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情深不壽
在他們慌亂的時候貍追清亮的聲音這麽說:“芥川慈郎前輩,我知道或許你難以接受,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說清楚……”
在場的所有少年幾乎每個人每天都被無數的少女告白,可男生……還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生告白,還真的是頭一遭,這時候想太多的芥川慈郎已經在想冰凝會怎麽想,又在想如果拒絕是不是不太好,想着如果不拒絕的話家裏人會不會接受一類的事,臉色漲得通紅,周圍卻安靜了下來。
“你聽到了嗎?芥川學長?”周圍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而芥川慈郎因為腦內小劇場太多,只看見貍追挂着溫柔的笑意用柔和的目光一直注視着他,讓他有些……臉紅心跳?
倒是跡部幾人露出驚訝的表情愣在原地。
“你說……什麽?”跡部這麽說。
“跡部學長,您的耳朵是不是有聽覺障礙?”貍追露出了微笑以外的表情,他皺着眉頭認真的看着跡部,他真的有些不耐煩,告白這種事只需要跟當事人在一塊就好了吧這麽多人是湊熱鬧的嗎。
“什麽?!”跡部興許是有些生氣。
“噗嗤——他在說跡部耳朵有問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忍足侑士毫不吝啬的大笑,而後果就是……“忍足,看來你的訓練量還是不夠,這事結束之後我們再好好的練練。”
忍足只能苦笑接受,不過,能夠嗆跡部的人,他忍足還真是沒見過呢。
“有個叫櫻月的女生,她要死了,臨死之前她拜托我,一定要向芥川慈郎前輩述說她的愛意,這個是她做的香包,裏面的每一片花瓣都是她精心選出來的櫻花,上面繡着的櫻花繡也是她親自一針一線繡上去的,她讓我對芥川慈郎前輩說很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貍追溫柔的聲線像是重錘一錘一錘的擊打在所有人的心裏,他們幾乎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櫻花香味,也似乎聞到了一絲苦澀的味道。
“她……在哪兒?”芥川慈郎接過香包,上面還有着貍追的溫度,芥川慈郎突然覺得眼睛很酸,他急切的想見到這位少女。
“她不在這裏,她說過如果你想見她,她或許會在你常去睡覺的那棵櫻花樹下,”如果你能看見她的話。
貍追後半句沒有被芥川慈郎聽到,他在那一瞬間就要沖出去,卻在門口硬生生的停了下來,門口站着的,是滿眼梨花帶雨的跡部冰凝。
看到芥川慈郎推開門,她好像驚訝了一下,連忙擡起手擦着眼淚,故作堅強的笑了笑:“大家都在這裏幹嘛呢,慈郎……你要去哪兒?”
這女人拙劣的演技簡直快要閃瞎貍追的眼睛,可那單純的少年卻相信了眼前的少女因為他而難過流淚,慌亂的将香包藏在口袋裏,伸手笨拙的想要擦掉跡部冰凝的眼淚。
“冰凝,你來幹什麽?”跡部冰凝一出現,休息室內的氣氛就顯得異常的怪異,貍追則慢慢一步一步的朝跡部冰凝以及芥川慈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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貍追每上前一步跡部冰凝的腳步就想向後退一步,她十分的害怕眼前笑得溫和的少年。
伸手到芥川慈郎的口袋裏,摸出香包,貍追扯着嘴角溫柔的說着:“看來香包還是不要送給芥川學長比較好,那麽這個香包就由我代為收下了,”貍追笑容慢慢垮下去,看着衆人變得有些面無表情,在衆人看來,這個表情代表着憤怒,貍追的動作讓芥川慈郎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看貍追面無表情的臉又看了看跡部冰凝淚痕未幹委屈的臉,覺得自己現在做什麽似乎都是錯,于是跡部冰凝想要伸手拉住芥川慈郎的手,卻因為芥川慈郎的退後落空。
貍追那雙原本帶着溫柔笑意的雙眸此刻似寒冰般刺骨,他環視了一下休息室內的少年,而少年們只是輕輕看了一眼那雙眼睛就仿佛身處地獄。終究還只是小孩。
貍追忽然愣了愣神,他幾乎将憤怒表現在臉上,憤怒?他為什麽會憤怒?
