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客棧二樓傳來打鬥聲,餘右水一劍橫在那人脖子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雪狐碧玉在哪兒?”

強盜半躺在地上,斜眼看了那森冷冷的劍鋒一眼,喘了一口粗氣,“那、那雪狐碧玉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哪有還來的道理!”

餘右水将那劍鋒推進幾分,冷笑,“是不是你的又有什麽關系,交出來!”

強盜有傷在身,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是不會交給你的!”

餘右水只是冷笑,一劍殺了他,那屍體倒下去,雙目圓瞪。餘右水蹲下來,在他身上搜出了雪狐碧玉。

他将那玉石拿在手裏把玩,借着月光看了看,晶瑩剔透。

忽然有人從門外闖進來,餘右水連忙将玉石藏進袖中。

那人慌張道:“不好了,那人被另一撥人劫走了,我們的人死傷慘重!”

餘右水望向來人,伸手揪住他的衣領,“你說什麽?”

那人被他抓得哆哆嗦嗦,“……被,被人劫了!”

餘右水望着那人的眼睛半響,忽然松開了手,背對着他,“一不小心假戲真做了。真是不錯。”

那人斂聲屏氣站在他身後,聽見他輕笑,才放下心來。

這玉石也并不是什麽神奇的玩意兒,他看了看,不如早點回去搶個功勞。他思索完,快步下了樓,連夜往江南神門趕。

白易追了半路,料想那些人大概最多把人藏在些偏僻院子裏,看着路上的人煙漸漸稀疏,偶爾看見一兩個院子。

他下了馬,四處查探一番,看見一家院子前拴着兩匹棗紅馬。這着實不正常,他提起劍掩着月色走過去。

裏面靜悄悄的一片,像是沒有人居住。他推開房門往裏走去,卻隐隐聽見有人的哭聲。他順着聲音走過去,才發現是一對夫妻被人捆起來,捂住嘴,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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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易用劍挑開繩索,給兩個人松了綁,那婦人已經被吓得站不起來,那漢子還算是好的,對着白易連連稱謝,“多謝這位大俠救命!”

白易詢問,“是怎麽回事?”

那人道,“今日有強盜忽然闖進來,捆了我二人丢在院子裏!想我小家小業,又有什麽好劫的——”

婦人低着頭啜泣,肩膀抖動着,看來是吓壞了,她時不時的擡起頭來,看了一眼白易,被那漢子一看,又迅速低下頭去。

兩人一起往客堂裏走,卻發現只是大門的轉軸壞了,搖搖晃晃要掉不掉,還壞了張桌子,板凳被踢散了幾張,其餘的也沒什麽了。打鬥痕跡很明顯,卻似乎因為雙方懸殊過大,很快就結束了。

那麽說,要麽這幾個賊起了內讧,要麽還有人來插手。前者,看兩方的懸殊區別是不可能的。就是不知道那撥人是打的什麽主意,若是救人還好,若是來劫持的,可就沒那麽好辦了。

他思索着,想起院子外的那兩匹馬,江湖人怎麽可能這麽不仔細,将馬匹拴在門外像是要故意引起人的注意似的。他本着推門就開打的準備,卻不想竟然只看到了打鬥殘局。

“你家養馬?”

那人一愣,一拍大腿,“我小戶人家,哪裏有什麽閑錢去養馬!我又不是江湖人,養了馬也不會騎啊!”

白易轉頭望了依舊蹲在原地不敢動的婦人一眼,如果真是這樣,那馬匹定然是前一撥人留下的,只是事出突然,沒有被牽走。

“你家後門在哪裏?”

如果另一撥人走前門來的,來勢洶洶,馬匹不可能不受到驚吓發出嘶吼,而那行人就可能因此而傷了那馬匹,但那馬匹卻毫發無損。且不說如此,那兩匹馬是上好的良馬,毛色純正,是從漠北引過來的,沒有明明有時間卻不把這兩匹良駒牽走的道理。

白易跟着他來到後門,站在後門看了一會兒,那車轅痕跡分成兩路,往兩個方向走,更是沒道理了。

這一行人根本沒有混淆視聽的必要,首先他們人多勢衆,根本不怕別人追上來,再者看着車轅痕跡的深淺程度,明顯是同一輛車,一輛車來回跑,浪費時間。

那漢子見白易沒有說話,只顧着看那痕跡,好奇道:“大俠,你為何盯着路看?也沒有什麽好看的啊?”

白易餘光掃過那個人的手,左手第四指下部關節與大拇指指跟下方有厚厚的繭子。

“随便看看而已,也沒什麽要緊的。”

他說完就往裏走了兩步。

打量了下院子,依舊看見那婦人在哭哭啼啼。

“夫人好像受了驚吓,不要緊吧?”

那人拍了下頭,“唉,讓大俠見笑了!內人沒見過這麽大場面,被吓住了!沒事兒沒事兒!”

