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神降

密林深處，是魔獸的樂園，而僅僅只是在外圍采些草藥，時刻警醒些，卻也能規避掉危險。

被派去尋找羽的半獸人順利地找到了對方，見到對方手裏的止血草後，都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太好了。

然而，危機便是在這一刻發生的。

與密林緊挨着的是獸人族的派羅部族，他們信仰戰争之神阿瑞斯，是猛虎的化身，兇猛好戰，體格強壯，也是獸人中最為強大的一支。

羽等人一直小心避讓着林中猛獸，卻忽略了自己已經不小心踏足了派羅部族的領地。

陌生的氣息侵入，守衛者幾乎是瞬間就迎了上去。

等羽他們意識到不好，想要急忙抽身離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恐怖的氣息如同巨峰牢牢壓在了他們身上，釘住了他們想要逃跑的雙腳，巨大的實力差距讓羽等人忍不住渾身發顫。

下一秒，羽的餘光看到了一只碩大的猛虎，它有着流暢有力的線條，漂亮閃耀的皮毛，然後毫不留情地撲倒了她身側的半獸人。

緊接着，是骨頭斷裂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我當是什麽？原來是幾只肮髒的混種。”對方化為人形，嫌棄的聲音緩緩響起，羽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極度的畏懼讓她大腦一片空白。直到止血草鋸齒的邊緣割破了她的手掌，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跑！要跑！

心神劇震間，她已經挪動了一小步。

獸人守衛詫異地擡眼看去，輕描淡寫地攔住對方，金色的獸瞳緊緊盯着羽，接着饒有興味的笑了。

“剛才都沒發現，你竟然是個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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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滿是調笑的語調落在羽的耳朵裏，無異于讓她堕入冰窖。

對于獸人而言，半獸人是血脈的恥辱，而半獸人的雌性，更是随意□□的存在。

那一瞬間，羽仿佛又回憶起了在更為幼小的時期，那時，半獸人還與獸人一族生活在一起。每每獸人族的戰士狩獵歸來，就如強盜似的沖進來，拖走雌性的半獸人，發洩着體內的欲望。有時，甚至連一些容貌秀麗，身材纖細的雄性半獸人也不能幸免于難。

于獸人們而言，半獸人是血統肮髒的存在，是可以随意踐踏的奴隸。

直到——

王出現了，他的強大與悍然庇護了整個族群。

半獸人終于脫離了獸人部族，并與人族達成了契約。只是當寒冬來臨，在遷徙途中，王受了重傷時，那群僞善的人類竟然将王與體弱年邁的族人都抛棄了……

看着步步緊逼的獸人守衛，羽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難道，半獸人終究逃不出身為奴隸的命運嗎？

獸人守衛看着面前小小的雌性，心中湧起了一股邪/念。

風在這一刻忽然停止了。

羽忽然覺察到一股磅礴的力量湧入了自己的體內，靈魂深處都不由自主滋生出依戀之情，她震驚地瞪大了雙眼，臉上是錯愕，以及毫不掩飾的狂喜。

這是……神？

她的心聲最終沒有吐露出來，因為神已經降臨了。

獸人護衛們在這一刻感受到了近乎恐怖的威懾，沒有生靈能承擔來自神的憤怒，他們匍匐在地，在極端驚恐下現出了原形，碩大的身軀在神明面前也不過只是蝼蟻。

原先還戰戰兢兢的少女再次睜開了她的眼眸，那是如大海般深邃迷人的眼瞳，冰冷，理智，是來自神明的凝視。

原先還驚恐不已的半獸人在感知到體內升起的信仰後，皆是震驚又狂喜地看着面前，被施以“神降”的羽。

滾燙的淚從眼眶滑落，他們虔誠地跪倒在一旁。

神，并未抛棄他們！

而與之相對，獸人護衛們卻是驚駭得忘了呼吸。

那群卑賤的混種竟然也有了神明的庇護嗎？這怎麽可能！不，現在的危機是，他們竟然招惹了一個神明！

“羽”的手中緩緩凝出一柄長劍，古樸的劍身無任何裝飾，卻透着來自古老的法則之力。

長劍輕輕揮動，仿佛空間都被割裂了。

方才對半獸人出手的獸人護衛只覺得身體一顫，他下意識驚懼地閉上了眼，下一瞬，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還活着！

然而狂喜的神色還未散去，他陡然發現自己已經踉跄着倒在了地上，體內的力量争先恐後離開他的身體，甚至于大腦也開始變得混沌。

“不……！”

他終于意識到了什麽，絕望地驚呼出口。

假如失去所有的力量，他将會變成沒有思考的野獸，這對于一個勇士來說，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結局！

