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沈琛(上)

天地間靈氣瘋狂而來,風雲湧動,氣流凝縮,引得出雲峰上茅屋都晃動了起來,神淮目光一凝,看來清律是渡過了心魔劫,要結嬰成功了。

——糟糕,他如今才剛剛再次引氣入體,被清律看到,那可真是……

神淮撫了撫額頭,開始尋思着怎麽搪塞過去。

忽然,身側的靈氣也開始凝聚成旋,神淮微訝——小孩兒居然借着清律結嬰的靈氣一躍到了煉氣三層。

還真是天賦異禀、得天獨厚啊!

不消一會兒,小孩兒便睜開了眼睛,眸內暗含精光,已然不是不久前還沒引氣入體的凡人小子了。

他的眼裏透着股初踏仙道的激動與無畏無懼的銳氣,最後化作平常慣有的溫和乖巧。

他爬下床,恭恭敬敬地對神淮執了個禮:“多謝仙長助我……”說到這裏,他驀地神色一頓,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仙長,你……”

神淮木着臉,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現在自己只是将将煉氣一層的修為,難道說靈氣都被你吸走了,連自己體內的氣旋都保護不好,這委實太丢臉,神淮說不出口。

然而……他這一遲疑,卻立刻叫小孩兒腦補過度了——比如對方因為修為低下,才會救自己這樣一個廢靈根的人,以平衡自己內心的自卑,這種心靈扭曲的人他不是沒見到過。

——又比如抓自己來是想用什麽邪門的方法利用自己補足他的修為。

→如果知道小孩兒心中所想,神淮必定一口淩霄血噴出,還真是不識好人心啊!

只是這也怪不得人小孩兒想太多,神淮還煉氣七層的時候,小孩兒連引氣入體都不曾,當然看不出神淮的修為了。讓他怎麽想得到有人會為了自己散盡一身修為。

不知道小孩兒心中所想的神淮淡定地轉移話題:“上人突破元嬰,閉關将出,你與我同去拜見。”

“我?”小孩兒指了指自己,呆了呆。

“沒錯,”也不給對方解釋,神淮便踏步出門,吩咐道:“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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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小孩兒去見清律,不只是為了轉移話題,也是打算讓清律收了小孩兒做座下雜役。

每個元嬰長老、金丹護法都是有一定額的雜役弟子前後服侍的,否則豈不寒碜?

就是……因為清律那苦行僧的‘守孝’生活,出雲峰才一直只有清律和神淮兩個人‘相依為命’。

現在他既要就近觀察,還要保護小孩兒,不若就放在眼下罷。

神淮如是盤算着,閑閑踏步而出,沒發現身後的小孩兒正怔怔然地看着他的背影發愣——

之前是因為心緒太過緊張不曾察覺,如今定下心神來,竟發現對方說話的口氣是異常的熟悉,霸道的優雅,粗暴的閑适。

他看着神淮的背影,眼底神色變幻,最後沉于黑暗,跟了上去——口氣相像又如何,天上地下……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人了。

踱步來到清律……的茅草屋外,內有聚靈陣、外有防護陣,神淮負手而立、站在兩圈陣外,靜靜等待。

在屋內還不覺得,畢竟神淮作為一個資深腐敗階級、享受主義者,房內的布置都是極好的,可是一出來看到如此破財的茅草屋,小孩兒就震驚了,他目光古怪地看着神淮的背影和這茅草屋,恍惚覺得也許眼前這年輕修士救自己并沒有其他目的,只是因為有什麽怪癖也說不得。

神淮不知小孩兒心內所想,只閑閑站着。

一番靈氣聚散,出雲峰終于重歸平靜。

一聲巨響,屋門從內大開……然後……砰——的一聲響,碎了,像在兩人眼前開出了朵花一樣。

神淮:“……”

小孩兒:“……”

……顯然清律剛突破出關,還不能很好地控制好自身靈力。

神淮幽幽地看着地面上破碎的木頭渣子,等到一個白袍長眉的道人從內走了出來後,才換上笑眯眯的表情:“恭喜師尊突破元嬰,進階上人。”

——修真界的劃分,金丹真人,元嬰上人,化神老祖。

然而道人還沒說幾句裝逼的話,立刻臉色一變,他擰起眉毛,兩只眼睛狠狠盯着神淮看了好幾眼,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最後化作漆黑的臉色:“你的修為呢,怎麽跌到煉氣一層了,誰人竟然如此大膽,敢對你動手?”

小孩兒猛地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看着神淮,他動了動嘴角,神淮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後拉。

這時清律才注意到神淮身後的小孩兒,只是此時他根本無心理睬,雙眼只牢牢盯着神淮。

看着向來雲淡風輕的清律露出這種神色,神淮心內微暖,面上卻露出一副沉痛的表情來:“與人無尤,大抵是弟子天賦太高,遭了天妒罷。”

清律:“……”

所有的怒火都被這極盡自戀的一句話給沖沒了,他抽了抽臉皮:“究竟怎麽回事?”

