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生日◎

祝遙坐在操場看臺上, 校服外套披在肩上。

曲清澄說的對,紮得格外緊的馬尾,因為跑了五千米, 已經變得松散不少, 這會兒祝遙一轉頭,就在腦後搖搖晃晃,

如果以祝遙自己紮的松散程度, 肯定早就散掉了吧。

操場上曲清澄不知所蹤,不知去哪了。

祝遙的視線, 落在了男生五千米比賽的起跑處。

易思遠在沖看臺揮手喊:“喂——!”

他沒有喊出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喊的是誰, 包括祝遙。

祝遙沒有順着易思遠望去的方向扭頭。

不想看到那張嬌俏的開朗的惹人喜歡的臉。

不想看到那張故意與朋友聊天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的臉。

不想看到那張剛剛附在自己耳邊、輕聲耳語的臉。

祝遙就看着起跑線上的易思遠,揮着手蹦着,沖看臺上的商曉冉喊:“你要收啊。”

“如果我得了第一名的話。”

一陣起哄的聲音。

“易思遠,說大話呢吧。”

男生笑道:“扯蛋,我閉着眼都能跑贏你。”

因為看臺上的商曉冉沒出聲, 祝遙也沒扭頭看她,所以并不知道商曉冉這會兒作何反應。

如果祝遙沒猜錯的話,易思遠想讓商曉冉收下的, 應該就是天龍座流星雨夜、那顆沒能送出的水晶球吧。

少年終于鼓起勇氣,藏進書包, 帶到初秋的植物園, 攜伴着心中所能做出的最浪漫想象。

可是被拒絕, 也許還吵了一架。

又想把結果交給上天, 如果, 如果自己能拿到五千米第一的話。

很多時候祝遙都在想,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動物, 總喜歡找一些無意義的細節,當作對自己有意義的信號。好像一旦發生,自己的人生就會不一樣。

比如硬幣落下時正面朝上,今天就會交好運。

比如走過的臺階是單數,考試就能順利通過。

比如五千米比賽拿了第一,藏了很久的水晶球就能順利送出。

可是。

祝遙坐在看臺上,不知哪裏揚起的一陣風,拂動着肩膀上搭着的校服衣袖。

她望着起跑線上易思遠那張青澀又張揚的臉,明朗到天真的地步,內心忍不住替他酸澀起來。

易思遠永遠都不知道。

他藏在書包裏的那顆水晶球,早已随着歲月共振碎落一地,以肉眼看不見的細密紋路,倒向一切無法言說的悲傷結局。

因為他此時笑看向的少女……

發令槍“砰”一聲槍響,祝遙一下子站起來,披在肩上的校服一下子掉在後一排的看臺上。

“祝遙……”隔着幾排的商曉冉好像這樣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卻也被猛然響起的發令槍蓋過。

祝遙撿起校服跑了。

******

猛烈跑着的祝遙,差點撞上一個人。

曲清澄被她吓了一大跳:“去哪兒?”

笑盈盈舉舉手裏的袋子:“不是還沒吃冰淇淋嘛?”

“你剛是去買冰淇淋了?”

“是呀。”

“不用了,又沒拿名次。”

“本來也沒說拿名次才請你們吃呀。”曲清澄笑道:“能跑完就很厲害啦。”

“喜歡什麽口味?你先挑。”

白色袋子裏裝着的三盒冰淇淋,從顏色上判斷口味依次是香草、抹茶和草莓,散着涼氣在袋子上凝出一層霜。

“曲老師。”

“嗯?”

“我根本就不喜歡吃冰淇淋。”

祝遙說完就跑了。

“祝遙……”

曲清澄在身後帶着些愕然和迷惑叫她,她也沒有回頭。

******

逃掉運動會,應該不能算逃課。

校門口有保安守着不能提前離校,祝遙翻牆出去,想着自行車明天再來學校騎好了。

學校後面的圍牆,大概平時翻的人太多,水泥蹭掉一塊,露出內裏紅色的磚牆。

然而今天除了祝遙,一個人都沒有。

大概都覺得逃掉運動會不如逃課劃算吧。

可祝遙就是一分鐘也不想在學校待了。

跑到地鐵站,坐上地鐵,籲籲的喘氣才逐漸平息下來。

還沒到晚高峰的時候,車廂裏罕見的有個座位,祝遙瞟了一眼沒有過去坐。

空座位旁是兩個年輕女人,一個穿套裝,一個穿連衣裙。

看上去像上班族和大學生。

在祝遙唯一瞟過去的那一眼裏,已經看到兩個女人的手緊緊牽在一起。

不是班裏女孩子“你陪我去上廁所”的那種牽法。

而是愛情電影裏“跨越時間海洋來尋你”的那種牽法。

祝遙尴尬得渾身發緊,手牢牢摳着地鐵吊環。

老實說,到了現在這個時代,路上地鐵上商場裏,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一對一對,祝遙從沒覺得有什麽。

