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疤痕

“有人來過？”

溫二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房內的狼藉以及窩在角落的宋知清。

慢慢走近那幾步，他的呼吸不自覺放得很輕，神經緊繃起着話音放得柔和：“有人來過？”

慢慢蹲身與宋知清平視，擡手用帶有外頭冰涼的指間劃過面前人滿是淚水的面頰，問題到最後轉了個話頭：“于樂沒事。餓了嗎，我帶了你鐘愛的那家燒烤裏的小肉丸。”

揉揉跟前人柔軟的發絲 ，擡手将手裏的美食遞起給宋知清看，對她露出個燦爛的笑：“停車場過來的路我都用大衣好好護着，現在還是熱乎的呢。”

話音才落，一直将腦袋埋在自己雙膝間哭泣的宋知清才慢慢把腦袋擡起來。

依舊抽噎不止地鼻尖紅紅，說話帶有結巴：“你、你……”

“嗯？”溫二聞聲歪歪頭，身子貼近些跟前人，“我怎麽了？”

宋知清撇嘴擦把眼淚，眼角紅紅地注視他，許久沒再說出半個字眼。

“嗯？”溫二漸冉變為認真，最後只剩淺淺勾起唇角，眼底有漾不開的深邃，“你是不是還有事情沒告訴我。”半晌，他擦去宋知清面上淚水，如此張唇詢問。

面前女孩仍舊盯住他看，眼內淚水愈加肆意翻湧，抽噎不停，卻倔強地一如沒開口吐出什麽話語。

溫二嘴角浮笑，眼圈也有點泛紅，聲線沙啞動聽。

似在自言自語也像張唇在問宋知清：“為什麽不告訴我，我不是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好竹馬嗎，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

稍頓話語，他放下手中的肉丸到一邊，兩手按住宋知清肩膀，視野因眸中淚花而有點模糊：“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在你眼裏半點沒有能替你擔當起責任的影子嗎。就算我平時再怎麽吊兒郎當，但是你都知道的吧，我一直都……”

說到這裏又默然停住。

溫二一手繼續搭着宋知清肩膀，一手捏捏眉心，閉眼整理混亂的思緒。

片刻，他将頭頂輕輕抵在宋知清肩側，聲音虛虛無力地再叫出遍名字：“宋知清。”

被點到名字的本人眨巴眨巴兩下眼，手背粗魯擦過自己兩眼，任憑白皙細膩的皮膚剎那變紅，都像無所覺般感觸麻木。

“宋知清，”伴随嘆息，溫二擡頭朝她笑笑，捏住她下颌盯住她看，眼底晦暗不明，“幹嘛不理我。”末尾語氣下降，裏頭藏有明顯委屈。

“不告訴也行，”他笑，“反正以後這段時間我應該都會在你身邊。”

再嘆口氣掐緊自己的理智松開手，喉結上下輕動幾番才壓抑住沖動。

冷靜下來想伸手去拿邊上小丸子的須臾，宋知清卻倏然傾身抱住他，仍舊哭的呼吸斷續，話語艱難冒出。

“溫、溫二，”淚水打濕他沒來得及脫下的外套，時間好像忽然變慢在這聲裏，“謝謝你。”

哽咽無比的這幾個字裝入耳，換來的卻是溫二的打趣。

“不冷嗎。”摸摸宋知清毛茸茸的腦袋，瞅瞅指間沾上的黑色染發劑，笑的明眸皓齒，“哭傻了是吧，不知道冷了是吧。我這外套上可還有外頭的雨水，別到時候鑽進你腦子裏去。”

字字句句沒提溫柔，卻滿心滿眼都盛滿柔意。

“溫、溫二，”換上舒适的毛絨睡衣躺進被窩，宋知清抓住被褥，目光想看沒敢看地落在身邊溫二身上，還是沒怎麽适應自己方才開始脫口而出的稱呼。

撓撓頭，悠悠然試探開口：“溫、溫老板，今天真的謝謝你。”

“嗯。”溫二單手插在口袋，另手在電子屏幕上搗鼓，“之後你安心睡覺，專心學業和事業就好，我會看好你的。”

頓頓話語收起手機，坐下在少女心被子的床邊：“總的來說，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叫我名字。”話落，朝宋知清露出個玩味的笑。

仿佛還能看出她心底的緊張，看完蒙黑的監控畫面後嬉笑出言：“話說你挺不賴嘛，那個舞蹈課上的我老腰都快斷了。以及我這背、這腿，都感覺要斷掉一樣，啧啧。”

回思到有關這話的某些事，後知後覺疑惑出言的宋知清睜大一雙眼眸：“你真報了和我一樣的專業，而且還是同級的？”

未等面前溫二有所回答，她就蹙眉，“你說你幹什麽不好，雖然知道你有錢，但也不能這麽造吧。”這學校能拖關系和動用金錢進來，前後得費的勁兒可不小。

砸吧砸吧嘴，下意識手撐在床面想坐起身來：“雖然我知道溫老板、咳，溫二你有錢，但是……”

