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定論

“你想問我為什麽要殺彭新？”厲乾海嘴裏嚼着一塊兒口香糖,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臉上的仍舊癱着表情，“主要是個人恩怨。”

厲乾海手下一個年紀很輕的男孩一臉憤然地站出來，“你們要是因為聽了那個狗屁的異能者開發計劃,覺得我們殺了利國利民的功臣，盡管告發去。”

孟雲默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坐下，“你冷靜一下,這裏沒有不明事理的人,”她對整件事情都很清楚,末世半年多以來，她的性格談起這些事情已經可以很淡定,“先不管衛旭你是出于什麽目的，咱們以後是一家人了，但是目前互相之間還算很生疏，建立一個好團隊首先要互相信任，既然有了分歧疑問，就不要耽誤，坐下來溝通明白，都有意見嗎？”

大家都點頭表示沒意見。

“那麽，大家花幾分鐘時間把自己想說的事情組織整理一下，控制住情緒。”孟雲默打開門叫樓下的夥伴給上面送了兩壺茶水上來，給每個人倒一杯，坐好，“目前我跟紹卿對大家最熟悉，我們兩個也對彼此的思維方式最了解，所以我們來負責溝通，有意見嗎？”

當然沒意見，孟紹卿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老姐，呃，以前還是個有些優柔寡斷偶爾感情用事的普通女人，半年不見必須刮目相看了。

“沒意見我先來說明彭新的事情，”孟雲默喝一口茶水，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始慢慢解釋首都基地這邊的情況。

“別的基地的情況我們知道的不多，首都基地精英雲集，在末世之後一星期多就發現了異能，并且掌握了一些簡單的規律。那時候，國家就建立了相關的專項研究課題組。所有的異能者一是相應國家號召，二是想了解自己身體的新變化，都很主動的去參加這些課題組的測試配合研究。”

“彭新末世之前就是國家科學院的博士生導師，在人類基因圖譜解讀方面頗有建樹，有傳言在末世之前，他就參與過國家頂級的科研項目，都是關于比較特殊的返祖現象，基因變異疾病，甚至極少數的超能力者研究。”

“所以末世相關科研機構一建立，作為科學院內仍舊活着的科學家，理所當然的成為學科帶頭人。”

“我們隊伍裏曾經有一對兒情侶成浩和時音，時音是水系異能，成浩是普通人，末世之後不離不棄，但是因為能力原因，成浩覺得自己沒辦法幫女朋友遮風擋雨，一直比較低落，在一次清理工作中他為救隊友被喪屍抓傷犧牲。時雨後來就狠熱衷于參與異能研發，在彭新博士建立個人實驗室之後，她還主動跟過去參與升級實驗。”

“接着隊伍裏的人發現了她的異常，臉色慘白眼窩青黑是普通的，後來身上還經常有各種針孔，甚至有一天被取走了部分血肉組織，據她的室友說她還接受過微創手術被取出過部分內髒。到了這一步，隊伍裏的大多數人都認為這簡直是淩遲，即便是想開發異能也不應該這樣。”

“她是自願的吧？”孟紹卿吐出一口氣，末世裏也不乏這樣本身有點兒悲天憫人情懷，只要有一個誘因，再被某些人說服洗腦一下，就覺得考自己肝腦塗地可以拯救人類的人。

“沒錯，”孟雲默吐一口氣，這裏面有些事情，連隊伍內部的人也不知道，去幹掉彭新的也只有幾個核心成員，“她被彭新的理論所征服，認為可以通過少數異能者的犧牲換來全人類的進化，一開始她有這樣苗頭的時候，隊伍裏的人并不介意，這樣的世道，人們管着着急尚且不易，他人尋死，除了幾個最親密的親友勸一勸，又能做什麽呢？”

“結果有一天，她誘導隊伍裏的一個小姑娘去彭新的實驗室了，這個女孩的能力比較特別，可以催發植物，彭新認為這個能力能幫助普通人細胞再生以便扛過進化獲得能力。”

“最後這個姑娘被綁在實驗臺上耗空能力，氣竭而死。時雨是很善良的姑娘，出了人命她有些慌了，但是彭新說服她這是拯救人類必須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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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人都忍不住握緊了茶杯，那個姑娘應該不是第一個犧牲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時雨同意了彭新的想法，但她畢竟稚嫩的很，回來隊伍宿舍的時候被大家發現情緒異常，乾海幾句話就把她詐出了實話。”

“我認為這些實驗完全違反人類倫理道德，”厲乾海接過話頭，後頭的事情是他參與主導的，有些事情實在不想回想第二次，所以他只做了簡單總結，“所以我帶着人摸進了彭新的個人實驗室，裏頭的事情，我不想重複一遍了，總之，我們所有人一致認為，這人的行為夠槍斃一百次。而他現在是科學院相關項目組的一把手，留着他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被禍害，所以我們一激動，就替天行道了。”

“這邊的事情就是這樣，”孟雲默看向表情平靜的岳君澤等人，“小衛，想跟大家說的是什麽？”

衛旭糾結地在自己腦袋上使勁兒拍了幾下，深吸一口氣，“姐夫說的這種喪心病狂的科學家，我們以前在錦城以及過來的路上也見過，對于你們的想法和是非觀，我也挺認可，但是我今天發現了一件事情。”

