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團滅

算是頭部主播的大貓坐在葉以舟位置随意倒兩片電腦邊的口香糖扔嘴裏嚼，等待他負荊請罪的道歉。

沒有攝像頭對準的私下房間裏，二郎腿高翹着冷哼自鼻腔出，目光懶散望向沙發上睡覺的貓團。

不過是被扔掉的棄子罷，走個過場而已。

悠悠掃眼下層主播房間，在硬到硌人的椅子上不悅翻個白眼，望向不知道當他面還在搗鼓什麽的跟前人看。

“喂，”壓低聲線，語調透出不耐煩，“我時間可是很貴的。”

葉以舟聞言朝他點點頭，翻找自己明明編輯好卻不知道在這會兒跑哪去的便簽。

攥緊的手機持續微震，腦海滿是趙扣錢腳上那雙锃亮皮鞋發出的聒噪響動，壓下心中煩躁勢必要将這道歉做好。

熱淚盈眶間他狠勁抹把臉，力求別讓自己又雪上加霜的不幸失業。

心越急地撓撓頭發，指尖翻找越快速。

忽一點不小心進到和溫二的聊天框。

頂着大貓極其不耐煩的目光，他趕緊切出頁面不想剩下一半工資也被扣光。

哂笑中，安靜的窄小房間裏響起調侃聲。

“聽說你是個前被刷下來的青訓生，然後跑來這裏當了一年主播？”

手機又是嗡嗡一震，暗裏帶動他的心髒也是一顫。久沒提過的殘酷幾個糅雜在一起，再度擺在他面前。

對方這次發來的消息即刻吸引住他注意，眼眶在彼時終于忍不住一紅，鼻腔酸澀難受，胸膛起伏困難。

所發照片上這個角度他并看不見宋知清正臉，只清楚她在和一男主有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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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時間恰好太陽西沉。火紅日落柔和照映他們，悄然将熱戀中的少年少女組成一副美好青春畫面。

隔冰冷屏幕默默注視二人，眼神幾遍劃過溫二發來的笑眯表情包，更覺自己是圖像外的失敗旁觀者。

兩個夢想，皆是搞砸得一塌糊塗。

好不容易忍住的煩躁連帶鼻酸将心間積壓多年的自卑感肆意翻湧，攪帶悲傷濃烈滲進他身體每一寸，似乎連簡單的一呼一吸都伴有沉厚酸楚。

似被撕破傷口般難受地僵硬點點頭。

他的情況複雜，總結起來偏偏大貓這句話并無說錯。

無論過程如何，結果就是沒有成功，以別種方式被競技圈刷下來其後淪為揶揄。

大貓手指扣扣桌面，面上哂笑出聲，這種單只為錢才來虛假賠笑臉的新人他已見慣不慣。

唯一能拿來取樂的點已說完，現在只剩無聊。

“我的時間……”話語出口再想警示瞬間，餘光瞥到角落紅光微弱閃動。多年直播經驗讓他敏銳注意到這點，下意識正身清清嗓子拿出平日的營業态度。

躲避葉以舟視線和攝像頭，點開手機熟練切進直播間，腿腳微微一軟。

好險，差點人設崩塌。

這半吊子透明蟲，竟然上熱搜了都沒個工作人員來幫他把直播關掉。

還真是可悲又好笑，值得絲絲同情。

改露出個和善的笑繼續裝作不知道攝像頭的存在，對葉以舟笑得溫善：“我的時間很多，你可以慢慢來。”

前幾秒感受到的不滿太過強烈，彼時葉以舟以為他在說反話，心頭一咯噔，瞥去目光隐有晶瑩閃爍。

楚楚動人。

大貓心裏頓時也是漏了拍心跳，深知被捧多高摔倒就有多慘。

他并不想成為下一個葉舟。

少許慌亂裏思考安慰措辭的他拉過邊上凳子示意跟前人坐下，眼睛幾次瞟向已被萬人嘲到站內第三的葉舟直播間，望着左上角的千萬熱度心髒砰砰。

輕咳一聲平複好心态。

“你的打法……真的很兇。”如此邊說，他邊放下二郎腿，“在你不出聲和我們交流的情況下，我們作為普通人肯定無法快速捕捉到你的意思。”

