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最近幾天總是在下雨。
天空總是鋪滿了雨雲,看不到太陽,到處都是霧蒙蒙的。草坪呈現出一種沒精神的青綠色,纖長的草莖粘在一起,狼狽地貼在地面上。地面上布滿了大大小小閃亮的水窪,一不小心就會沾濕長袍的下擺。不管是不是正在下雨,石頭的雨槽中不斷有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時而形成一小股泓亮的水柱,落在淺淺的水坑裏,濺起透明的水花。所有的室外活動都被迫轉移到室內,令人提不起精神。
對面的那個人顯然就是這樣。
奈斯特沒精打采地咂着南瓜汁,斑鸠餡餅只吃了一半就被晾在旁邊,哈欠連連,仿佛随時都可能會睡着。五年級驚人的作業量終于在開學後的第三個星期顯現出來,常常需要為了第二天要交的作業而鏖戰到淩晨一點。奈斯特這樣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吃飯的時候沉默寡言,食欲不振;上課神情恍惚,莫名其妙地嘆氣出神;球隊訓練的時候魂不守舍,作為擊球手卻被游走球撞下掃帚…戴納沒怎麽放在心上,單純地覺得是熬夜帶來的問題。這種單相思者的症狀他當然不會知道。
“嘿,戴納!嘿,奈斯特!”戴納聽見有人叫他才收回目光。
羅森·格諾,拉文克勞那個十三歲的找球手坐在了他對面。
“嗨,羅森。”戴納心不在焉地回答,奈斯特哼哼了一下表示聽到。
“怎麽了,羅森?”戴納問,雖然是隊員,但是除了魁地奇訓練,和羅森基本沒有什麽交集。
“嗯,我是來傳話的,”羅森看上去有點緊張,和高年級的學長說話往往都會這樣,“弗比斯說球場的維修已經結束了,他讓我告訴你們,今天下午魁地奇訓練——”
奈斯特“哦”了一聲,看上去更加萎靡不振。
“——還有,吉爾讓我告訴你,明天下午的級長會議你不用去了,她一個人可以應付。”羅森急急地說,藍色的眼睛眨來眨去閃閃爍爍。
“知道了。”戴納回答,心裏湧起了一陣對于吉爾濃濃的感激和愧疚之情。五年級的課業繁重,碰巧今年的萬聖派對籌辦很繁瑣。根據學生會主席的指示,拉文克勞負責樂隊、節目的聯絡編排,斯萊特林的負責城堡裝飾布置,格蘭芬多只負責維持秩序和前期宣傳,赫奇帕奇的級長不善于争吵,就被迫分到了衛生和善後工作。而吉爾一個女生幾乎一個人承擔了所有的聯絡事務,曾經讓戴納很過意不去。
羅森并沒有要走的意思,拉過一份烤牛肉和土豆吃起來,看上去終于放松下來。
這時,克梅麗爾從旁邊經過,只是簡單地打個招呼微笑一下。戴納同樣報以微笑,目送她拉着女友走到長桌最遠的一端。
“你看上去心情不錯啊。”羅森興致盎然地問,切着烤牛肉。
“當然了,換了誰心情都好。”奈斯特酸酸地看了戴納一眼,搶着說,似乎提起一點興趣。戴納裝作沒有聽到,仔細地切羊排。
“那是什麽?”羅森指着戴納身後,轉移話題。
戴納回頭去看,看到有一些巨大的的長方形木箱靠在牆上,包着棕色的紙,至少十英尺高,扁平狀。
奈斯特回頭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回答,“鏡子,波斯進口。今年萬聖節的新裝飾。據說到萬聖夜,會有整整十二面巨型鏡子嵌在牆上作為裝飾,禮堂看上去會擴大一倍……”
戴納心裏一沉,“你怎麽知道?”
