯一的問題是，怎麽把那些糧庫維護好和取過來。

每家每戶都或多或少有存糧，主人變成喪屍，所有東西就可以随便取用，政府不管派發糧食，參與建設安全區圍牆的可以獲得口糧，出去參與尋找物資的可以把個人背的動的都帶走。

孟紹卿等人的車甚至沒人來檢查，從身體檢查的地方出去就有負責接待的人發號牌和鑰匙給分房子。

因為小隊人口多，獲得了一套完整的三室一廳，離中心區有兩條街那麽遠，距離圍牆倒挺近，孟紹卿等人對這個倒不介意，劉姐和鏡師傅帶着孩子們留下收拾東西，孟紹卿帶着衛旭和戚少磊、莉雪去王寧說的地方報道。

圓頂的建築物燈火通明，外面排着不短的隊伍，牆壁上面用油漆寫着幾個墨色的楷書大字，異能訓練中心。

看到裏頭進進出出的白大褂，孟紹卿握了握拳頭，上輩子作為異能者早期獲得的待遇還算優厚，這些研究員們嘗試各種控制訓練增強異能的辦法幫助異能者們訓練研究。

等到後期逐步發現異能者體內無法找到能讓喪屍恢複的抗體，無法找到能激發普通人異能的辦法，客觀的研究就漸漸滋生出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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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部分人這麽強大，剩下的那一部分，靠什麽活下去呢？

當然他們也不是毫無緣由的杞人憂天，也有相當一部分異能者，認為自己是上帝的寵兒，應當被人跪舔服侍，所以上輩子最後到底為什麽死，細究原因真是個笑話。

無數普通人和異能者成為炮灰，最後只留下那兩飛船沖出地球的所謂精英。

愣神的瞬間，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孟紹卿猝然回頭，一個帶着金絲邊複古造型眼鏡的中年男人笑的和煦如春風，“我是異能研究中心的尹路，前面隊伍還很長，有沒有興趣先跟我聊聊？”

有些耳熟的名字，孟紹卿皺起眉毛，不能确定自己在哪裏聽到過這個人，上輩子在錦城的異能者訓練中心的時候，他并沒有引起特別的注意，在這本默默休養了兩個月之後才跟着一只要回首都的隊伍重新上路，這邊的多數東西對他來說都是很陌生的。

“我也負責異能分類和統計，”尹路點了點自己胸口的工牌，“你們一會兒排到裏面遇到的同事跟我工作職責并沒有什麽不同。”

無事獻殷勤，孟紹卿擡了擡下巴，示意一圈看過來的其他異能者，“大家都在排隊，我們提前辦了不太好吧？”

尹路不知道為什麽锲而不舍，“我已經下班了，可以幫你們做個報告，一會兒給同事插隊到檔案裏就好。”

孟紹卿皺起眉毛，岳君澤比他直接的多，“哦，這邊有這麽多異能者，為什麽選擇了我們？”

“我看過你們送來的記錄，”尹路從口袋裏掏出個本子，笑容真誠，語氣直爽熱情，“我對你們中間的那個破壞能力最強的異能很有興趣。”

那個嘴角勾起的弧度，電石火光間孟紹卿想起了這個人是誰，五年之後首都一號基地異能研究所某課題組的組長，支持人體試驗的中堅力量。

重來一回果然是饋贈，孟紹卿擺出一個跟尹路一樣真誠的笑容，“我們也對自己的能力有很多疑問，之前了解的異能理論都很模糊，您剛好有空的話，給我們個機會學習學習吧。”

幾個人繞過長長的登記檢測隊伍，跟着尹路直接進入研究所大樓內，孟紹卿對這裏并不熟悉，上輩子他在錦城時候還沒有達到能獲得單獨訓練異能的地步。

大樓內部的工作人員多數都沒有下班，每一間實驗室裏都透出些燈光，尹路帶着幾人走到長廊盡頭，他有一間自己的專屬實驗室。

門一打開，撲面而來的是幾乎可以讓人眉毛結霜的寒氣，尹路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一樣，“之前有個能力是凍結的異能者剛檢查過。”

孟紹卿眼角看到莉雪和衛旭都聳了聳鼻尖，寒氣裏濃郁的臭味有些異常，他擡手輕輕掩住鼻子，“實驗室裏有喪屍？”

“別擔心，已經鎖住了，不會有危險。”尹路率先走進去。

孟紹卿看着他此時的背影，或許他這個時候還沒有升起排除異己的心思，但是這麽濃郁的屍臭，不知道裏面關了多少喪屍，可見他早期就是做事很極端的人。

盡管做了心理準備，大家還是被裏頭的情景驚呆了。

足有近百平米的巨大實驗室裏，四壁擺滿了透明的玻璃櫃子，裏頭裝的都是各年齡段的喪屍全身或殘體。

最可怕的是粗粗一看起碼半數都是有活性的狀态，可能是之前異能者的能力影響，屋子西面的一個角落被厚厚的堅冰覆蓋住，可以看清裏面凍着兩個完整的兒童體型的人體，冰塊在這樣的溫度下緩慢融化，髒兮兮的水流通過實驗室一側的凹槽從屋子裏流出去。