神淮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說來話長——”

清律木着一張臉:“那就長話短說。”

神淮立刻像切換了個頻道一樣,播放電子音:“師尊閉關,和淨、和悅築基,我等本一同慶祝,途經一峰時卻恰見七尾花開放,弟子本想采摘,作為師尊進階賀禮,奈何……護草獸………”

七尾花是一種靈植,專門用于鞏固元嬰境界,說珍貴也珍貴,說雞肋也雞肋,但對如今的清律來說卻是恰好的。

而和淨、和悅正是衛明涵和方世君的道號,每個上玄弟子進入內門都會按輩分取道號,好比神淮與二人平輩,同和,道號和光,只是習慣了本名,用的少罷了。

對着自家師傅,當然還是說道號為好,神淮說的有理有據,還有人證,五分真掩去五分假,端的是高水準。

說完,他黯然一嘆,留給道人自行腦補的空間。

一旁聽着的小孩兒簡直被神淮精湛的演技和講故事的水平給震驚了。

接着,神淮又秒換上笑吟吟的表情,不知從哪裏變出一顆七色小花來,頗為淡然道:“師尊不必憂心,修為這種東西總也是能回來的,師尊不是一直擔心和光進階過快嘛,如此倒也助我紮實基礎了,豈不因禍得福?”

“……”清律簡直被神淮的灑脫給震驚到了,當初一刻不停在修煉簡直瘋魔的人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可真是……

他只當愛徒強顏歡笑,也不願再戳人傷疤,終是長嘆一聲,接過神淮手裏的七尾花,安慰道:“以你如今狀況輔以靈藥,不消一年當能重歸煉氣七層。”

神淮笑眯眯應下,忽然話題一轉,看了一眼碎門殘渣,把小孩兒扯到道人身前:“師尊,這門既然壞了,正好我這裏有個雜役弟子,不若叫他來換罷。”

說着,他又拍了下手掌,提議道:“如今師尊進階元嬰,想必不日就是長老了,也該有個雜役弟子了。”

小孩兒起初有些茫然,可是聽到這句,立刻明白了,對方這是想把自己留在這出雲峰上。

雜役弟子和座下雜役,別看都是穿着灰衣的記名弟子,待遇卻不可同日而語。

一個能在護法甚至長老面前露臉的雜役,豈是尋常可比,峰主手下随便漏下一星半點東西就夠他們享用不盡了,更別說還有更加濃郁的靈氣環境了。

小孩兒低着頭,目光複雜,卻到底沒有拒絕——無論如何,為了變強,他都需要更好的環境。

清律卻嘆了口氣:“你知我無需這些享樂。”

神淮也嘆了口氣:“弟子自然知道師尊心內所想,只是……這次摘七尾花之行修為盡毀後,弟子勉力逃出山林,來到執事峰,若非這孩子……弟子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再見到師尊了……”

心內卻暗道,道人和小孩兒兩人倒是挺有共同語言的,這樣以後道人要‘懷念神淮’,就拉小孩兒頂上好了,當面聽別人緬懷悼念自己,這感覺委實太微妙,聽過一次他就再也不想嘗試第二次了。

面上他卻依舊一詠三折地嘆了口氣,他之前編的理由,可不就是為了現在的苦情戲嘛。

果然,清律目光微動,最終嘆息:“也罷,不過形式而已,你自去辦妥就好。”

“多謝師尊!”神淮立刻收起苦臉,揚眉笑道。

清律:“……”總有一種被坑了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多謝上人,多謝仙長。”

聞言,小孩兒極為上道,立刻恭敬地行了個禮,乖巧的很,這點倒讓道人頗覺滿意,出雲峰上也的确太冷清了些,多個人給他的弟子作作伴也好,雖說修道須靜心平氣,到底……和光也只是個少年。

清律撫了撫須,如是想到。

小孩兒面上低眉順眼的,心內卻暗暗道,看來這個修士要利用自己達到的不可告人的目的,連眼前這個元嬰上人也是不知道的, 否則他無需為了留下自己多費那麽多唇舌。

那麽,在道人身上,他就多了一份可趁之機了。

如果說這個修士一開始對他的好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因為心善,如今這最後的希望也從他的心中抹去了——這世上豈有人願意為了一個非親非故的人散盡修為又如此費盡心思?

作者有話要說:

很久以後——

沈琛嘆了口氣,幽幽看着神淮:師兄,我一直在等師兄認出我,可是……師兄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我?

神淮:……

沈琛表情更加幽怨了:師兄真是薄情,三年來,我無時不刻不在思念着師兄,師兄卻一早就忘了我!

神淮:……

沈琛:師兄真的半分不記得我們花前月下的點點滴滴了嗎?

神淮:………你到底在說什麽?

沈琛一個虎撲摟住神淮脖子咬了一口: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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