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去約會嗎

唐麓澤果然一覺錯過午飯。

秦钊讓瑞利希在唐麓澤起來後就發信息給他，等這信息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秦钊當時正在工作室裏看書，起身出去一看，發現唐麓澤已經下樓了。他正站在樓梯口不遠處，和瑞利希是面對面，腦袋靠在瑞利希的肩膀上。這一人一智能就這麽定在那裏，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秦钊剛想問怎麽了，一直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萊耶就站起來，微微皺着眉走向那倆：“怎麽了？”

秦钊的腳步一頓。

他忽然在想，這是不是唐麓澤故意在勾萊耶，想看這個智能的反應？即便不是，現在萊耶主動去和唐麓澤接觸，秦钊作為輔助唐麓澤工作的助手，也不應該去打斷萊耶。

于是秦钊就看着萊耶走近唐麓澤，伸手想去碰他的臉。

但唐麓澤在瑞利希肩膀上一轉頭，對上萊耶的時光，萊耶的手就在半空中頓住了。

萊耶随後就收回手，語氣因為羞赧而變差了一些：“到底怎麽了，說話！”

“就是起了還困，起床氣，還頭痛。”唐麓澤靠在瑞利希肩膀上，沖他眨眼加微微一笑，語氣有些懶洋洋的，“所以靠一下。”

“那你還不趕緊坐下，還站在這裏？”萊耶皺眉，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心率還算正常……還有其他症狀嗎？是不是低血糖了？”

萊耶畢竟是陪伴型智能，對主人的身體健康還是很關注的，所以現在測心率就比較直接了。唐麓澤笑了笑：“不知道，但确實有點餓了，不然我都不想起來。”

“那就去餐廳坐好。”萊耶終于就着拉手腕的姿勢，帶着唐麓澤去了餐廳。他們路過秦钊面前，唐麓澤就偏頭朝秦钊擠了一下眼睛，然後迅速收起表情轉回去，秦钊看得也無聲一笑。

秦钊覺得，自己應該是做對了——他猜到了唐麓澤的思路。

唐麓澤簡單吃了頓下午茶，全程是萊耶在對面陪坐，秦钊則被瑞利希帶走了。

——去花園例行剪鮮花回來插瓶。

最近花園裏的月季開了，黃色、粉色和雜色的競相開放，看起來熱熱鬧鬧的，漂亮得很。秦钊看瑞利希抄起剪刀就想去捏住月季的枝，下意識說了句：“有刺。”

“我知道。”瑞利希樂了，“我是機器人，還怕這個嗎？”

秦钊沉默一秒，又道：“……但還是要把刺去除吧？萬一唐麓澤想碰，就有可能會被劃傷。”

“當然是要去刺的，待會兒修枝插花的時候一起處理。”瑞利希剪下一枝月季，遞給秦钊，“倒是你，小心被刺傷，你也是人類啊。”

“沒事。”秦钊捏住沒刺的地方，将月季放進花籃裏，又疑惑道，“怎麽這種花沒全部培育成無刺的品種，不帶刺不是更容易有受衆嗎？”

“帶刺，也是一種魅力啊。”瑞利希挑選出一朵圓圓胖胖如包子般的黃色月季，剪下遞給秦钊，“就像人類會想要脾氣不怎麽好的陪伴機器人一樣，不是嗎？”

秦钊忽然想起唐麓澤起床氣發作時的模樣，竟然産生了同感：“……确實。”

瑞利希又問：“聽說你和麓澤一起睡了？”

“……咳！”秦钊差點在放月季的時候被刺劃了一下，起身看向瑞利希，“只是在同一張床上湊活了一晚，因為當時沒別的床，唐老板好心收留我而已。你怎麽知道了？”

瑞利希的态度依舊很淡定：“麓澤說的。”

“他怎麽會說這些……”秦钊疑惑，“他會和你彙報他的經歷嗎？”

“不，但他有時候會随口和我說一些小事，可能只是想說吧。”瑞利希背朝秦钊，繼續剪月季，“他只是和我感慨，好久沒和人同床共枕了。”

“只同床，沒‘共枕’，也沒‘共被’。”秦钊頓了頓，又問，“呃，方便問問嗎？他以前常常……和別人同床共枕？”

“幹嘛？”瑞利希轉頭，給秦钊遞了一支粉色月季，語帶打趣，“想打聽他的情史？”

“絕不是！”秦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問，但既然已經問了，秦钊只好繃着面皮繼續說明，“只是覺得他昨天并不是很願意和人用同一張床，你現在又說他以前曾經有同床的經歷，所以有點好奇……”

瑞利希盯着他笑道：“你緊張什麽？”

秦钊回不出話。

“好吧，其實我應該可以稍微洩露一點。”瑞利希壓低聲音道，“我得說，這踩在我的程序守則邊緣。我願意告訴你一點點，完全是因為麓澤似乎想把你當做朋友，我希望你不要令他失望。”

秦钊意外于這個話題這麽嚴肅，很快也慎重道：“我會對這次對話完全保密。但要是有關唐麓澤的秘密，你完全可以不說，我不是要打探他人的隐私。”