每個玻璃櫃子都标注有編號和溫度濕度時間，尹路站在這些櫃子中間轉過身來，看到孟紹卿幾人驚訝的樣子，很得意地解釋，“喏，我在試驗外界環境對喪屍化的影響，之前我們已經發現不同的人被喪屍抓傷之後變化的速度和強度都不同。目前儀器和樣本都不夠充分，我們能獲得的信息太少，正在從基本環境因素開始排查，我們實驗室算是整個華夏這方面進展最快的了。”

“我看不出尹先生的研究方向和我們有什麽關系。”孟紹卿環胸站住，不住打量周圍裝着喪屍的櫃子，怎麽看都有一些違和感。

沒等尹路回答，岳君澤又搶着問了一個問題，“尹先生這些喪屍标本，都是從什麽地方獲得的？”

“外面傷者太多了，很容易獲得，”尹路模糊地回答了一句，轉臉笑眯眯地看着孟紹卿，“聽說你們中間有一位先生的能力讓物體的溫度變得極高，現在能源不足，制冷制熱設備都不夠，這塊冰也是一個異能者幫我做的，叫你們來，是希望幫忙控制一下溫度。”

衛旭轉頭掃視了一下自己的夥伴，孟紹卿皺着眉頭單手輕輕捂着鼻子，岳君澤直接把鼻翼捏住了，室內一時間寂靜的只剩下喪屍敲打玻璃櫃子的聲音，“您也不是做烤鴨，我的能力似乎不适合控制溫度。”

尹路的笑容擴大了些，印着他背後一面牆上姿勢各異被扣在玻璃櫃子裏的屍體，顯得分外詭異，“我只是想知道您的能力對喪屍會有什麽作用。”

他背後的一個櫃子發出了輕輕的咔咔聲。

尹路轉過頭，仔細檢查了櫃子，調整了旁邊的儀表盤，櫃子裏很快凝結出了一層密集的水珠，“我們也研究怎麽加速這些屍體的分解腐化。”

“意思是讓我當焚屍爐嗎？”衛旭無語，“我其實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能力，目前為止每次出現都很随機。”

“我們畢竟也不是職業做研究的，演示給尹先生看一下好了。”孟紹卿上前一步按住衛旭的肩膀。

衛旭嘆了口氣，“那麽好吧，這間屋子裏氣溫這麽低，是不是換一間？”

尹路猶豫了下，指着房間裏跟那塊巨大的冰塊相對的角落裏一個玻璃櫃子，“你就對着這裏試試？”

那是一個關着一個成年男性喪屍的櫃子，實際上很難判斷它是已經完全死透還是仍舊保持着喪屍的活性。其他櫃子裏的喪屍或多或少因為屋子中央的幾個活人在掙紮抓撓嘶吼，這一個安安靜靜地被綁着，甚至身上都看起來整潔幹淨。

如果不是手背和臉頰上幾塊明顯的屍斑，看起來和活人無異，它的頭微微垂着，臉部看不清晰，至少目測頭上并沒有明顯的傷痕。

幾個人都覺得異常，但是沒人表現出什麽，衛旭對着櫃子靜默了一下，合掌推出。

尹路一手拿着筆記本熱切地等待着變化，然而一切安安靜靜的，什麽都沒發生，他盯着衛旭的動作，“你已經做了什麽嗎？”

衛旭表現的比他還莫名，再次合掌推出，“好像又失靈了，大概是我進入了安全區現在情緒比較穩定。”

孟紹卿看向愣住的尹路，“他好像只有在情緒激動和生氣的時候才能爆發出能力，我們本來也是打算找研究人員幫忙确認下，怎麽能讓他的能力穩定下來？您方便幫忙聯系一下相關人員嗎？”

“你們去大廳問吧，我的同事會按你們的需求提供幫助。”尹路沮喪地垂下肩膀，他這個時候遠不如幾年之後有控制力，稍微用些心的人就能發現他的偏執。

孟紹卿幾人壓着腳步退出他的實驗室，出了門幾個人忍不住碎步跑出研究所大樓才齊刷刷深吸一口氣。

莉雪一遍一遍撸自己的胳膊，“我全身都是雞皮疙瘩，剛才那個尹路是個精神病吧？整個屋子就是個恐怖片現場。”

“他的實驗沒有他自己描述的那麽簡單，”岳君澤揮手比劃了幾個地方，“你們注意到沒有，他屋子裏的那些喪屍，受傷的部位都很奇特。”

“那不是自然跟喪屍搏鬥過程中會産生的痕跡，太規律了，”孟紹卿站直身子，或者能做點兒跟上輩子不同的事情，在大家都不知道未來走向的現在，對自己來說耍點兒小手段很容易，“按照他自己模糊的介紹，他是抓了已經被感染的喪屍在做實驗，但是那些排列了幾面牆的喪屍身上的痕跡，抓了活人做實驗可能更接近真相。”

“那些喪屍身上有刀傷，有些小傷口分布在同一高度，角度都一致，”孟紹卿比劃了一個高度，“喪屍可不會有什麽習慣性動作，他研究在什麽環境下可以控制變異是沒錯，但是會有人配合他抓那些剛受傷的人過來用于研究嗎？”

“但凡受傷就直接幹掉。”衛旭比劃了一個射擊的動作，“我跟王寧手底下的兵聊過。”

“情況很明了了，”孟紹卿帶頭往住處走，“今天不登記了，或許我們晚上可以來做點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