“我認識斯萊特林的級長。”奈斯特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用叉子挑起已經冷掉的餡餅送進口中,嚼了兩下,皺皺眉推開盤子。
“實在太難吃了。”奈斯特看着盤子自言自語地說。
沒有人注意到,戴納的表情已經僵硬了。
“嘭——”鬼飛球像是炮彈一樣射出去,“邦”的一聲重重打在門柱上,褪色的門環在蒙蒙的細雨中嗡嗡作響,震顫不已。
“戴納!你到底在幹什麽?”弗比斯隊長單手接住鬼飛球,調整了掃帚的位置,厲聲道,“你應該讓鬼飛球穿過球門而不是摧毀它!這還用我解釋嗎?重來!”
羅森正從幾英尺下的地方滑過,他輕巧地轉彎抓住了飛賊又放開。羅森升到戴納對面,似乎想要說些什麽,這個13歲的找球手的臉上顯示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憂慮。戴納在他張嘴說話之前上升離開了。他真的不想聽任何人的說教或者勸導,沒有人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戴納?你怎麽了?放輕松點——”吉爾追上他,詢問道,皺着眉頭看着他。胳膊底下夾着鬼飛球,頭發上面沾滿細細的水霧,亮晶晶的。
“我沒事。”戴納沒好氣地打斷她,一個人飛遠了。吉爾的表情陰沉下來,伏在掃帚上,向球門沖過去,鬼飛球徑直射進了最右邊的圓環,博得了隊長一聲并不熱情的褒獎。
“維爾莉特——”吉爾喊道,把鬼飛球傳出去,示意她射門。但是維爾莉特接過鬼飛球,又把它傳給了戴納。
又是“嘭”的一聲,戴納用盡全力把鬼飛球打出去,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在鬼飛球身上,他發誓他聽到了皮革破裂的聲音。
球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從球門上方急速掠過,朝着球場邊沿飛去。弗比斯憤憤詛咒一聲,向下俯沖,在球落到地面之前接住了它,之後急速上升到戴納對面。
“戴納·芬奇——”他大聲吼着,頭發被風吹的淩亂,顯得異常狼狽,憤怒在他臉上燃燒着。弗比斯吼叫着,但是戴納甚至于都沒有聽見他到底說了什麽。戴納從來都不怎麽喜歡他這個隊長,現在覺得他讨厭極了。他直接把臉轉過去,頭也不回地朝着更衣室飛去,把暴跳如雷的隊長抛在身後。
“都怎麽了?奈斯特!都給我回來!不許追!讓他走吧!禮拜六的球賽一過我就舉辦選拔賽,某些人就會被踢出去了!還想呆在隊裏的就回來繼續訓練!這個球隊必須好好整治一下了——”
戴納不管不顧地朝着更衣室飛去,撤掉發潮的球衣換上校袍,把掃帚狠狠扔在地上,突然間才發現更衣室角落裏居然還坐着一個人。
“你是誰?”戴納疑惑地問,打量着坐在更衣室椅子上女孩,“這是球隊的休息室,你怎麽進來了?”口吻很粗暴。
“我只是在這裏等人…外邊下雨,羅森讓我在這裏等他…如果不行我可以出去…”女孩斷斷續續地說,看上去很緊張,不安地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頭發。
“不用了,他們可能還在訓練,你就在這裏等吧,”戴納嘟哝着,意識到自己剛才很粗魯,看了一眼窗外,陰雨蒙蒙,視線很不好。
“你不訓練了嗎?”女孩接着問了一句,情緒平穩下來。
戴納“嗯”了一聲,他不想解釋什麽,把襯衣的領子翻出來。女孩看上去并不滿足。
“那羅森還要訓練多久呢?”
“不知道,”戴納簡單地回答,心裏好像堵了一塊東西,他希望在為自己的舉動後悔之前離開球場。
“你是戴納級長嗎?”
