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黑衣

“我叫快樂的喬治。”那人自我介紹道,“剛才這兩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上來,我們問他們什麽都不說,然後沒過多久,他們就開始說胡話了。”

“烏鴉!烏鴉!”一個人從床上跳下,撲到窗口,“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他拼命地用拳頭砸着窗框,窗上的玻璃震得嘩啦嘩啦直響,像要碎掉了一般。

他的拳頭被砸破,窗框上留下幾個血印,他卻好像渾然不覺,依舊自顧自地砸窗。

另一人坐在床上,圍着被子瑟瑟發抖。“冷,好冷!”那人說道,“快,快生火,來不及了,晚了,來不及了!”

追雪眼尖地看道,窗邊那人露在外面的皮膚開始變得青紫。

那人忽然俯下身,雙手揪着衣襟,臉漲得通紅:“他來了,他來了!”他吐出一些帶血的泡沫,雙手在虛空之中抓着什麽。

“我們都是罪人,這是上帝對我們的懲罰……”他艱難地吐出最後一句話,倒在了地上。

追雪下意識地去看嘆息:“這話不像玩家能說出來的。”

開玩笑呢,玩個游戲而已,玩家即便是虔誠的教徒,也不會張口閉口「上帝的懲罰」吧?這個聽起來更像是副本設定的臺詞。

“有時候系統提前判定玩家失敗,會将玩家送出游戲,然後接管這具虛拟出來的身體。”嘆息解釋。

也就是說,最後這幾句話,很可能是已經失敗的玩家,在系統的控制下給他們留下的線索。

雖然這線索好像挺沒用的。

快樂的喬治緊張地看着倒下的玩家。

此時副本之中只剩下五個人,追雪,嘆息,快樂的喬治,另一個女玩家,還有房間裏那個說胡話的家夥——或許,只能算四個半,因為床上那個貌似快死了。

在知道玩家退出游戲時可以選擇模糊記憶之後,追雪忍不住想要放飛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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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對方是個弱雞,那出去之後很可能會選擇模糊記憶,那以後也找不到她;

如果對方很厲害很記仇,那……就更刺激了!

比如現在,她很希望接下去還能有與托尼老師同副本的機會。

雖然托尼沒有高手應有的風度和經驗,每次都死得很快……

但是托尼老師既會拉仇恨,又擅長排除錯誤答案,這麽優秀的玩家,如果以後不能再見面,那就太可惜了。

不知道托尼如果知道她的想法,會不會委屈得哭出來。

天色漸黑,縮在床上的玩家忽然掀開被子,跳下床,走到了窗邊。

他回頭看着衆人,青紫的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他們來了,我們該走了。”

說着,他推開窗,一頭紮了下去。

追雪三步并作兩步跳到窗邊,連衣角都沒來得及抓住。窗外黑漆漆一片,她沒有聽到玩家落地的聲音,也看不到下面發生了什麽。一陣夜風吹進窗口,衆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我們還能出去嗎?”快樂的喬治愁眉苦臉的,看起來一點也不快樂。

追雪看了看嘆息。嘆息嘆了口氣,沒說話。

“跟我過來。”追雪對另外兩人說道,然後走了出去。她走到樓梯口,回頭看去,嘆息走在她的身後,另外兩個玩家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不是想離開嗎?那就過來。”她說。

那兩人還是沒動。快樂的喬治遲疑着說道:“現在天已經黑了,我覺得還是房間裏比較安全。”

“你呢?”追雪問女玩家,“你也要等到天亮嗎?”

女玩家沒說話,但也沒動。

追雪看着嘆息笑了笑:“走吧。”

她可不是濫好人。雖然快樂的喬治愁眉苦臉的樣子很違和,她也不會只因為這個就提前離開副本的。

她想離開,因為她發現自己開始想咳嗽了。

鼠疫杆菌可以通過跳蚤傳播,托尼老師就是這樣染上的;

也可以通過飛沫傳播。游戲之中顯然加快了黑死病的發病速度,她和那兩個玩家在同一房間裏呆了沒一會兒,就也想要咳嗽了。看看托尼老師的下場,追雪覺得她大概堅持不到明天早上。

所以,只能提前離開。

很可惜,不能再和隊友共處一個晚上了。

“加個好友嗎?以後方便組隊。”她正在惆悵的時候,嘆息調出面板問她。

追雪幹淨利落地加了好友。

兩人在三樓房主人的卧室裏翻出兩件長袍和兩套銀質的面具,穿戴好後,全身籠罩在黑色長袍之中,臉上戴着長長的鳥嘴面具——看起來,像是兩只烏鴉。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們的頭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追雪沉思片刻,決定先去天臺。走到門口,她發現白天夾在門縫中的布條還在那裏。

“居然沒有人上來?”她詫異道。

她明明告訴那些人,天臺上有線索的,是她的話太不可信,還是那些人反偵察能力特別強,來過又走了之後還能把布條放回原位?

