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齑粉之下
——據說七殺城城主天賦驚人,年紀輕輕修為已臻元嬰。
已經快速從城主府外退出來并且開始打聽小道消息(說書)的神淮聽到這句話不禁皺起了眉頭,果然比他要高一個大境界。
那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城主府到達傳送陣可有些難度。
越階挑戰他不怕,怕的是不能一擊必殺,倒時時間一拖久,爆發的妖力引來四魔王和黛芙華就糟了。
若在此突破元嬰再潛入的話……那突破時的靈力波動也一定會引來大批人馬的。
神淮有些無奈地摸了摸下巴,繼續聽說書人講述(扯淡),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他一直都是這麽一個謀定而後動的人,真的。
——據說七殺城城主冷傲孤僻,不與人交,無人知其名姓。
神淮:“……”特麽逗我?
本來還琢磨着身為城主必定宴會不少,屆時趁機混入、渾水摸魚……
結果,連名字都沒人知道,這冷傲孤僻的……哪家小孩兒啊,忒不合群了,神淮不得不懷疑對方究竟是怎麽當上這城主的了。
——據說七殺城城主從放逐之地一路厮殺而來,無人知其身份背景,只知其來後,就破開古木,定居于此。
如此嚣張,七殺城中許多為城主之位厮殺的人危機感頓生,紛紛前來打探,無一不被一劍封喉。
神淮:“……”
他秒懂了,這是殺光了所有不同的聲音,莫名其妙就成了城主啊。
難怪他覺得七殺城如今這麽井然有序的樣子,感情是所有作亂分子被殺光,只剩下了幾個安安分分的了。
不過,他更在意的是……
從放逐之地一路厮殺出來,那還真是了不得啊,修為得不止元嬰罷,又豈會蝸居區區一個七殺城。
衆所周知,魔界放逐之地就是個人間煉獄,其內皆是亡命之徒,能從內出來的無不是殺出一條血路的再世修羅,那可不只是修為高就可以的了。
心機、城府、韌性甚至氣運……都缺一不可。
原本,放逐之地不叫放逐之地,其內有五大魔神遺留下的傳承,每一個魔族都可進入接受魔神禮贊,激活血脈,修為将一日千裏。
當然其內接受禮贊位點有限,自會有厮殺争鬥,本是正常的搏鬥,物競天擇,優勝劣汰,如是而已。
卻在有一次大批魔族入內接受禮贊時,不知為何,許是用久了出故障,又許是其他迷之原因,總而言之這是流央大陸十大不解之謎之一——那禮贊之地居然突然秩序崩塌,成了個只進不出的地方。
而其內物資空間又有限,為搶奪資源,厮殺就展開了。
因其只進不出的緣故又逐漸成了一些難以殺死或是不方便殺死的罪惡魔族的歸所,是故人稱放逐之地。
進去之後,又是重新的掠奪與争鬥。
一入放逐之地,便是永無止境的殺戮。
裏面沒有秩序,沒有信任,沒有人性,因為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你生存的對手……可以想像是何等的人間煉獄。
至于出來又是怎麽回事呢?
那是放逐之地秩序崩塌時雖然出口阻塞,但是崩塌的空間相互間仍殘留着小縫隙,從一個個疊加的小縫隙裏一一鑽出來便可以了。
說來容易做來難……若要想出來,首先你得有命從放逐之地入口一路殺到出口,其次你得有足夠的能量擠開縫隙而不是被縫隙壓扁。
最後得到的卻還是個不定性,因為進入空間裂縫可能一個意外便被卷入空間亂流再也回不來、生死不知,是故沒幾個人願意嘗試。
而每一個從放逐之地出來的也無一不是笑傲大陸的風雲人物,上一個便是千年前一統魔域五系的魔君聖炎。
如此……不難想像,一個從放逐之地出來的人将是何等樣的奇跡。
神淮實在難以把這麽一個傳奇和區區一個七殺城城主聯系在一起。
只是,七殺城乃放逐之地出口所在,理當不會謠傳才是。
莫非的确如此,
那個城主有什麽隐秘不成,
而黛芙華與四魔王正酣戰而不得知,才沒有掀起腥風血雨?
若果真如此,要想潛入城主府可真是難比登天了,一個從那種地方出來的人警惕心絕非常人可比。
神淮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那說書人還在繼續……
——據說這位城主帥絕人寰,一襲白衣終不改,可謂當世第一美男子。
神淮回神,垂下眼皮,摩挲了下手中的劍……
當世第一美男子……
有、經過他的同意嗎?
果然小地方的魔族就是見識少,随便見個人模人樣的就給出如此美稱了。
說不得放逐之地什麽的更是這老魔族鬼扯淡……
神淮漸漸放松下來,靠着棵古木,遙遙聽着對面那說書人拍了下木塊——
“今日七月初六,月黑風高殺人夜。”
七月初六?