貍追甚至沒來得及跟跡部等人做虛僞的告別便匆匆離開來到了櫻花樹下,櫻月從櫻花樹枝的枝頭垂下手,她将花瓣輕輕的抛到貍追的身上,她說:“謝謝您……貍追大人,已經……足夠了。”
櫻月在櫻樹上曾幾何時看過那名少女輕吻芥川慈郎,那個像嬰孩一樣單純的少年,她也曾學過那名少女般将根本不能碰觸的吻落在芥川慈郎的臉上,最終醒來的慈郎也只是從臉上拿下一片櫻花的花瓣。
她都知道的,她卑微的愛意根本就不能實現,她不求任何的結果,她只是想讓他知道而已,知道那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的愛意。
“那個少女并不是真的愛他的。”櫻月沉默了很久,虛弱的說着,貍追清楚的看見櫻月越發透明的纖細手指。
“我知道。”貍追手插在兜裏,安靜靠着樹幹,閉上眼睛感受着櫻月慢慢流失的生命。
“你還有別的辦法嗎,讓我把妖力注入到你的體內。”貍追睜開眼睛盯着那白色面具。
“謝謝您,我已經不需要了,貍追大人也已經把我深埋心底的秘密說出來了,他也知道了,我就滿足了。”不知道為什麽,貍追似乎能夠透過面具感受到少女的溫柔的笑意。
“七月——”遠處傳來芥川慈郎的聲音,樹梢上的少女驚喜的探身,卻從樹梢上墜落,貍追伸手接住,卻在少女墜落到貍追手臂之前,變成了熒熒點點的光點。
貍追瞳孔收縮,扭頭卻看到了芥川慈郎,還有那個女人……
跡部冰凝甚至還朝着他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他握緊了拳頭,櫻花樹似乎感覺到了貍追的憤怒,那成片的櫻花從樹梢上硬生生的落下,是貍追妖力的驅使,那櫻花朝着跡部冰凝沖過去,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下,貍追停了下來,櫻花花瓣成一束橫在跡部冰凝的胸前,那太可怕了,跡部冰凝還沒來得及尖叫,可那花束竟然停了下來。随後就散了一地。
等人回過神,貍追站着的樹幹前早就沒了貍追的身影,連那棵開的最盛的櫻花樹的花也都在那一瞬間隕落,成為了花泥。
“貍——”芥川慈郎的嘴蠕動着,冰凝讓他動搖,原本他應該沖過來的,再見那人最後一面,可是卻沒有機會了,芥川慈郎天真,但他不蠢,他知道跡部冰凝的意思,她雖然口中說着不在意,催促着他趕緊去,卻在最後的時候……死死的拉住他。
跡部冰凝跪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她剛剛差一點……就死了,一定會死的,一定。
櫻樹的快速枯萎讓芥川慈郎瞪着雙眼,最後留下了眼淚,那種從沒感受過的悲傷在心裏不斷的蔓延,心痛的快要窒息的感覺。
其他後來得知這件事的正選隊員,開始對跡部冰凝的舉動感到了詫異和不敢置信,大家幾乎都是一些名門之後,怎麽會蠢到什麽都不懂,他們當然看得透徹,跡部冰凝的那些小把戲,可是……每每感覺到不屑或者貶低的時候,心底總會有個聲音出現,告訴自己是深愛着跡部冰凝的。可即使少年們并不覺得自己懂得愛這種東西,可心裏先入為主的想法卻告訴他們,對跡部冰凝的感情是愛。
就在剛剛的一瞬間,看向七月貍追空洞的眼神時,他們瞬間像是清醒了一般,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做盡了壞事!可卻都是他們縱容的!怎麽……怎麽會愛上這樣的女人!