院子裏有棵很大的刺槐,茂密的樹蔭,篩出細細密密的月光落在地上,投下一個一個白色的亮點,如星雲棋布。

白易從袖口中拿了一錠銀子給他,“拿着,看你家境不富裕,這次怕是損失很多,先救救急吧。”

那人感激涕零的接過,“謝謝大俠出手相助!”

白易一眼掃過他的右手,微微勾起唇角,“這幾年收成不好,衙門又增加了賦稅,你們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吧?”

那人明顯的一愣,“是啊是啊,這日子可苦着呢,每日早出晚歸的沒個消停,種的糧食也不是自己的!”

白易在院子裏四處走了走,院子裏一個偌大的水缸蓋得嚴嚴實實。

那漢子跟過來,圍着白易轉圈圈,卻不料白易一劍橫在他項上,收斂了笑容,冷道:“說!蘇渺在哪兒!”

那人一愣,瞧着那明晃晃的劍鋒,“什、什麽?”

白易将劍鋒推進幾分,“你們把人弄到哪裏去了?交出來,饒你不死。”

那人更加不解,哆嗦着道:“大俠、大俠你可不要冤枉人!我可跟那些強盜沒關系!”

白易逼着他往那棵刺槐樹走,從樹上扯下套馬的缰繩,在這個人身上繞了幾圈,打了死結,把他綁在樹上。

“你說的話到處都是漏洞,沒有一點可取之處,還在狡辯什麽!”

那人默不作聲。

白易走過去掀開了那水缸蓋子,只見一個人的屍體泡在裏面,已經浮腫起來,看來是被人弄死了塞進去的。這位才是正主。

那婦人哭,怕是為此。

到了此時,那人也不在裝下去,哈哈大笑幾聲,“白大俠真是好眼力!竟然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拆穿了!”

白易皺起眉頭,“你們的人故意等我?”

那人止了笑聲,道:“的确!我倒是可以給你指跳路,就看你敢不敢闖了!”

“說!”

等到那人說完,白易一記手刀砍暈了他,将銀子從他懷裏拿出來,給了那婦人。

那婦人看着白易,跪起來磕頭,哭道:“多謝大俠救命之恩!”

白易将那人扔到門口那匹馬上,猛地一掌拍了馬屁,那馬兒長吼一聲飛馳而去。白易翻身上馬,跟着追了出去。

星輝月落,風聲緊呼。

白易一拉缰繩,在一處院落前停下。

平進聽見外面馬嘶長鳴,将筷子一扔,“他認識我。”

他拍了下掌,幾人就上前來,蘇渺任由幾人把自己重新綁上。

平進轉身走進了裏屋。

認識?

蘇渺從沒有從白易那裏聽說過這個人,他蹙起眉頭,有些懊惱的想。

很快白易就提着劍闖了進來,拉過蘇渺,揮劍割了繩子。刀光劍影,閃得人眼睛也花了。蘇渺偏頭看着白易,只見他緊繃着一張臉,一只手抓着他,死緊。

兩人很快逃出了院子,白易上馬之後伸手将蘇渺拉上來。

棗紅駿馬在星夜裏奔馳,帶起一陣陣風聲呼嘯,冷飕飕的,吹得人頭發跟着飛舞。蘇渺慢慢伸出手抓着白易的衣裳。

客棧。

白易伸手給蘇渺倒了一杯熱茶,“吓着了?”

蘇渺一手拿着茶喝了一口,一手微微發着抖,卷曲起來。

“沒有。”他平靜的說道。

白易跟着坐下來,才開始問,“怎麽回事?”

蘇渺低頭看着白瓷杯中微黃色的茶水,嫩綠的茶葉沉浮。

“睡到半夜有人進來,我打不過,就被抓住了。後來又有另一撥人過來劫走我,卻不知道是誰。”

他摩挲着手裏光滑的瓷杯,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溫暖。

白易思索他說的話,倒是和他猜測的差不多。

只是回來的這半天也沒有看見餘右水,白易也發現那強盜已經被人殺了,血流了一地。

大約,是回去立功了。

眼看天已經蒙蒙亮,兩個人具是一晚上沒睡。

白易看他神情困頓,于是道:“師弟,天就要亮了,你去睡會兒吧。”

蘇渺點頭,又回頭問道:“你呢?”

“我不困,等天亮了,我叫你。”他笑了笑,“若是你我回去晚了,還不知道掌門怎麽責罵。”

蘇渺手指抓着衣袖,然後又緩緩松開,點了點頭,“嗯。”

白易坐在那張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喝着冷茶,直到晨曦之光慢慢照進來,他舉着茶敬了那初起之日一杯,然後露出一個微笑。

過了不多時,天已經大亮了。

陽光照到了他的臉上,他不由得眯起眼睛。

他來到蘇渺床邊,發現這人不知何時睡覺竟然睡成這個樣子,卷成一團,貓似的縮在被子裏。

他輕聲喚道:“小渺,起來了。”

蘇渺往床裏邊縮了縮,扭動。

白易覺得有些好笑,大喊,“蘇師弟!起床了!”

蘇渺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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