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狼狽

身邊陰風陣陣，吹得宋知清不光害怕地抓緊方星胳膊，還頗覺寒冷地縮起身，裹牢身上的牛仔外套。

淚眼模糊裏，方星一直溫和回應宋知清的哭音，柔聲安慰她：“就快出去了，出口應該就在前面不遠。”

這麽說着，宋知清腦子稀裏糊塗地點點頭，鼻音濃厚地扔出個單字音節：“嗯。”

飄飄然的白绫和鬼怪排列在兩側，将二人團團圍住，除卻頭頂青光無法見到其他半點亮。

方星咽咽口水，最初的小激動褪去後，回頭看看安靜無人的長道，總感覺身後有人跟他。

但站定身去看，又沒發現什麽異樣。

“沒事，出口應該就在前面了。”這話，是安慰宋知清，也是安撫他自己胸腔那顆砰砰亂跳的心髒。

身邊宋知清低下腦袋，緊閉眼睛，微弱的安全感沒什麽顯示。

涼風從背後層層襲來，像是有誰在背後牢跟她。

腦海風暴不停，越是不去想，偏偏大腦就像是要和你作對似，不停播放并不止聯想恐怖的事情。

急的更為靠近些方星，叫着他名字的宋知清眼裏所含熱淚順面頰滾落：“方星，方星你在嗎？”

迫要關頭，脫口而出的直接是大名，額角冷汗在身邊人沒有回應的時候冒出更甚，耳畔回蕩那些鬼物們的森冷呼喚。

“方、方星？”她跟着往前的步子猶豫一瞬，手上力度松又緊，內心掙紮強烈地安靜。

“嗯，我在。”擡手摸摸哭的頭發淩亂的宋知清腦袋，方星拉住她的手，繼續往前去。

一路都叮囑不斷，嗓音不自覺放輕柔，低音炮于此多出幾許別樣的親切感。

帶宋知清持續往下走，方星将人護在身側後方：“小心，這裏有個臺階，你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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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兩步，即便光線詭異，宋知清臉上滿是淚痕。

牽着她手站在平地看人朝自己走下來的模樣，心念還是不住一動，太陽穴被跳得快速的心髒帶動地直突突兩下。

“方星、方星？”

被拉衣角，喊出好幾聲名字才回神撓撓後腦勺，對緊閉雙眼的面前女孩粲然一笑。

“沒事的，我帶你出去。”擡手替她拭拭眼角淚水，眉目間皆透笑意，“你別哭了，小心妝糊掉成花貓。”

聽聞此言，宋知清小心蜷縮的手随答話而稍稍松開些：“好。”

壓住胸膛不平穩的上下起伏，她盡量安撫住自己的情緒：“我、我沒哭了。”

說完，她還長舒口氣，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

不過須臾的意外來臨。

宋知清才平複好心情試探睜眼，便在擡眸時候注意力順餘光去，與走廊盡頭探出半個腦袋正對自己微笑的鬼新娘來了個默然對視。

身心慌亂中松開方星的手，一瞬吓得猛然往後跳去。

想去追的方星，臨前皺眉掃眼後頭身披紅嫁衣慢慢朝自己這邊來的鬼新娘，彼時心裏煩躁多于害怕。

鬼屋有好幾條路，其中有二三是死胡同。

他站在岔路口，叉腰嘆口氣，思考來時根本沒看幾眼路線的宋知清到底會跑去哪。

想起本就哭的凄慘的女孩，他的眉心不住皺得愈深，莫名開始煩躁自己剛開始為什麽要更改路線，無比蠢笨地大晚上帶小女生來玩鬼屋做什麽。

蓬松的頭發被他氣惱抓抓。

身後腳步無聲，一只塗滿鮮紅指甲油的手，慢慢向近在咫尺的人伸去……

宋知清蹲身緊緊抱住自己，努力不去聽不去想那些恐怖的東西，眼淚卻偏偏直面現實地埋頭不停掉。

思緒亂糟糟，幾番大膽摸向自己的背包卻又慌張未果，費好半天勁兒才從包裏拿出手機。

才點開屏幕，光線便照亮了邊上她尚未注意到的骷髅頭，頓時手腳一軟，委屈又悲傷地下意識松手。

周遭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隐約可見的幾抹滿是死氣的青綠光亮，沒有邊際的無助随時間發酵而擴散愈加。

她的經紀人不是獨屬的，弟弟和爸媽都在家裏，方星也不知道在剛才被她甩到哪裏了去。

要是打電話發消息，她又能拜托誰來幫幫她。

脊背牢貼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潤，裏頭一片潮濕的溫熱。

宋知清哭得淚流滿面，指尖不停顫抖，順黑糊成一片的地面摸去，想找到自己方才掉落的手機。

同樣被冷汗打濕的手心清楚感受到灰塵沾滿的觸覺，但又無奈地只能迎面而上，朝剛才聽到聲響的那處小心摸去。

片刻，努力睜大眼想看仔細地面的宋知清除了兩手的塵土，連手機的半點邊角都沒碰到一下。

連手機也沒的她抿抿唇角，神經緊繃不住身顫，心髒一下下在胸口跳動的聲音清晰可辨。

周圍的鬼叫聽習慣了，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她上下咽咽口水，快速收整好自己的心情，繼續大起膽子往更臨處摸索，打算拿好手機後直接原路返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方星。