貍追并不是想刻意幫助他們擺脫跡部冰凝的媚術,只是——不想看到那女人洋洋得意的醜陋樣子而已。
所有的正選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跡部冰凝,這眼神讓跡部冰凝感到極度的恐懼,怎麽好像改變了什麽,好像……有什麽不對勁了。正選陸陸續續離開,而跡部冰凝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一只手伸到了跡部冰凝的面前,是鳳長太郎。
跡部冰凝哭了出來,她幾乎要崩潰了,還好有長太郎。
借力站了起來,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鳳長太郎便先開口道:“跡部同學,以後你還是不要再來網球部了吧,大家都很困擾呢。”于是溫柔的說出殘酷的話是最讓人痛心的。
“喂長太郎,別理那個女人了,趕緊去訓練。”宍戶亮看向跡部冰凝的眼神充滿了不屑。
想到曾經自己對這個女人暗藏的心情就覺得一陣惡寒,當初是屎糊了眼睛還是蒙了心?
随着長太郎的背影跡部冰凝看向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然而跡部景吾在接收到跡部冰凝渴求的眼神時卻扭過頭不看她,那是他的妹妹,會這樣都是因為他的溺愛,都是他的錯。
而早就坐在教室的貍追想着,當時把那個女人殺掉就好了,可是——他卻覺得,殺了那個女人芥川慈郎或許會傷心。
貍追輕笑了一聲,櫻月死的時候他都那麽震驚和難過,更何況是久而久之朝夕相處的那個女人,可能也會非常難過吧,櫻月也許不想看到芥川慈郎難過。
只是這樣一個念頭就讓貍追停下了手。
貍追又想,如果櫻月不是總是離開櫻花樹去追尋着芥川慈郎的話,或許她還會活的更久,因為離開本體的櫻花樹,需要的是更多的妖力。
“她走了。”貍追看着窗外的櫻花樹,手中捏着櫻月準備給芥川慈郎的香包,罕見的臉上不見任何笑意。
回到家中的貍追一反常态,沒有換衣服臉上也沒有一如既往的笑容。回家便躺倒在了地上。
讓鬼海皺着眉遠遠的擔心着卻不敢上前。
“真是……笨死了。”猛然坐了起來,黑色的劉海遮住無神空洞的雙眼:“鬼海,你知道情深不壽嗎。”
鬼海沒有說話,貍追站起來自說自話道:“就像那個女人一樣,妖總是這麽天真,越是深情,壽命越是短淺。”
“您呢,您的壽命如何?”鬼海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原本以為貍追會怪罪下來,可是卻沒有想象中鎮壓的感覺,而是貍追輕輕的嘆息,他說:“如果情深不壽的話,天地毀滅之後我或許都還在長存。”這時貍追拿出了手中一直緊握的香包,打開之後裏面的粉色花瓣慢悠悠的升了起來,飄到了溫泉旁邊大樹上,枯枝接觸到粉色花瓣就一個個争先恐後的蹦出盛開的桃花,接着就像是感染了什麽一樣一片一片粉紅色的櫻花開在了光禿禿的枝頭,貍追望着櫻花,嘴角微微有些揚起,回頭看着滿目擔憂的鬼海,輕輕的說了一句:“這棵櫻樹……怎麽樣都挺好看的,是吧。”
“啊,是呢。”鬼海心似乎也跟着雀躍了一些,這粉紅的顏色這時候看起來,并不是那麽讨人厭。
“今年就多做一些櫻花釀吧。”
“是,貍追大人。”
入夜之後的貍追吸收着月亮的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櫻月,睡夢中再夢到自己母親時心中的憤怒怨恨少了許多,難得的享受着夢中小時候跟母親撒嬌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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