“你認識我?”戴納停下,轉過身有點驚訝地問,怨氣暫時消散了。
“羅森跟我提過你。”
“你叫什麽名字?”戴納問,掃了一眼女孩胸前的藍色繡章,拉文克勞。
“優利卡。”她回答。這時候門被推開了,他的隊友們一起湧進來,伴随着一股雨水的潮濕味道。
吉爾本來還在诘難弗比斯,一看到戴納,就什麽都不說了,換上一種冷冰冰的失望。尴尬的沉默像是冰一樣寒冷。
“羅森!”優利卡高興地叫道,并沒有意識到什麽異常。
“嗨,優利卡,你還在啊…”羅森局促地勉強打個招呼,眼神仍在戴納和其他隊員之前游移。
戴納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以最快的速度拉開門,逃離球場。
他飛快地沖向城堡,一步三階地跨上樓梯,很快來到拉文克勞塔樓那令人暈眩的旋轉樓梯前。旋轉樓梯上卻擠滿了人。
相比而言,拉文克勞們進出公共休息室要比別的學院麻煩得多。鷹頭門環提出的問題随着時間的推進總是變得越來越古怪刁鑽。所以同學們總是盡量減少進出的次數,畢竟被擋在門外進不去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特別是在以智慧見長的拉文克勞。盡管如此,還是常常會有人會有不可避免的被擋在外面,而這一次被擋在門外的人似乎太多了一些。
戴納停在旋轉樓梯下望着那一大群吵吵鬧鬧不耐煩的學生,不知道這次那個神經質的門把手又出了什麽樣的謎語。這時候奈斯特從後面趕上來,拍拍他的肩膀,喘着氣說:“哥們,你跑的真快!”,掃了一眼樓梯,用下巴指了指,“怎麽回事?又進不去了?”
“不知道,我還沒上去。”戴納嘆口氣回答,擠進人群中,來到樓梯盡頭的平臺上。這裏的人更多。克梅麗爾倚在欄杆上等待着。
戴納目不斜視地走到門前,敲敲那塊光滑的栎木板。鷹嘴張開,發出一聲悅耳的鳴叫,然後一個柔和的女聲說話了:
“真實與虛妄,相聚在何方?”
奈斯特皺起眉,“這是什麽沒頭沒尾的問題?”他沉思片刻,半開玩笑地說:“天堂?”
“早就試過了。”茱莉亞翻着白眼說,“要是這麽容易我們還會被堵到現在?”
“那就是……仙境?”奈斯特如有所思地對着門把手說。旁邊響起了不屑的嗤笑聲。奈斯特不以為意,“你說呢,戴納?”
戴納疑惑地看向四周,不明白為什麽他們都想不到,他覺得答案太顯而易見了,簡單得有些可笑。
“鏡子。”他低聲說,喉嚨有點幹燥。
“很巧妙,”那個飄渺的女聲說,門鎖響了一聲,向前旋開了。
“哦!對啊!”奈斯特打個響指,臉色變得晴朗,驚訝地贊嘆道,“你怎麽會想到?”