或者學校裏有個長發馬尾的帥氣女生,是廣播站站長,每次路過高二五班教室時,都有人吹着口哨管一個淺棕色頭發的女生叫“站長夫人”,祝遙也沒覺得有什麽。

可是今天。

眼前的場景,腦內的記憶,都跟今天發生的那件事聯系在一起——

當她沖過終點時,商曉冉跑向她的那一個擁抱,任誰看來,都代表着同學之間的安慰和鼓勵吧。

畢竟她和商曉冉是這樣毫無交集的兩個人。

如果寫運動會廣播稿的話,還可以大肆書寫一番“成績誠可貴友誼價更高”之類,聽廣播員用好聽的聲音大聲朗讀出來。

沒有人知道。

商曉冉合抱她高瘦身體的手臂微微顫抖。

商曉冉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四個字。

在祝遙一臉錯愕的反應過來以前,就已被吹散在風中。

像一場莫名其妙的錯覺。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

地鐵到站,祝遙逃一般的鑽出那節車廂。

去了曲清澄陪她買內y的商場,但刻意繞過了可能會有恐怖導購跟她搭讪的內y櫃臺,去了曲清澄請她吃過的冰淇淋櫃臺。

被問道:“要什麽口味?”

祝遙看着餐單。

桃子、草莓……上次曲清澄說她喜歡的水果,還有什麽來着。

祝遙對店員說:“不好意思,我不要了。”

明明是特意坐地鐵來的,卻又突然不想吃了。

悶悶坐在電梯玻璃圍欄邊的長椅上,椅子很矮,祝遙又高,一雙腿就委委屈屈的彎着。

其實她是真的不喜歡吃冰淇淋。

參加五千米跑,也不是為了讓曲清澄給她買冰淇淋。

畢竟曲清澄買來的冰淇淋,不是一個而是三個。

草莓之外,還混雜着抹茶和香草這樣更大衆的口味。

忽然手機響了。

祝遙摸出來看,屏幕上明明白白寫着“曲老師”三個字。

“你去哪了?剛才散場集合沒看見你。”

“就……先回家了。”

“你回家了?”周遭嘈雜的聲音明顯不像。

“馬上回。”

“你這個小孩子。”曲清澄嘆了口氣:“腿沒事吧?”

“沒事。”

“那,快回家去吧。我會跟老方說你跟我請過假了。”

“謝謝。”

“是謝謝曲老師。”曲清澄笑道:“那挂了,回家注意安全。”

“曲老師。”

“嗯?”

“你……”

短暫的沉默之後,曲清澄又笑了:“什麽啦?”

“你有喜歡的人麽?”

又一陣沉默之後。

曲清澄溫聲回答:“我有努力想要喜歡上的人。”

******

周一晚自習前的休息時間,祝遙被商曉冉堵在了走廊裏。

祝遙有點慌:“我要去吃飯了。”

商曉冉把一個豆沙面包丢進她懷裏:“給你。”

“你經常買這個的吧。”

“呃……”

商曉冉拉起她的手腕就走。

“喂……”

“喂,等一下啦……”

商曉冉不松手,也不知哪來那麽大力氣,在祝遙細瘦的手腕上箍出一圈紅。

一直拉着祝遙走到六樓才松手。

“幹嘛啦?”

“你聽到了吧?”商曉冉對着祝遙問:“昨天你跑完五千米的時候。”

二中教學樓的格局是這樣:高一高二共享一棟教學樓,高三坐擁單獨一棟在橫跨操場的對面。

高一高二的這棟樓,一樓到四樓被兩個年級評分,五樓到六樓是實驗室和空教室,考試的時候會被征用作考場。

平時除了晚自習時有一些不良少年聚在這裏抽煙,其餘時間是沒人來的。

這會兒祝遙被商曉冉堵在樓梯轉角,鼻端還能聞到飄散不去的煙味。

商曉冉站在她面前問:“你聽到了吧?幹嘛假裝沒聽到?”

“我……”

“你到底為什麽躲着我?”商曉冉明顯生氣了:“從平時,到昨天……”

“就算學校不允許,這種事也不少啊,祝遙你也不是什麽乖學生。”

“你、你是對女生……”

商曉冉緩緩靠近祝遙,幽窄逼仄的空間裏,商曉冉身上的香水味蓋過祝遙鼻端的煙味。

那是一種混合了青檸、鈴蘭和香草的香氣。

混合着荷爾蒙,屬于青春少女獨有的香氣。

祝遙觸電一樣彈開:“我……我哪裏好?”

慌到腳踢到身後堆滿的廢棄課桌桌腳。

“我一點都不好的,從長相到性格……如果有哪裏好的話……”

“我改?”

祝遙快哭了。

幾乎可以算劇烈的反應,終于讓商曉冉停下了腳步。

祝遙把一直攥在手裏被捏扁的豆沙面包抛回給商曉冉:“還是你吃吧,我去食堂……”

“既然都說清楚了,那我走了。”

“祝遙。”商曉冉叫住她。

“你到底在怕什麽呢?”

