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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晉意外脫口而出的四個字, 仿佛砸向霖秋的兩座大山,令他一時間甚至都不知道該把注意力放在前兩字上,還是後兩個字上, 任意一組詞, 拿出來都足以令他心緒翻滾并且驚掉下巴。
但他還是更在意前者, 這件事有點可怕。
那是他中學時候的一個綽號,他不太願意想起的一段尴尬往事。
時間是高中,青春期的校園裏每年例行環節就是評選校花校草,論壇裏組織投票, 聲勢浩大,幾乎全校的人都會圍觀, 霖秋的照片在評選初始就被放了上去,排名居高不下, 最後沒有任何懸念地成為校草排行的第一名。
誰知就在投票渠道關閉的那天,學校論壇崩了,霖秋的照片不知怎麽跑去了校花組,依舊名列前茅豔壓群芳。高中男孩子正是嘴欠的時候, 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梗,從此霖秋便得了個外號叫霖花花。
這外號原本只是中學限定,後來讓霖璟給知道了,從此在家裏一發不可收拾。
至于葉之煜,他絕無可能知道霖秋中學時候的事, 如此一來, 便只能是霖璟。霖秋幾乎一瞬間就想起了之前霖璟被炸傷在他家裏修養的時候,曾經跟抱枕葉之煜叽叽咕咕講過很多當年的事情。
絕對差不了。
霖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車上下來的,晌午的日頭很曬,風聲很遠, 他微微眯着眼睛,感覺這個世界十分地荒誕。
閻晉從兩個人的反應上已經猜的七七八八,知道自己闖禍了,他跟葉之煜一起下車,拉着人低聲說道:“你還沒跟他招認?”
葉之煜有苦說不出,只得到:“一言難盡。”
誰能想到,明明是一句話的事,卻像蜘蛛拉絲一樣沒完沒了,好不容易說出口了,對方還因為斷片全忘了。
“卧槽你前天不是說要說的嗎,我今早來看你倆互訴衷腸,我以為他已經知道了……這咋整,我他媽現在一頭撞死能替你頂罪嗎?”
葉之煜道:“你他媽以後管着點自己的嘴就行了。”
他擡頭看了下霖秋,催閻晉把後備箱打開,拿出了行李箱,又讓他上車,說道:“趕緊走吧。”
閻晉拉下車窗,道:“你不想揍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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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之煜道:“想揍你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閻晉朝他抱了個拳,從戰場上揚長而去。
霖秋眨了眨眼,迎着日光問葉之煜:“在抱枕裏,是什麽感覺?”
他看上去很平靜,但是下颌卻緊繃着,內斂的人即便生氣也是向內的,心裏無數座火山噴發,表面上卻只稍微紅了眼眶。葉之煜對此十分清楚,他想了想,只說道:“對不起。”
霖秋又指了指箱子,說道:“在裏面嗎?你幫我把他……接回來了?”
“是。”
“那我的衣物?”
“也都在這裏了。”
霖秋點點頭,說道:“謝謝葉老師。”
然後轉身走進小區。
似乎認可了葉之煜說的“回家再說”,他們也畢竟是公衆人物,大庭廣衆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有眼睛盯着,霖秋沉默地走回了家,葉之煜同樣沉默地跟在他身後。
而當房門一關,霖秋沒等葉之煜說話,便先他一步說道:“葉老師,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地方,幾天前,在酒店裏你就告訴過我你跟抱枕是同一個人,可是我沒相信,我真是太傻了,真相放在我面前我竟然覺得是你在開玩笑。”
葉之煜感覺心裏一陣難受,輕聲說道:“不是的,當時是我猶豫了,我應該直接一點。”
“是啊,像我這樣的人,你大概得在我面前表演一下大變活人我才會相信吧,”霖秋苦笑道:“不過真的沒關系,其實你一直瞞着我也可以的,換位想想,如果我是你的話,突然變成了一個陌生人的抱枕,我也不敢完全信任他,隐藏自己的身份是對的。可你為什麽又要讓我知道呢,一直藏下去不好嗎,還是說你……”
你是察覺到我對抱枕動了心,所以才來讓我認清現實的嗎……
霖秋眼眶酸澀,現實中追他的人中,各種樣貌,各種手段,他從沒看進過眼裏,這麽多年靠追星續命,唯一喜歡的人也是葉之煜。抱枕的突然降臨,就好像一種變相的恩賜,恩賜他這麽多年對偶像的忠誠,恩賜他一個永遠無法讓別人知道的、但卻是他心裏最完美的伴侶。
但這一切,都因為抱枕與本尊的重合而破滅了,近在眼前的抱枕,從這一刻開始不再屬于他一個人,也不再是他的所有物,從這一刻開始,他們之間的距離再一次被現實填滿。
不是抱枕與主人的距離,而是頂流與即将退圈的十八線的距離。
這麽好的東西,終歸不是他的。
巨大的落差已經幾乎将他擊垮,更可怕的是這一段時間裏他都跟抱枕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他簡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現在的葉之煜。
是的,他确實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現在的葉之煜。
而葉之煜卻說:“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真相。”
“知道了又怎麽樣?确實,你提前幫我結束了社死,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
“我不是因為這個……”
“那因為什麽?”
霖秋說着,說出的同時便開始懊悔,他怎麽能對葉之煜如此咄咄逼人呢,如果讓其他粉絲知道,肯定要罵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跟愛豆單獨的相處、偶然降臨的特殊關系,不管誰是都會覺得這是件中了彩票一般的大幸運吧。
可是……常理僅僅是常理。被玩弄欺騙了這麽久,整天像個小醜一樣地表演,霖秋心裏像堵着塊石頭,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
“好了,也別再說了吧,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葉老師,我喜歡你,我的選擇一直都是無條件地支持你,以後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我責無旁貸,但是現在,我的頭好疼,葉老師,讓我睡一會兒好嗎?”
