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空間裂縫
聞言,神淮表情一變,他嘴角總是噙着一抹笑意,優雅的、美麗的、自信的,這時卻統統化作譏诮。
話一出口,沈琛就後悔了,且不說這話效果甚微,便是他也不會同意,不提兩人情意,單是抛下夥伴、臨陣脫逃便是對神淮的污辱,更不要說……沒效果還會惹對方生氣了。
他立刻抓起對方手腕,目光灼灼,光速改口:“誰先放手就是烏龜王八蛋。”
神淮:“……”
他看着沈琛頓時沒脾氣了,說出這種話……好像剛剛突然松手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只是,想到逼仄的現實,很快神淮的無語成了凝重。
這時,沈琛撐着神淮的肩膀緩緩站直了身,額頭黑色祥雲浮動,射出如閃電般的黑光直擊城牆之上防護法陣。
上空乍然咝咝響動,破開個透明的窟窿。
路上行人無不震驚擡頭,要知道魔族各城的防護陣無不是歷代先賢代代加固所得,絕非一人一時之力,破開個大洞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有合體期大能降臨。
不管旁人何想,就在這千鈞一發,沈琛連忙拉着神淮飛身鑽過。
不過轉瞬,那窟窿又閉合了回去。
甫一落地,氣血翻騰,沈琛嘴裏噴出一口鮮血。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想也知道剛剛那股突如其來的力量絕非此時的沈琛能掌控的,受到反噬并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神淮立刻反手攬上對方。
“這是我在放逐之地接受的天魔神禮贊,我還沒有徹底融合的力量。”沈琛吐出口血解釋道。
“好了,別說了。”察覺到對方連經脈都似乎受到了那股強大浩瀚力量的碾壓,神淮制止了對方再開口,把對方背背上,托了托,開始往七殺城而去。
這次,他也不再刻意收斂氣息威壓。
左右,黛芙華已經順着沈琛的感應過來了,一定是會找到他們的,多暴露他一個不多。
惟有快些到達傳送陣,再回到妖界才是正經。
沈琛趴在神淮背上,覺得這場景何其似曾相識,只是……這次他們一定不會像上次一樣,生離、死別。
他默默地運轉體內魔神禮贊的力量。
他在放逐之地得到的禮贊是最高等的,十年內不斷融合這股力量,才從築基初期一路突破到元嬰初期,可見這份力量是何等樣的逆天。
如今還有大半力量未融合,用它和黛芙華搏鬥……夠了。
神淮背着深沉,雙臂微張,就到了半空,仿佛展翅的鳳凰。
事實上,也的确如此,他本身就是鳥兒,飛翔是本能,自己飛還比其他禦劍或動用靈力的手段來得快上許多。
就是馱着個人,感覺別提多別扭了,只是情況緊急,無瑕顧及了。
已經能看到七殺城的城主府了,
只是黛芙華也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黑色石塊磊的城主府在眼底一點點放大,近了,近了……到了。
神淮一旋身,落在了城主府主卧之前。
半空中有黑影如閃電般掠來,不需要沈琛感應,肉眼已經能看到黛芙華了。
這個女人依然美的不似凡人,只是如今的神淮卻興不起任何欣賞之情來,他扶着沈琛,讓他方便修複傳送陣,而自己橫着劍,随時準備出鞘飲血。
只是……化神老祖的速度是何等樣的超出常人,明明上一瞬用神識覆蓋也只能看到個黑點,而下一瞬,對方已然翩然落下。
沈琛的動作已經足夠快了,然而卻也只來得及拿出一塊靈石引動傳送陣流動的紋理改變。
黛芙華站定,看到神淮,沒有多少詫異,神識覆蓋,驚詫之情早就在路上詫異光了。
只是……對方究竟是否真的只剩金丹巅峰的修為還有待商榷,
神淮,
本就是個邪性的、充滿傳奇性的人,
死了一次又一次,
卻還活着,
她不敢掉以輕心,
以免像當年在沈城一樣,功虧一篑。
如今,她只是捋了捋胸前的長發,笑意盈盈,“鳳王,二十餘年不見,你……可還是要護着這個賤種?”
說到最後兩字,她依舊雲淡風輕,好像說的不是自己的血脈一樣。
神淮眨了眨眼睛,險些沒反應過來對方究竟說了什麽。
在他記憶裏,黛芙華一直是妩媚的,優雅的,高貴的,現在……對方居然說髒話……
雖然說髒話也說的很優雅,
卻還是是教他大跌眼鏡。
下一瞬,他心裏陡然升出股憤怒和心疼來,
被親生母親如此稱呼。
他側頭看了沈琛一眼,對方恍若未聞,只不着痕跡地搗鼓着傳送陣,察覺到神淮的目光,他給了對方一個寬慰的笑容,很暖,卻瞬間讓神淮的心都酸疼起來了。
寬慰他個什麽勁啊,他好的很。
緊接着,他才莫名其妙……這二十餘年不見是什麽意思,還有……什麽叫‘還是要護着’,他暗道黛芙華該不是火氣太大走火入魔出了幻覺罷。
這時,碧绮绫也尾随而來,聽到黛芙華的話,她驚疑不定地看了神淮一眼,最後盡歸一貫的冷若冰霜,對黛芙華盈盈一拜:“師尊。”
惟有目光觸及黛芙華時,她清冷無波的雙眸才變得明亮而溫暖起來,帶着些許濡慕。
濡慕,
這樣的眼神,
讓神淮愈加地擔心沈琛。
“绫兒到我身後來。”黛芙華道。
“是。”
身後,這樣拳拳的愛護,
神淮忍不住啧啧諷道:“黛芙華你可真是愛徒心切啊。”
一個毫無關系的人,願意這樣保護,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卻口稱‘賤種’,神淮不敢想像此刻沈琛心裏是怎樣的感受。
沈琛還在暗暗動着那傳送陣,以防被黛芙華發現,他小心翼翼,不發出一絲靈力波動,簡直沒空理黛芙華究竟對別人态度有多好好嗎。
再說……從當初黛芙華對還是顆蛋的神淮下手的時候起,他對這個女人就只剩下了恨意。
當初輾轉去上玄宗,就是為了修煉,好殺了這個女人為神淮報仇,他們之間只剩仇恨,沒有其他。
更何況,魔種……也是事實不是嗎?