“你一出手就幹掉了他們一個人……”嘆息打開門說,“換了誰,大概也要想想你的話是不是可以相信的。”

“但我以為他們至少會來看一看……”追雪搖頭,“我不信十幾個人看到天臺上的東西以後,一個進去的人都沒有。”

她離開的時候又沒鎖門,只是将門虛掩,雖然現實生活中她如果看到天臺上那副景象,肯定會轉身走人立刻報警。但這是逃生游戲,怎麽會沒有人去看呢?

“誰知道呢。”嘆息說着。

夜間的天臺與他們白天看到的大不一樣。

天臺正中燃着一堆篝火,幾個黑衣人圍坐在火堆旁。篝火熊熊燃燒着,卻沒有照亮他們的面孔。

“來了?”一個人轉頭看向他們。火光映照出他的側影,追雪看到對方的臉上也戴着長長的鳥嘴面具。

“為什麽不來呢?”嘆息反問。他在追雪的手心裏畫了個叉叉,追雪撓了撓他的手心表示明白。

“他們已經走了……”那人說道,“他們的消息倒很靈通,留下我們在這裏等死。”

樓下傳來女人的嚎哭聲:“救救我的孩子,誰能救救我的孩子……”

一人猛地站起身,他的衣角在火堆旁掠過,火苗沒有絲毫顫動。“不能再等了,主教和神父都死了,我們都是罪人,神會饒恕我們嗎?”

“沒錯……”另外一人也站起身,“一切都是徒勞的,忏悔沒有用處,祈禱也沒有用處,我們應該離開這裏。”

黑衣人們站起身,一個接一個地走下樓梯。他們走得很快,卻幾乎沒有腳步聲,仿佛是在黑夜裏飄蕩的幽靈。

快到一樓時,女人凄厲的叫聲更加清晰了。帶頭的一人忽然回頭,讓過幾人之後,攔住了追雪和嘆息。

“你們不是和我們在一起的人,你們是誰?”

追雪握緊了手中的木棍。

“你們是誰?”

那人向他們撲來,速度極快,追雪幾乎來不及做出反應,勉強拉着嘆息躲開。

那人的鳥嘴面具中發出古怪的笑聲:“果然是騙子,去死,你們都該去死!”他揮拳砸向追雪,追雪用木棍擋了一下,木棍被砸成了碎渣。

追雪:“……”這是什麽豆腐渣!她這可是在主人房間裏拆的凳子腿,居然一碰就碎?

“跑!”她猛地跳起,雙手攀在樓梯扶手上,居高臨下地跳向黑衣人,正踢中那人的胸口,那人踉跄幾步,與另外幾個黑衣人摔成一團,她趁機拉起嘆息,往門口沖去。

經過一個房間時,她看到穿着白麻布衣裙的女人站在門口,微笑着向她揮了揮手。

“快跑啊!”追雪來不及多說,只是沖她喊了一聲。

“上帝保佑你們,再見。”女人走到走廊中,燈光在她身前投下長長的影子。追雪顧不得再勸她,拉着嘆息繼續逃命。

黑衣人們的速度很快,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追雪已經開始盤算,她能夠攔住那些人幾秒鐘,這幾秒的時間夠不夠嘆息跑出門去……

身後響起接二連三的慘叫聲。

“你們該死,你們都該死!”女人凄厲的叫聲在走廊裏回蕩,“為什麽要抛下我們,為什麽不帶上我的孩子!”

“既然我的孩子不能去天堂,我就帶着你們一起下地獄!”

此時追雪已經跑到門口,嘆息跟在她身後。白天裏緊鎖的大門此時敞開着,外面是黑漆漆的夜色,看不見任何景物,敞開的門好似巨獸的血盆大口,等着無辜的羔羊将自己葬進墳墓。

追雪站在門口,向走廊裏面望去。

白麻裙女人的身周纏繞着黑氣,黑衣人們在她腳下不停地哀嚎,追雪隐約看到,其中一個人的面具落下,臉色泛着青紫,似乎已經被傳染了。

“放我們走……”一個黑衣人呻吟道。

女人幹淨利落地踩斷了他的脖子。

她身周的黑氣漸漸散去。她俯身抱起她的嬰兒,臉上帶着微笑,背後昏暗的油燈給她的側影鍍上了一層神聖的金邊,“無論你去哪裏,我陪着你,我的孩子,即便是地獄。”

“謝謝你們,再見。”她轉頭看向追雪,說出最後一句話,閃身走進了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她的嬰兒沒有來得及受洗,教會的人全部死去,沒有人為它祈禱。所以作為母親,她想殺死這些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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