神淮算了算時間,那明日豈不正是十年一度上央節。
若是往日,明天他不知道得被多少上央花砸滿懷呢。
如今……唉……空寂寥啊……
正長籲短嘆着,說書人下一句話立刻攫住他的心神——
“半年前挑戰城主的七星魔劍今夜子正踏月将來,倒時必然罡風陣陣、風雲色變……”
神淮‘嚯’地站直了身,約戰啊,那麽他若潛入想必也無瑕顧及罷。
他勾了勾嘴角,繼續聽聽接下來的詳細講述。
原來七星魔劍中的老幺想做這七殺城的城主很久了,畢竟再亂那也是一個城對不對,結果等他布局好一切要将其他人一網打盡的時候……如今這位城主橫空出世了。
那老幺險些一口淩霄血噴出,立刻打上門來,卻不敵敗退,等養好了傷,便召集了他在其他城中的兄弟們來找場子了。
本來七人圍攻乃為人所不齒,不過這七人都是半步元嬰,這樣敢挑戰元嬰期的城主,反倒成了他們膽識過人了。
神淮嗤笑一聲,以多戰少竟還說的這樣冠冕堂皇,這個說書人該不會是那什麽七星魔劍的人特意放進來給自己洗白的罷。
不過……左右也與他無關。
七個半步元嬰和一個元嬰初期,想來也得要好一番厮殺了,他只要等到子正飛身入內就好。
時間過得很快,夕陽漸落,峨眉月懸,斜斜挂在高大的古木旁。
神淮抱着劍在郊外靜靜等待。
忽然響起悠悠揚揚的簫聲,柔和的旋律,卻是曲調斷續,似嗚咽,似悲鳴。
神淮若有所思地擡頭遙遙看了城主府的方向一眼,《相惜》,沒想到這個城主竟會他妖族的歌謠。
而且明明是斷續不成調,卻是無端韻曲生,竟把這首《相惜》奏的仿若場景重現,小紅鯉的默默哭泣,金龍翺翔九天的一世孤寂……
聽着聽着,神淮一邊恍惚被帶進這無邊落寞寂寥中,朦胧升出股‘此情可待成追憶’的共鳴,一邊又像跳脫出來一般,琢磨着這城主倒是蠻會裝逼的,大戰在即居然還有興致吹簫。
簫聲響了一夜,神淮也便聽了一夜。
月落,
烏啼,
就是此時,
機會稍縱即逝,
他朝城主府方向迅速掠去,那所謂的七星魔劍已經在叫陣了。
遙遙瞥見一個白色人影,強大,冰冷,孤絕,蕭索……
緊急時刻,神淮還有閑心想着這城主和玄荥倒是有幾分相似嘛。
那七兄弟說了半天的話,對方只字未應,話音一落,便是迅疾出手,劍光萬千。
神淮忍不住勾起嘴角,這種‘我千言萬語你靜默無語’有些滑稽呢。
劍法也不錯……
真是個有意思的人,以後應該還有機會再見的罷。
他翻身一躍,已是進入高牆之內。
順着記憶,循着那陣法位點。
夜華如水,一路走來,空無一人。
偌大的城主府居然連個婢子小厮也無,神淮覺得他說錯了,哪裏是像玄荥,簡直比玄荥還高冷得沒盆友嘛。
未恐那厮打中的八人發現,神淮一路只是疾行,未動用半分靈力。
穿廊過庭,拂門拉簾,等到來到陣點前的時候,神淮的面部表情是僵硬的。
傳送陣居然在主卧的床下=0=
他面色青白了一瞬,然後彎腰鑽入。
才進了半個身子,身後忽有破空風聲傳來,劍氣淩厲。
如若不管不顧,必會被攔腰斬斷。
神淮猛地一旋身,撕下純白床幔稍作緩沖。
血腥氣撲面而來,沒想到這個城主居然強悍若此,竟然不過幾息時間就解決了七個半步元嬰過來了,莫非真是從放逐之地出來的殺神?
倘若再不動用實力,必死無疑。
神淮眸光一凝,靈力吐出,隔着床幔,發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劍擊,角度奇絕,直指對方心口。
來人也不遑多讓,一擊不成,又是一擊,就像纏着神淮的劍過來一樣,要刺向他的胸口,避無可避。
眼見着劍尖已要刺入,神淮只能一咬牙以傷換傷。
哪知恰在心口三寸處,那白色長劍驀地一偏,擦着神淮腋下長衫過去。
利器刺入皮肉的聲音,鈍而悶。
神淮微愣。
下一瞬,純白的床幔在劍氣籠罩下被絞成齑粉,揚揚飄下,如落音缤紛,紛紛灑灑中顯現出一張出奇秀麗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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