“我覺得也不完全算隐私，也算我的親身經歷而已。”瑞利希鋪墊了這麽一句，終于進入正題，“其實，有時候麓澤會覺得一個人睡覺令他不安，所以讓我也‘睡’在他身邊。”

“不安？”

“或許和他以前的經歷有關。”瑞利希道，“我不用真的睡覺，所以會注意到，麓澤讓我‘陪睡’的時候，有時會從睡夢中驚醒。我推測，是因為他以前在家鄉時，一度面臨随時需要逃跑避難的情況。那種時期，一個人要是睡熟，很可能錯過最佳的逃跑時間。所以旁邊要是有個人，兩人至少能相互提醒、相互照顧，心理上也覺得安全一些。”

“你的意思是，他現在雖然已經不在戰區，不用擔心緊急避難，但心理上還會覺得不安？”秦钊道，“所以，他會找你睡在一張床上，這會讓他更容易入睡？”

“差不多吧，我是這麽猜測的。”瑞利希回道，“不過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這樣要求了，讓你和他睡一張床，可能也只是出于純粹好心。”

秦钊卻想起，唐麓澤早上醒來時說做了噩夢。

還是關于以前在戰時、被生命威脅的噩夢。

——這不就剛好和瑞利希說的都對上了嗎？

瑞利希看秦钊有些怔神，又再次剪下月季，遞給他：“好了，秦先生，我只是想讓你理解麓澤一些，不要因為他的一些奇怪行為而誤解他、厭惡他。他這次讓你和他睡一張床，沒有其他意思。請你不要因為我說的話，而對他露出憐憫的表情，他不喜歡這樣。”

“……我明白。”秦钊回過神，說道，“小唐老板是個值得結交的人，我非常明白應當尊重他。”

“‘小唐老板’，哈哈，一個有趣的稱呼。”瑞利希笑起來，“你不是叫他的名字，或者稱呼‘唐老板’的嗎？”

“他畢竟比我小。”秦钊也笑了笑，“不過我不會這樣當面稱呼他，請你保密。”

“一個秘密換一個秘密，嗯？”瑞利希回道，“好吧，我答應你。不過你這種行徑聽起來有點惡劣，麓澤還說你看起來像是個正經的老古板，或許他該刷新他的認知了。”

秦钊想到唐麓澤被自己惹得略顯炸毛的模樣，心道青年應該早就刷新過認知了。

不過既然要當朋友，一點小玩笑又有什麽關系呢？

秦钊想，就像唐麓澤看起來懶洋洋的，卻精明得可怕一樣，自己也只是平時比較正經，偶爾會冒出一些“惡劣卻無傷大雅”的想法。

他又想，唐麓澤剛才還在沖我眨眼。

——所以，我們之間，是有默契的吧？

***

晚上，唐麓澤在工作室裏看視頻。

秦钊也在，不過他原本是進來看書的，唐麓澤也沒要他做什麽。但視頻播放了一會兒，秦钊反而主動去看了。

“這是萊耶這幾天的錄像？”秦钊道，“看起來只是一些日常互動，你在分析這些行為？”

“不，這是要給他主人的視頻。我做的這些互動，是他主人要求的內容，這些視頻是為了讓她确認是否合格。”唐麓澤道，“我還和他的主人直播了兩次，不過每次只有幾分鐘，沒拍到你，放心。”

“我沒擔心這個。”秦钊道，“你這樣做，是不是萊耶準備要回去了？”

“哦，是快了。最後再給他主人确認一下，他的反應都能達标，就會有人來接他了。”唐麓澤頓了一下，又忽地一笑，“每次他做什麽的時候，你都不太說話。怎麽，不喜歡他？”

“他只是個智能，我至于和一個智能過不去？”秦钊回道，“等他走後，你準備做什麽？”

“怎麽，關注我的行程？”唐麓澤笑得更明顯了一些，朝他的方向靠過去。

自從秦钊第一次進這個工作室，和唐麓澤坐在一個沙發上，之後進來基本也坐在這個位置——除非唐麓澤在沙發上躺着，霸占了兩個沙發。此時秦钊和唐麓澤并排坐着，被唐麓澤笑着靠近，心裏只有一個想法：瑞利希那些帶着戲谑的說話方式和玩笑，果然是和唐麓澤學的吧。

而這次，秦钊居然坦誠了自己的想法：“是有點關注。”

唐麓澤面露意外：“嗯？”

“如果你沒什麽事，我想和你一起在星網上逛逛。”秦钊神色淡定地看着他，“我單獨去逛星網的話，進入某些地方時，可能需要你的授權。這種情況或許會發生好幾次，比較打擾你。而且我對很多事的認知還不清晰，希望有人能指導我……”

唐麓澤挑眉：“如果只聽第一句，我還以為你想和我約會。可聽了你後面這些話，我覺得你只是想白嫖一個解說。”

秦钊其實就是臨時起意，而且他根本沒說自己真正想邀請對方的理由。他并不再進一步解釋，只是問：“那，可以嗎？”

“可以，怎麽不可以！”唐麓澤笑起來，後仰靠在沙發上。

“你用九十億少女的夢中情臉發出邀請，誰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