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和徐辰邶道了再見,謝凝拙看一眼手機顯示的時間,已經指向了淩晨三點多。
莫導的新劇臨時換了編劇,之前的劇本全部推翻掉,新的編劇便從一開始就和莫導、徐辰邶一起開始進行。
徐辰邶便直接發了視頻通話給并不在劇本溝通現場的謝凝拙。
即使明白這通聊了近乎三小時的視頻電話裏多多少少有徐辰邶向自己展現他的控制力的意圖,但能夠有這個機會參與彙同導演、編劇從零開始的劇本溝通,謝凝拙當然并不覺得這個機會需要浪費。
只是……
他放下已經發熱的手機,看向關閉的卧室門的方向,心裏竟然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
明明不過是成年人之間各取所需的關系,但當真把葉峙淵冷淡地抛下時,那不能騙自己的歉意還是讓他無法回避。
輕輕擰開門,走出卧室,他發現葉峙淵已經仰躺在沙發上進入了睡眠。他近乎190的身高在酒店客房寬敞大氣的沙發上顯得略有局促,睫毛漂亮地覆蓋着,眉頭卻蹙緊着,像是明明白白訴說着他睡着前郁悶難抒的情緒。
走近去,他俯下身,用平日無法肆意的眼光仔仔細細凝視着葉峙淵的臉,又輕輕靠近,撫平了他緊蹙的眉心,再在唇角印下一個溫柔的吻。
從衣櫃裏找出酒店備用的被子,給葉峙淵輕輕蓋好,又俯下身再在他已經展開的眉心親了親,謝凝拙轉身進了卧室。
再醒來時,床邊的電子時鐘顯示着淩晨五點多,明朗月色從窗外透進來,寬大柔軟的床在這樣的光線裏顯得像一只蕩漾在月光海上的船。
謝凝拙起了身,赤着腳下床,走向客房。
他想,這樣的光景,應該和愛人共享,在記憶裏留下無可替代、永不磨滅的記憶,即使以後這人、這景、這心再不可得,也能在一見月光時,便得以想起。
于他,這會是比夢更美的存在。
但沙發上只有疊放好的被子,沒有葉峙淵。
他不知何時已經默然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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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兩周,謝凝拙手機微信置頂的頭像一直沉默着,沒有任何動靜,像是葉峙淵去的不是英國,而是沒有現代通訊信號的原始森林。
葉峙淵沒有出現,謝凝拙不得不承認,随着時間過去,他心裏的空落越來越深。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習慣、甚至于樂于享受孤獨的,但從來沒有與人耳鬓厮磨、甚至水乳交融過的自己,在和葉峙淵這段不算長卻深入的關系中,似乎慢慢也已經迷失了一部分冷靜和理智。
但兩人的關系原本就建立在一片浮沙之上,沒有任何可以切實讓他安心的基礎,以至于葉峙淵只要不出現,他只能默認為對方并不想繼續維持這段關系。
所以即使猶豫再三,他也沒有給葉峙淵發個信息。
直到時間過去了三周,距離葉峙淵說的出國時間已經良久,謝凝拙終于承認,默然無聲的手機,等于宣告他們的關系似乎已經走向了戛然而止的定局。
“随時會結束”這樣的認知雖然一直盤桓落下不大不小的陰影在他心裏,但這真的發生了,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真實的難受。
難受到,像是真的失戀了一般。
因此在去康怡綜合醫院拍攝宣傳照時,他竟然有了種既期待見到葉峙淵又害怕再見到葉峙淵的心情。
直到陳秋風把車停在停車場時,那種隐約失重的不真實感都尚未褪去。
“東翼,一樓……”陳秋風熄了火,解開安全帶,拿着手機确認好了拍攝場地的位置,打開駕駛座的車門下了車,又快步繞到後座,拉開車門,充滿元氣地嚷,“哥,最後一次宣傳照拍攝了,加油!你是最帥最有氣質的!”
陳秋風的跳脫倒是給謝凝拙上緊了“工作中”的弦。
拍完這次宣傳照,應該也不會再來康怡綜合醫院了吧。那張從未使用過的16樓VIP病房的房卡,是退回給葉峙淵,還是就悄無聲息的當做不存在?
“哥?”
陳秋風看着手指扣在安全帶按鈕上卻遲遲不解開的謝凝拙,緊張地問:“你這幾天都沒什麽精神……是哪裏不舒服嗎?”
藝人上升期,工作排得滿坑滿谷,在莫導新劇入組前更是分秒必争地塞進了N個商務,身體不舒服雖然不可避免,但卻足以讓所有人舉步維艱。
“要不要我給你去買點藥?”
問完,陳秋風又咋咋呼呼地一拍自己心口,“看我給急得,都沒有智商了——這裏可不就是醫院嗎?哎哥你看我要不要聯系一下宣推那小姑娘……”
謝凝拙手指按下,安全帶随着卡扣解開的聲響應聲彈開,他擡眼看陳秋風,微微皺了皺眉:“沒病,不用去醫院找醫生看順便聯系宣推擺拍來立敬業人設,順便刷熱搜和話題。”
心思被謝凝拙一眼看穿的時候不是沒有,但他也很少這麽直接的不給陳秋風臺階下,陳秋風倒是心大地又湊近過來:“哥,我總覺得你這幾天不太對勁,是太累了?還是莫導的新戲劇本改動太多給你改傷了?我能為你做點什麽不?”
“我……”
剛剛開口想讓陳秋風退開好讓自己下車,謝凝拙的視線卻掃到了停車場的電梯處,門正滑開,從電梯裏挺拔走出來的人,錯不了,正是不知道算是不歡而散還是倉皇落寞的分別後二十二天都沒再見過的葉峙淵。
他回國了。他很平安。他只是不和自己聯系而已。
謝凝拙眼中閃過一絲冷然的波動。
走出電梯的葉峙淵正迎着在電梯口最近的、屬于他固定停車位上剛剛停下的一輛跑車而去。
跑車門打開,從裏面踏出一個氣質有些陰郁的貴氣感十足的男人。
他下了車,葉峙淵便毫不猶豫地擡手給了一個實實在在的擁抱,同時貼在那男人耳邊說了句什麽。
男人笑了笑,沉穩地拍了拍葉峙淵的背心,回了他一句話。
葉峙淵便立刻笑了起來。
那笑容,謝凝拙也見過,是葉峙淵心情非常好的時候才會顯露的少年氣的明朗,和他偏執任性時的表情截然不同。
順着謝凝拙的視線,陳秋風看向葉峙淵方向,匆匆掃了一眼,他讓出了謝凝拙下車的位置:“哥,那男人的氣質看着有些像你。”
停了停,他又笑:“但是比哥你還是差遠了。”
謝凝拙苦笑一下,卻沒下車。
他并不想這個時候引起葉峙淵的注意。
被葉峙淵搭着肩膀走向電梯的那個男人,是不是比他差遠了,他并不盲目自大。但他不能不想起葉峙淵曾經貼着他說的,“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是我最喜歡的那種型”。
所以,哪有什麽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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