孟紹卿一瞬不瞬地盯着衛旭，等他說下面的話，他實在很意外衛旭會主動跟大家說這件事，而沒有第一時間去見他的父親确認問題，這是不是說明，衛旭對隊伍裏的人的信任，超過了他的父親。

上輩子一來到首都，沒有人知道彭新的事情，一路上掙紮求存，哪有時間操心這些閑事兒，因此大家對這些科學家還是很敬畏的。

發現衛旭的父親是異能研究中心的學者，大家是很高興的，認為能從他的父親這裏獲得很多比較新的信息，還能幫助隊伍裏的人異能開發。

大家熱切的，跟許多異能者和普通人一起，主動幫這個項目做了很多配合實驗和數據收集工作。

正因為如此，後來這些科學家以及和他們持有共同觀點的普通人忽然轉身舉起屠刀的時候，相當一部分異能者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悄無聲息地幹掉。

在孟紹卿回憶這些事情的時候，衛旭有些艱澀地講述了今天他在征信大廳見到的情況，“有特別多的人對這些項目是十分信任的，而且他們的價值觀，其實并沒有很大的錯誤。我在這個項目的科學家課題組裏發現了我的父親。”

厲乾海幾個人面面相觑，這算什麽事兒，“你父親是衛睿？”

衛旭聯想到在錦城實驗室裏看到的東西，以及彭新的事情在座諸人連說都不想說的情況，指尖都有些顫抖，他實在沒辦法想象，如果父親也參與了這些事情的話，自己該怎麽面對，

孟雲默快要咽下去的茶水也嗆了出來，咳嗽了幾聲才平緩下氣息，“你冷靜一下。”

岳君澤挑起眉毛，據星際時代的小桑說，他們逃離的時候，衛旭沒有跟上大部隊，而是被自己的父親叫走了。但是秦桑當時在隊伍裏幾乎不管事兒，對一些內情并不清楚，看起來，衛旭的父親那裏要特別注意一下。

“除了彭新，其他人都還在科學院的中心研究所工作，那裏是公開的，”厲乾海指尖一下一下扣在茶幾上，“抽血、取樣這些實驗，早就開始做了，異能者基本都是自願的。”

衛旭的呼吸均勻了些，那麽可能還有救。

“許多人在一起工作，互相監督，應該有人有過對人體試驗的更瘋狂的想法，”孟雲默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但是末世畢竟才半年，一些科學家應該還有職業操守。你可以跟自己的父親談談。”

“他不會同意遠離自己的課題和研究。”末世之前他可以幾年不見家人泡在實驗室裏，末世之後就更別想了，衛旭捋了一把腦門上的頭發。

科學家可能是世界上最開明的人，因為只要給他們客觀無可辯駁的事實，他們就會相信。

同時他們也是最固執的人，一旦他們認為路徑應該怎樣，失敗一萬次他們也會去嘗試第一萬零一次。

同時執政者也會權衡取舍，殺一千人換取十萬，任何一個人只要事不關己都會選擇殺一千。

至于被舍棄的那一千如何想，誰會關心呢？畢竟歷史由幸存者書寫。

“算了，你愁也沒用，想想辦法好了，總不能殺你爹或者眼看着你爹變殺人犯。”厲乾海條件反射地摸了一把褲兜，裏頭已經沒有煙了，自嘲地笑了笑，“我幹掉彭新都得悄悄的，要是被人發現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恨不得我死呢。”

大家都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岳君澤輕輕清了一下嗓子，他有充分的立場發言，只是不知道在座的人會不會相信他這個十四五歲的身體。

厲乾海這邊的人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衛旭等人卻是見過岳君澤日常表現的，這個少年，說是百年難遇的天才也不為過。

孟紹卿按住岳君澤，“之前大家都認識了，我解釋一下，這位是我們隊裏的軍師，擅長機械制造，異能精神力理論歸納，以及外科手術。”

“異能是大腦變聰明了？”厲乾海望過來，見孟紹卿幾個人看他，聳了聳肩膀，“首都基地有，進化之後變得過目不忘，但是理解力仍舊跟以前沒區別，算是廢柴能力。”

“大概是吧，我沒有仔細測試過自己的能力，”岳君澤無所謂，随便他們怎麽認為，自己最後會有足夠的能力證明，“唔，我想知道大家的目的？拯救這個世界嗎？充當正義使者，把那些違反人類倫理道德的狂人消滅掉？或者是通過這些獲得權利，成為一方霸主？”

“成為霸主太累，”厲乾海毫不猶豫地否決了這個提議，同時朝後仰半躺在沙發上，“但是我們确實需要一定的能力才能好好活着。”

孟紹卿沉吟了一下，“所以不介意在前進的路上偶爾管管閑事。”

厲乾海低笑起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小舅子總結的到位。”

“那麽，我們自己研究異能好了，”岳君澤笑容明亮自信，“反正末世了，廢棄的實驗室也很多，設備找得到，只要我們領先他們就好了。”

“小孩子說話不要吹牛太過分。”站在孟雲默身後的女人想掐一下岳君澤的臉蛋，“少年，人家不會因為你長得帥就相信你的。”

岳君澤狡黠一笑，“然後大家順便幫我幹掉那些比我強的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