稍頓，目光掃向直播間的留言确認關于自己的是一衆好評而面上浮笑，努力榨幹葉舟最後的利用價值。

擺出沉思樣，他努唇：“舟舟弟弟之前因為去過青訓隊的緣故吧，有受過專業訓練的經驗所以打法前列和我們最初配合的不是很好。

所以你并不用和我道歉什麽，之後我也會心甘情願幫你幾把，你只需要按照公關部給你的計劃往下走就好。”

吹捧裏夾雜真言，讓這些話聽來更具真實感。

【謝謝有被笑到，幹脆直接快進到枕舟賣慘、水粉洗白、枕舟賺大錢好了。】【無語，這是私下還想碰瓷大貓？】

【……】

“雖然你擅自離開直播間是不對，”他淺淺掃過面前人還在努力劃拉手機的模樣，忍住內心不爽微笑開口，“不過我作為一名游戲愛好者，也是可以理解你這種心情的。

實力和隊友不相配，所以打出摩擦時的心态是會繃得挺厲害。”

話裏話外悄然推鍋在他人身上，借自己口讓觀衆們對葉舟的不滿愈甚。這般下來，踩在他身上的自己也會獲利更多。

【瘋球了吧，就個前青訓生都這麽叼的一副樣子？】

【我靠大貓人也太好了吧，面對一直在玩手機的枕舟哥說話還能這麽溫柔？！】【絕，大主播果然是大主播，今天站過請演員的某舟的我完全就一大傻叉！】【轉大貓粉了，無語。】

同樣，效果達到的大貓清楚說多容易出纰漏這個道理。

再象征性安慰葉以舟幾句後，便在他擡手想給自己看什麽的時候起身徑自離開。

暗裏拱完火的他關門時不住輕笑，慶幸自己又成功拉波好節奏。

獨被留下在自己直播房的葉以舟癱坐着仰天長嘆口氣，将腦袋擱在椅背安靜好一會兒，全然無所覺時不時還在微微閃爍的攝像頭正對準自己。

慢且無聲的數種悲傷攪合更甚，催得眼眶晶瑩閃爍，而後忽順眼角滑落在面頰處，鮮活無比。

不約而同，怒罵、嘲諷、譏笑、吃瓜的觀衆們皆是被這滴清淚愣了下。

白熾燈打在面頰将五官襯托更為立體。

鼻骨英挺且生的靈巧，棱角清晰但沒那麽銳利，雖是單眼皮可眼睛真的很大，仿若每一組成都無覺間最充分發揮他的少年氣。

眼波流轉間似乎都是與單純面容不符的絕對魅惑。

本人則絲毫無所覺，也沒注意到自己的藍牙自動連上并将手機畫面投屏至電腦上，聽到有信息聲就拿起回複。

是老熟人。

上面就打了個問號。

捏捏眉心明了登錄游戲。

才上線，就被一個青銅小號拉去自主訓練房，并列排在幾個要麽粉不拉幾要麽黑不拉幾的頭像身邊。

男人聲音粗啞，音量激動的極大，甚至有些噴麥：“舟舟你最近出來不？！我們後三天都放假！”

頗覺無語打字：別叫我這個……

“好的舟舟！”另個男生清脆奪過話語，輕松插入正題，“隊外籍～來打訓練賽嗎？”

葉以舟看向那家夥粉嫩無比的動漫軟妹頭像不禁陷入沉思，腦內回索他一米八多的健壯身形。

想了想，他回：行。

游戲加載頁面中，他起身去邊上軟沙發抱來自己圓滾滾的銀漸層于懷中重重揉兩下它腦袋，依舊半點沒所覺自己現在被千萬觀衆盯着。

隊內語音不停，繼續一如既往的滿嘴跑火車，騷話不斷往外蹦。

“哎舟舟你知道嗎，我們隊最近代言的品牌要唱廣告歌，合作的歌手是個超漂亮的小姐姐！叫啥、叫啥宋什麽清來着，嗷對宋知清。”