霖秋幾乎是懇求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因着多了這一層現實因素,就連抱枕以往對他的好、對他的親昵,在這一刻,看上去都像是存在着目的:希望他多多配合本尊的活動。
僅此而已。
一直以來,果然是他想多了吧。
葉之煜果然沒有再多說什麽,他讓霖秋回了房間,幫他拉上窗簾,然後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神情晦暗,不知在想什麽。
霖秋很累,是身體上的虛弱勞累,也是精神上的疲憊,他翻了幾個身,仿佛聽到了幾聲嘆息,他在這種嘆息聲中睡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時,夕陽染紅了整片天空,晚霞絢麗而慵懶。房間裏安靜得仿佛凝固了一般,霖秋走出卧室,發現家裏只剩下了自己 ,葉之煜不知道何時離開了,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整整兩天只吃了一點粥,但是霖秋一絲食欲都沒有,他洗了個澡,沖掉一身汗味和沾染的醫院味,當他提着垃圾袋準備下樓去丢掉時,走到門前,門卻從外面打開,葉之煜跟他撞了個照面。
霖秋愣了愣,看着他手裏拎着的兩大包購物袋,說道:“你……去買東西了?”
葉之煜聞言,看上去有些欣喜,說道:“是,我想……你才剛出院,總要吃點有營養的補補。”
霖秋接過了袋子,看着裏面半生的食材,說:“你要親自動手?”
葉之煜道:“我研究了一下午菜譜,試試看。”
這就很可怕了,霖秋不是沒看過葉之煜在節目裏的下廚手藝,其實他本身可能不算是廚房殺手,畢竟做出來的東西能吃,但是他有潔癖,尤其對生的東西有潔癖,霖秋至今還記得他拎着一只生的小雞腿的邊邊,白眼翻得仿佛手裏是只死老鼠。
而葉之煜下午研究的營養菜譜,總少不了雞湯魚湯,這孩子可真會為難自己。
“你幫我剝一下蔥和酸。”霖秋說着,挽起袖子把購物袋裏的東西拿出來分門別類。
葉之煜道:“不用,我來,你放心在旁邊看着就好。”
“我真的不放心,”霖秋手上動作沒停,把小蔥塞給葉之煜,說道:“你有把握讓我順利吃到晚飯而不是夜宵?”
葉之煜拿着蔥,想反駁卻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固然,他這個廚房新手、從未煲過湯的人,即便嘴上說了有把握,可信度也并不高。
更何況,他想做菜也是為了哄哄霖秋,想照顧他、讓他高興,如果到時候把廚房搞炸了,豈不是适得其反。
而且……葉之煜機械地一邊剝蔥一邊看霖秋,他看起來好像……并不生氣了。
難道是,已經原諒自己了?
他一激動,啪地一聲,把一根蔥清清脆地掰成了兩半。
霖秋只瞧了一眼,說:“要洗幹淨再掰啊,哥。”
葉之煜感覺頭頂上沉重的烏雲呼啦呼啦地散開了。
他歡快地打着下手,從未覺得在廚房打下手如此幸福過,一不小心剝了三顆蔥兩頭蒜,剁了兩碗辣椒碎,所有需要沾冷水清洗的全由他代勞,最後就差搬小板凳來給大廚揉肩捏腿了。
——可惜大廚不讓。
有了這個打了雞血的幫廚,霖秋麻利地做出了兩個炒菜、一鍋魚湯,兩個人圍着魚湯喝得出了汗,湯汁濃白,魚肉鮮嫩,本來霖秋還說着沒胃口,如果是他自己的話或許也确實沒有胃口,對面看着葉之煜吃得津津有味,他也被帶動,吃到最後鍋都見底了。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那件事,直到睡覺的時間,葉之煜像往常一樣,洗漱之後準備抱着香香寶貝兒入睡,然而才剛爬上床,霖秋便一翻身扭開了臺燈,照得葉之煜仿佛一個潛逃被捕的犯人。
“你來幹什麽?”霖秋問他。
“睡覺啊。”
葉之煜的睫毛在臺燈下投下大片的陰影。
“我是說,你沒覺得哪裏不合适嗎?”
葉之煜想了想,搖頭:“沒有啊。”
霖秋卻劃了一道三八線,說道:“煜哥,您現在不是抱枕,我們僅僅是同事關系、合作關系,不再有……其他的關系了。”
“其他關系指什麽?飼養關系?還是,愛豆和粉絲的關系?”
“都沒有,通通沒有了,”霖秋說道:“所以,我隔壁是客房,你如果介意的話我也可以把主卧讓給你。”
葉之煜又露出了那種可憐小狗的目光,他看着霖秋,道:“你要脫粉?”
霖秋脫口而出:“是,我要脫粉。”
……但其實他還是想再考慮一下。
“你不走的話是不是想要主卧,那我……”
“不,”葉之煜說道:“我去客房。”
霖秋看着他離開,攥着被子的邊緣,指尖泛白。
“等等!”
霖秋忽然又叫住他。葉之煜轉身,神情透着些期待。
然而霖秋小聲地說道:“或者,你也可以回你家去睡。”
“我家?”
“隔壁,是你的房子吧?如果你回去的話,每天晚上八點到早上八點,如果我要出門,我會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 叮——按照國際慣例,好日子就快來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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