手臂虛虛被溫二扶助下才回神的她恍然大悟，怎麽自己自信地直接将他到這裏來的意圖和自己扯上了根本關系。

剎那臉紅至不像話麻溜兒又試圖縮回被窩裏的宋知清動作很快，乃至于後腦勺差點磕到後方床頭櫃。

“小心！”眼疾手快地，溫二如先前在公司做的那般，順利用手護住身下人腦袋免其受難。

“你說你就不能小心點嗎。”吃痛地皺起眉頭教訓宋知清來毫不留情，“你自己算算自己幾歲了，昂？還和小時候那樣磕來絆去等着我一直在你屁股後面給你當後路和人肉墊子呢？”

憤恨咬牙，注視睜着雙水靈靈大眼睛的宋知清無奈：“你……”

幾次出言，最後卻又都放棄。掩面扶額深吸口氣，着實對這小丫頭片子偶爾透出的呆萌沒半點法子。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清楚知曉自己天生優勢并良好利用那張臉的宋知清，在他這裏萌混過關的次數多到數不過來。無論大事小事、麻煩事還是遭罪事，偏偏他就跟個傻子似想也不想繼續往裏跳。

無語更甚起來，溫二止不住地揚笑揶揄：“宋知清，你丫就是故意的吧。”

他之前給過她和葉以舟多少次機會，暗裏明裏助攻過多少次想将她托付給自己信得過的人，結果這倆貨就是這麽回報他的。

偏頭看向擺在枕頭邊的玩偶繼續勾唇好笑，眼底是明晃晃的落寞。

其實他有時候挺想自私點這輩子不止愛他妹妹，還想抓好從小喜歡到大的宋知清的。可惜現實總會在思緒飄搖時候給他個警告，無聲堅定替他做出選擇。

他妹妹現在只有他，但宋知清不一樣。宋知清像只能高飛的鳥兒，屬于寬闊的天空大地，還有很多時間和相遇，不像他這個下半身已經開始腐爛的枯木。

“溫二，”在寬大睡衣裏伸出兩根手指拽拽他衣角，而後指指他通紅的手背，聲音真摯且帶有讨好，“很痛嗎？”

一聲又一聲的輕喚裏，讓人很想幹脆在這裏停下腳步，其餘什麽也不去思考。

“昂，不疼。”漫不經心地應聲，擡手幫宋知清蓋好被子，同樣目光如許地投向跟前人，“除此之外，知清小姐姐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呢，小的我都可以告訴你。”巧妙語氣裏，帶有提問小朋友般的哄。

“沒了。”宋知清扭頭沉默好一會兒，在溫二故作要起身離開的壞笑裏才再次開口，“哎，回來下。”

“嗯，”不厭其煩的應聲裏，又乖乖走回來坐下，“您說。”

兩相對望，又沒什麽話要說，只是安靜對視。

“你不會對我心動了吧？”雙手環于胸前聳聳肩膀，故意逗人的話冒出後，卻沒換來宋知清的即刻否認。

“于樂回去了嗎。”巧妙轉移話題裏，她努力壓下自己随溫二剛才這句話而砰砰亂竄的心跳，卻不知瞬時緋紅的面龐早就出賣了自己。

跟前人沒回答的幾秒，宋知清眨眨眼試圖想點別的話題緩解這種微妙的尴尬。

但還沒繼續張唇，身前便落下一片陰影。

被吻發絲的時刻，母胎solo的宋知清一顆心髒跳得更快，直像要從嗓子眼冒出來。

混亂的大腦裏思緒亂飛，各種念頭都跟着冒出來。

為什麽突然親她，喜歡她嗎。

特地為她來上學的這想法沒錯，因為他喜歡她嗎。

所以不止是她有這種小鹿亂撞的莫名感，他也有嗎。

好多念頭都指向一個核心問題。

溫二喜歡她嗎。

這吻很淺很禮貌性，仿若國外的禮節親吻。

還沉浸胡思亂想的宋知清被溫二叫回神。

他依舊雙手環胸，微偏腦袋看向快要紅透臉的宋知清，和平時那般嬉笑出言：“相信嗎，我只是單純想占你便宜。”

這聲裏宋知清沒回答，只是将腦袋別過一邊，努力鎮定心神地抱過邊上玩偶到懷中，聲線細聽顫抖：“我要睡了。”

“噢，那小的退下，知清大人您好好就寝。”

關上門，溫二的嬉笑瞬時消失不見。

長舒口氣地拿出手機翻好友列表，打字快速：你來了？

對面人回複很快：不是已經猜到了。

房內，是反複輾轉但始終難以安定下來的宋知清。

摸摸額角疤痕那位置上蓋的發絲，慢慢後覺出件事情。

溫二剛才貌似是故意親的這裏。

雖然是隔着頭發，但偏偏就是因為隔着頭發，所以心裏的小鹿好像反倒撞得更厲害了。

又所以呢。

那個吻是他別樣的間接告白嗎。

宋知清吞咽口水好幾遍，手指揪緊被褥，眼眸漾開層淺淡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