這念頭才攤平在心間，腦海又浮現在走廊盡頭探出半個腦袋的鬼新娘模樣。慘白的笑容配上她火紅的嫁衣，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和恐怖。

背後又飄起冷風。

這陣之後，猶有無數螞蟻爬上肌膚的密集難受和冒熱。

短短幾秒，晚上吃的東西在肚裏翻起波浪忍不住想要從咽喉吐出來，頗覺惡心。

倏地，還沒來得及壓下這種身冒虛汗的冷熱交替感，拐角處響起的腳步聲就一下吸引了宋知清的全部注意力。

稍微松散點的神經再次因此而繃緊，整個人是抑制不住地顫抖。

那人的腳步很輕，也很慢，聽起來像是正在悠悠往她這個方向來。

腦裏冒出的，又是鬼新娘那張慘白微笑的詭異臉，以及她身穿的那套火紅嫁衣。

雙腿已軟的她努力把自己往邊角縮，乞求對方待會兒看不見自己。

再怎麽說，這也不是真的。看她都哭成這副熊樣了，應該會好心地放把水不來吓唬她吧。

心跳砰砰砰上下跳動不停，響如擂鼓。

輕緩混在陰森鬼叫中的腳步臨近拐角幾步距離時停下，頗讓敏感注意到這點的宋知清又強撐将眼睛眯開一條縫。

後怕的想法盤旋上腦海。

這裏除了工作人員，還有不少游客。

雖說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但——

在這種無人角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咬咬牙，宋知清狠狠掐把自己大腿迫使自己恢複點力氣，順手抓過邊上的某樣堅硬物抓緊在手心試試力度，打算過會兒有什麽異樣就直接招呼在對方頭上，然後再趁那人蒙圈的幾秒趕緊往後跑。

想法快速且急迅，很快在腦子裏過了遍。

專注的防備裏，宋知清耳畔的鬼叫聲更為明顯不少。

視覺雖被削弱，但聽覺仿佛因此好上個幾倍，連對面人手伸進口袋掏出什麽的些微動靜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秀眉蹙起，呼吸不由順那人再次響起的腳步聲而放慢不少。

一步、兩步——

全身上下都如進入戰鬥狀态，時刻準備反擊。

抓牢手裏硬物的指尖也不自覺用力，勢必要将所想計劃一步實施到位，不出半分差錯。

已經很近了。

或許就差兩三步，那人就會進入拐角後，朝她這邊大步邁過來。

那一瞬間，宋知清腦子裏又亂七八糟地飛快閃過很多東西，思考那人要是有備而來亦或怎樣，那孤身在這的她又該怎麽辦。

思緒越亂，眼神就愈發澄澈堅定。

抓緊硬物的手因太過使勁而微微顫抖，如同隐忍恐懼想放輕存在感的呼吸，和因此也透出淺淺抖動的胸膛那般。

再一步、兩步。

可能只剩下最後一步。

宋知清感官再次被放大，指骨泛白。

須臾，在那人半拍地停頓準備繼續向前那刻，剛才掉落地面的手機倏然亮起屏幕。

立馬往前将那手機按下息屏，心髒跳得比剛才還要快上不少，體內鮮血似逆流往上惹得她腦袋暈暈體力顯出不支。

數十種不妙的感覺順害怕攀爬至上，最後暫停在她看見來人鞋子的那瞬。

十分熟悉的簡約紅白杠。

雖然身上也有紅色，卻與看見鬼新娘的那種後怕完全不同。

瞳孔下意識放大，朝鞋子往上看去，手中力度減了又增。

直至望見來人面龐的時候，一顆懸着的心才終于落地。

終于長吐口氣，身心皆放松下來。

“好巧，你也在這啊。”放了手中準備防身的東西，她話語出口，“葉同學。”

字眼落下，鬼叫依舊。跟前人卻仍沒張唇說話，只是半隐在黑暗中定定注視她。

半晌，在宋知清慢慢擡眸暗裏又将邊上放下的硬物拿起在手中的時候，将明亮的手機屏幕拿來照明的葉以舟直接反手點開手電，直直将那束白光朝地上狼狽的宋知清照去。

蹲下身着口中無言，臉上無表情，只是安靜伸手過去同時眼裏透出無奈，似在詢問宋知清是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你、你，”宋知清猶豫了下，“方星不是說你們教練放人，但是隊長不放——”

話音未落，她的手便被捉住。

又是如同先前在NAME戰隊的醫務室那樣，帶她起身往前去的葉以舟顯出幾分溫潤下的真實，不由分說裏透有默聲的強硬态度。

讓因自己亂跑才變成彼時這慘樣的宋知清頗覺心虛，貝齒輕咬住下唇不敢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