“不！神，求您寬恕我的罪行！”

回應他的，只有寒風與骨枭的啼鳴。

剩餘的獸人護衛被這駭人的一幕吓得肝膽俱裂，喉嚨像被一只巨手狠狠掐着，連喘息都變得困難。

時間漫長得讓人驚恐。

在獸人們汗流渾身的那一剎，他們聽見了神明冷漠的聲音。

“這次，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

也是在那一瞬間，覆蓋在他們身上的可怕神威散去了，獸人護衛們根本不敢停留，幾乎是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而“羽”則是緩緩轉過身，掌中凝出白色的光芒，一道道光芒籠罩在半獸人身上，撫平着他們的傷痛，即便是剛剛重傷瀕死的半獸人，在神光沐浴之下也恢複了生機。

做完這一切，“羽”的指尖又凝出一團小小的光暈，那光芒中散發出來的力量，令所有半獸人都生出了依戀。

小小的光暈照耀在前方，仿佛是在為他們指引回程的路。

“歸來吧，信徒們。”神如此說道。

羽回過神來的時候，神已經離開了。

漫漫長夜，在這小小的光暈下照出了一條路。半獸人們抹幹臉上的淚，瘦削的背影不再萎靡。

來時，他們滿是絕望。可此時，他們卻充滿希望。

與此同時，祭壇上的神明眼眸微顫，風瞬間明白神已回歸，危機必然已經解除，他悄悄松了口氣。

希萊雅望着底下的信徒，也終于有時間梳理起一切的始末。

她本是千年後，人類世界的女王，國破之時，她于戰火中殉國，可沒想到再一睜眼，竟然來到了千年以前，這個神明臨立，被稱為“神戰”的神話時代。

千年以後，神明早已隕落，諸如精靈，巨龍等長生的智慧種族也近乎滅絕，唯有人類代代繁衍，愈發繁榮昌盛。

在她作為人的記憶中，這個時代有個別稱——

“不存在的世紀”

但現在看來，都是無稽之談。

如今，她不僅親眼見識了這個神話時代，還成了庇護混種的神明。

從人到神，她似乎應該感到欣喜。

但看着面前，除了風以外，無一例外的老弱病殘幼，希萊雅感覺到了深深的頭痛。

方才治愈信徒傷勢時，他們的記憶也傳到了她的腦海裏。

她現在統共才二十七個信徒，能作為戰鬥力的只有一人，施展神力需要信仰，可這麽點信徒能給她提供的信仰實在少得可憐。

更何況，她已經探測過了，他們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在冰原之下。冰原之上居住着強大的冰原巨人，前方是魔獸遍布的密林，再往前，又是獸人的部族。

她手底下就這麽一群老弱病殘，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

希萊雅感受到了世界對她的深深惡意。

明明已經轉生成了神明，現實卻比她當初作為傀儡女王時期更加摯肘。

風似乎也從神明的眉眼中看出了對方的憂慮，他很是愧疚，俊美的容顏寫滿了落寞。

“女神，是我們讓您憂心了……”

“無妨，這是身為神明的職責。”女神的聲音悅耳溫和，讓半獸人們受寵若驚。

曾幾何時，竟會有神明願意眷顧他們！甚至于，他們的女神是如此的溫柔，如此的美麗！

希萊雅感受着體內信仰值又暴漲了一波，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她輕輕觸碰着體內的神職，腦海中漸漸有了想法。

“不必驚慌，希望的光輝将永遠眷顧我們。寒冬來臨之際，古老的勇士将跨越時空，成為我們的夥伴。”

“他們無所不能，他們……”

“永生不死。”

希萊雅話音剛落，所有半獸人眼裏都湧現出火熱的光芒。

無所不能，永生不死的勇士！竟然是這般強大的夥伴！女神啊，您是如此偉大！

望着眼前的信徒們，希萊雅的眼眸柔和了些，她緩緩道：“此刻，吾将率領你們前往新的居所，從今往後，那兒便是你們的故土。”

“是，女神！”他們恭敬地跪在地上，難掩熱切地回應着。

希萊雅體內神職閃耀，神力凝在蔚藍色的眼瞳中，她浮上半空，明月在她身後失色，萬物匍匐于她的腳下，神聖的光芒凝于指尖，她輕輕一送，那光芒便飛向了不遠處。

緊接着，所有人腦海中都浮現出一條清晰的路線——

那是歸家的路。

在新神指引之下，半獸人們振臂高呼，哪怕他們仍舊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可那一雙雙眼裏，已經充滿了希望。他們結伴而行，不懼千難萬險。

這一天，尼薩大陸上點燃了一縷小小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