“喵”的一個沒反應，葉以舟手臂被憤怒的湯圓狠狠劃了兩道。

靠——

宋知清。

聽到這個名字，幾乎是下意識的須臾微蜷起指頭。

思及在酒吧那會兒，忽然見到宋知清而急忙吐掉嘴中煙的自己不小心将按下的火機偏些位置，跳竄的火焰剎那灼得他指腹燒痛，連帶修剪齊整的指甲裏也隐點刺疼的狼狽。

“湯圓又被你吸生氣啦？”那人輕笑，接而說，“我們方小星同學還說要追人家呢。”

無比輕松的語氣語調，與手機這頭黑沉臉的葉以舟全然成現反比。

對面出泉水的方星，絲毫沒意識到同隊友為自己埋下的好果。

剛下播的大貓嘴角浮笑，抽空點進葉舟直播間準備看好戲。

将腳搭在電腦桌面邊抖啊抖，邊忍不住笑，驕傲回想自己剛才臨場反應的高演技。

“啧啧，”他陰陽怪氣拖起尾音，笑得見牙不見眼，“舟舟弟弟現在可真是火了吶。”

頁面加載進去的一瞬。

愕然，大貓擰眉盯牢左上角的NO.1和一千五百多萬熱度愣神。

什麽鬼，竟然都超過了他的巅峰？

一個透明小主播可以蹭他熱度，黑火到這種程度嗎？！

點開彈幕望去，重複率最高的只有一個詞。

NAME戰隊。

——靠實力留名——包攬世冠的無二戰隊。

其他強隊都不約而同忌憚的存在。

收員少、門欄高、淘汰快，訓練強度絕對是獨此一家的魔鬼，能上場的各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而這樣一支戰隊的首發主力包括教練，竟然私底下主動約葉以舟這種青訓就被刷的透明一起打訓練賽。

并幾語間皆透露私下熟絡，讓人不感到震驚都不行。

還沉浸殺對面方星的被讨論本人葉以舟，只唇瓣抿住貓耳朵，無所察覺地目光專注在面前手機屏幕上。

打河蟹時他稍微迂回一刻，眯眸按下進攻信號。

接後果然，草叢那邊沖出來一個方星，扔出技能便想單吃下這只河蟹拉開與他的經濟，順便報複他把自己打成0/3。

葉以舟掐準時間點，快速将一發強化普攻打在絲血的河蟹收下經驗，而後利用被動加速小心拉扯着和實時注意自己位置的輔助即刻上去收下方星人頭。

一只帥方星：我tm跟你有仇嗎！幹嘛就逮着我殺？！

YYYZZ：沒有。

一只帥方星：沒有個屁沒有！我特麽四次都是你殺的！

大貓看着彼時葉舟還在不斷往上飙升的人氣，氣得咬牙直接摔了手機。

“換成NAME一隊裏的這種頂尖選手，當然是個人都能打好了！”

話音才落，手機裏又傳來信號聲。

葉以舟按下進攻，在上單隊友繞後卡住對面位置時直接脆皮身開大位移到敵人中間莽。

其他隊友也率時跟上，配合收割下對面五個人頭。

五連絕世！

團滅！

彈幕風向倒得一片叫帥。

【卧槽這波有點帥啊！】

【我靠小星！媽媽的寶貝小星啊啊啊！】

【所以說還是有運氣和實力成分在裏面吧（純路人），你噴你對。】【呵呵就枕舟的道歉态度，我一輩子路轉黑！】

“可惡！”

一刻不待直接砸了那手機，奪門而出沖向下層直播房。

可時間貌似已經晚了。

時機差錯地，“棄子”竟被他一手送出圈。

原本熱搜只有第五左右的葉舟直接包攬當天的前七位熱搜，被綁定的詞條也是各種各樣，其中最為明顯且跟有暗紅色爆字的便是“NAME”。

他，真正意義上的出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