笑容從戴納臉上消失了,沒有回答,他也是剛剛才意識到,為什麽自己腦子中會冒出來這樣的答案。
學生們跟在後面魚貫而入,克梅麗爾向他投來敬佩的目光。
然而這一切,只會使他更加沮喪。
戴納一言不發地穿過木門,沒有看任何人,迅速進男生宿舍樓,把自己關在宿舍裏。
“他怎麽了?”克梅麗爾失落地看着戴納的長袍消失在男生宿舍門後,茫然地問奈斯特。
“不知道,”奈斯特搖搖頭道,“一下午都是這樣。讓他一個人呆一會兒吧。”之後把球場上的事兒和克梅麗爾敘述了一遍。克梅麗爾也顯得憂心忡忡。
戴納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宿舍裏,反鎖門,從箱子裏掏出魔藥。倒在茶杯裏,加熱。然後從另一個瓷瓶中量出标準劑量的血液,仰頭一飲而盡。血腥味帶來的興奮如同一跳一跳地蔓延,一種原始的亢奮漸漸從大腦擴散到指尖;新鮮的血液很快開始在他自己的血管裏循環,形成一股有力的暖流,帶來飽餐後的滿足感。戴納閉上眼睛,努力從這種本能的熱血沸騰中解脫出來。
今天的種種不愉快同魔藥的味道一起在胸腔中一刻不停地翻湧。弗比斯的怒火和指責,克梅麗爾的微笑和失望,萬聖節的舞會和鏡子……交織在在一起令人窒息地翻湧,令人疲憊又虛弱。
他的情緒糟透了,他本不應該在球場上發洩情緒,還中途離開。
曾經那麽強烈地期待着的萬聖節的舞會失之交臂。
他真的不知道有辦法抑制那麽強烈的失望還裝作一切正常。
他真的不知道什麽魔法可以讓吸血鬼面對鏡子卻不會原形畢露。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樣向克梅爾解釋而不讓她感到失望。
假如他不曾被吸血鬼咬過變成一個不可原諒的怪物,那生活該有多麽幸福。普通人可以任意揮霍盡情享受的東西對他而言都成為了遙不可及的夢想。
假如有什麽辦法可以變回正常,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只有一個晚上。
他沉默地端起已經冷掉的魔藥,屏住呼吸一飲而盡,就好像一個絕望的自殺者喝□□一樣。
魔藥的力量可以幫助他像個正常人一樣在陽光下行走,可魔藥的味道确實是非同一般的惡心。像是膠水一樣黏稠的深紫色,發出一種刺鼻的腥臭味。嘴裏卻又極其苦澀,讓你的舌頭顫抖地皺縮起來。順着你的咽喉,沿着你的食道向下蠕動的時候,簡直如同一只有生命的、滑膩的、冰涼的觸手,留下一陣刺骨的、由內而外的冰寒。每次喝完,戴納捂着胃惡心良久,那種令人眩暈的惡心簡直讓人想要把胃吐出來。
而這種東西,他已經喝了五年,并且還要繼續喝下去,直到最後一天。
戴納熟練地将瓷瓶收好,嚼了兩片茶葉,洗幹淨杯子擺回書架上,打開窗子通風。他不想讓室友察覺到任何的異常。
然而魔藥的味道卻彌漫在空氣中始終揮之不去,時時提醒着他:你和他們不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恢複了正常,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戴納繼續在球隊訓練,再也沒有過什麽過激行為。盡管碰面時臉色都更陰沉些,但戴納和隊長誰都沒有再提起過那次不愉快的經歷。雖然水平大打折扣,但是他和維爾莉特之間那種驚人的默契配合彌補了這一點。隊長也沒有什麽不滿。只是每當這時,奈斯特就會格外狠勁兒地抽着游走球。
伴随十月臨近,每個人都變得焦躁起來。
對于弗比斯,他緊張的是下周六拉文克勞對斯萊特林的那場球賽,拉文克勞已經整整10年沒有摸過魁地奇杯。
對于吉爾,她焦慮的是能不能盡快得到淘氣妖精組合的回信,因為詹姆主席希望在萬聖狂歡派對上看到莉莉·伊萬斯最喜歡的樂隊。
對于羅森,作為一個年輕的找球手,他擔心的則是第一次上場比賽會不會被對方撞下掃帚。
對于茱莉亞,和大部分的女學生一樣,盼望着舞會和晚禮裙,更盼望着知道自己究竟會被什麽樣人的邀請。
而奈斯特,突然之間變得鬼鬼祟祟神神秘秘,茱莉亞透露說他正在追一個女生。戴納則已經沒有心思理會這些無關緊要的花邊新聞了,他自己有更加棘手的問題要處理。
……
男孩們關心魁地奇,女孩們關心舞會。每個人都有自己期待或焦慮着的東西。
九月份的尾聲臨近。
十月,已經承載了太多的忐忑和希冀。
萬聖節派對,魁地奇,霍格莫德……一切都會在十月來臨。
然而,沒有人知道,美好的十月還伴随着豔麗的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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