黛芙華掩唇一笑:“鳳王這話,是想收弟子了嗎?若這消息為人所知,淮山怕是要草皮磨盡了罷,”
說完,她眸光流轉,妙目看向沈琛,眼中已是一片寒冰,“又何必如此百般維護這麽一個不人不魔、不配存在的東西。”
聽到這句話,神淮眼睛微微瞪大,連碧绮绫也忍不住驚詫,朝前踏出半步,“師尊?”
不人不魔,
這種生物确實也只能被稱為東西,
這種東西也的确是不被允許存在的。
只是這一刻,
神淮無暇去思考哪個人族有如此逆天的本事,又究竟是什麽原因能讓沈琛生存下來,他只知道這個時候對方心裏必然是無助甚至自我懷疑的。
他抱起胳膊沖黛芙華揚起個譏诮的笑容:“需知這天地萬物,倘或存在,便有其道理,沒有什麽配不配的,不外天道制衡、萬類自由罷了。”
“是麽……”
黛芙華眉目瞬間淩厲,“那我便讓他不存在。”
話音未落,手中黑刺軟鞭已然以一個極其刁鑽的朝沈琛揮來,氣機鎖定,境界碾壓。
見狀,碧绮绫立刻也朝神淮伸出黑綢助陣。
神淮瞳孔一縮,知道這是黛芙華已經探出了他的底了——他從來不是個愛廢話的人,在他眼裏,沒什麽是打一場架解決不了的,如今卻只開口維護……顯然就是力有不逮了。
黛芙華何等樣的敏銳,自然很快察覺的到。
而這、也是神淮能拖到的極限了,誰叫……他一貫是那樣的好戰、如今豈不反常。
沈琛卻不躲反迎,
他掌心竟驟然多出個黑色圓球,撞擊上那根朝他面門直直而來的黑鞭。
砰——
一片塵土飛揚,魔氣激蕩。
黛芙華掌中的軟鞭和碧绮绫的綢布竟都是斷成了灰燼。
兩人皆是微怔。
好一會兒,黛芙華才不敢置信地看向沈琛,“你竟也配得到我天魔神禮贊?”
沈琛能得到魔神禮贊,還不是因為他體內流着黛芙華的血,而黛芙華又不是他一樣的瘋子,即便垂涎上古的力量也不會犯險進入放逐之地,如今,讓魔神禮贊被沈琛給得了去,可不是惡心也要惡心死了嘛。
沈琛不管黛芙華目光中的厭惡,只徑自開口:“放我們這一次,我把魔神禮贊沒用完的力量轉移給你。”
傳送陣還需要一點時間就會修複好,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他不信這個女人會對魔神禮贊半點不動心。
至于黛芙華究竟對這禮贊動不動心呢,
答案是肯定的。
她面色一整,嗤笑着看着沈琛:“二十多年過去了,我以為你會長進些,沒想到還是這麽蠢,難道殺了你我自己不會取出那部分力量嗎?”
沈琛不為所動,容色淡淡,“那你現在何不動手?”
黛芙華掩唇一笑,還想裝模作樣說些什麽,忽然面色一變。
下一瞬,神淮和沈琛的面色也變了。
靠近七殺城的聖魔王和神魔王過來了。
如果只是黛芙華一個人,還能用魔神禮贊威脅,争得一線生機。
可是……如果連兩個魔王都來了的話,那就真的是沒有辦法了,他們可不是天魔血系的魔族,天魔神的禮贊對他們沒用,壓根兒不會受他半點威脅,反而會為了不讓黛芙華實力大增而立刻殺了他。
這一點,在場四人都是心知肚明。
沈琛果斷拉着神淮轉身就跑,否則……他們就是死了也等不到傳送陣修複完全。
極限之下,再加魔神禮贊的力量,沈琛的速度是逆天的,風馳電掣不外如此了。
只是二魔王和黛芙華還在逼近。
來到一處漆黑陡壁前,崖下深不見底,
沈琛側過頭,大風吹亂他的長發,但是他看着神淮的眼睛依舊明亮而深情,“你信不信我?”
這種話,神淮琢磨着對方這是要自己跳崖了,大抵是別有洞天罷,感受着後方人的逼近,他挑了挑眉,“不信還能如何?”
說完,竟是先一步縱身一躍。
沈琛:“……”
他還沒說這是哪裏呢,生還幾率只有萬分之幾呢,對方要不要這麽信任他啊。
他忙跳下抓住對方的手腕。
巨風呼嘯而過,一時間兩人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很深。
這時,沈琛忽然開口:“這裏是放逐之地的出口。”
“……”神淮面部表情清空了,放逐之地的出口……不是空間裂縫嗎?他聽到自己這樣開口——
“所以呢?”
“所以,也許我們會被空間亂流卷走,也許會進入放逐之地,也許會被空間縫隙碾壓而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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