祝遙的腳步滞了一下,沒有回頭,跑了。

******

祝遙是在很多年以後,當她跟曲清澄真正在一起以後,才明白那時的自己在怕什麽的。

少女身上混合了青檸、鈴蘭和香草的香氣。

被透明睫毛膏刷翹的睫毛,塗了有色潤唇膏的柔潤嘴唇,甚至鼻梁上因靠得太近而清晰可見的淺淡雀斑。

還有因緊張和躁動而升高的體溫。

這一切混合在一起,變成一股催促着祝遙壓抑已久性別意識覺醒的力量。

像沉寂多年的火山,內裏的岩漿逐漸被灼熱溫度融化流淌,讓表面冷寂的山體轟隆轟隆震顫起來,一旦噴發,勢不可擋。

祝遙本能的逃了。

在這之前,“喜歡什麽人”這件事,是只存在于電影院銀幕和電視機屏幕的事。

是二次元紙片人說出的“阿姨洗鐵路”,是少女用嬌俏韓國口音喊出的“歐巴”。

就算再近一點,也是只存在于學校裏長得好看、性格出挑的風雲人物身上的事。

跟長相普通、性格陰郁、跑五千米都只能吊車尾的祝遙毫無關系。

她跑着跑着,看到前面一個背影,拼命揮動雙臂,更加快速的跑過去。

沒想到那人忽然轉頭,忘了什麽東西要回去拿的樣子。

祝遙來不及剎車,險些撞在那人的背上。

那人白色的風衣、淺藍的裙擺,就鋪滿了祝遙放大的瞳孔。

“曲、曲老師……”

曲清澄被一個橫沖直撞突然冒出的身影吓了一跳,待看清是祝遙像,笑道:“你這個小孩子,怎麽總是跑得這麽急?”

“曲、曲老師……”

曲清澄溫聲道:“怎麽啦?喘口氣,慢慢說。”

祝遙彎腰,手臂撐着雙膝站着,氣還沒喘勻,就兀自先笑了起來。

曲清澄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見祝遙又還不好說話的樣子,跟着祝遙一起笑了起來:“到底怎麽啦?”

祝遙喘勻了氣搖搖頭,笑道:“沒怎麽。”

“沒怎麽笑得這麽開心?”

“你不是說我笑起來好看麽?”

曲清澄愣了一下,在對祝遙今天過分開朗的疑惑中眯起眼睛:“對……你這麽乖啊?”

祝遙笑着說:“是的呀。”

曲清澄伸出白淨手掌在祝遙肩上拍了一下:“不要學我說話。”

祝遙笑。

“你是去食堂吃飯?”

“對呀。”

“這麽晚。”

“剛才三班有個小孩子,作文寫的呀……我找他聊了一下。”曲清澄問:“你也這麽晚?”

“懶得排隊。你剛怎麽又要往回走?”

“忘帶飯卡了,老師也有犯迷糊的時候。”

“用我的吧。”

“那怎麽行?”

“上次本來就說過要請你吃東西的,謝謝你帶我治腿傷,忘了?”

“喔,對……”

“快走吧,不然真的沒飯了。”

曲清澄笑了一下:“那就謝謝啦。”

******

今天兩人運氣算好,食堂還剩一些飯菜,沒有被打完球的饑餓男生掃蕩幹淨。

不知是不是因為用祝遙飯卡的原因,曲清澄點菜很克制,要了一個香菇菜心、一個麻婆豆腐。

“吃這麽少?”

曲清澄笑一下:“怕胖的嘛。”

祝遙意識到她不該點那個麥香雞腿的,她又不好意思在曲清澄面前啃。

曲清澄一粒一粒撿着米飯:“剛才怎麽那麽高興?”

“嗯……因為覺得自己做對了一件事。”

“怎麽,決定作業再也不抄答案了?”

“不是那個啦。”

“那是什麽?”

祝遙指尖摩挲着不鏽鋼餐盤并不怎麽光潔的邊緣:“秘密,不能告訴你。”

“你們小孩子都有這麽多秘密的喔。”

“是的呀。”

曲清澄又瞪她一眼,祝遙笑着夾一塊土豆塞進嘴裏,借閉嘴咀嚼逃開這個話題。

不能告訴你,我現在心裏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快感。

不能告訴你,我有多麽慶幸剛才從商曉冉身邊匆匆逃開。

不能告訴你,我有多慶幸自己還是一個不明白“喜歡”這件事的人。

只要我假裝自己還不明白“喜歡”這件事,你就只是寄托了我青春期全部向往的那個人,我渴望成為的那個人,我期待有一天能夠成長成熟到與你并肩的那個人。

我還可以在你面前當一個單純的小孩子,不用因為害怕“喜歡”上你,而遠遠躲開你。

曲老師,真是,萬幸啊。

******

兩人快要吃完的時候,曲清澄端端正正擺在餐盤邊的手機響了。

祝遙瞟到手機屏幕上顯出“鄭先生”三個字。

心裏砰砰跳了兩下。

曲清澄看了祝遙一眼,接起來:“喂,你好。”

沒有很高興,也沒有很不高興的樣子。

一貫的溫聲細語,讓祝遙并不能窺得她真實的情緒。

“嗯。”

“嗯。”

“好的。”

曲清澄只這樣應了幾聲,就說:“那,再見。”挂斷了電話。

祝遙低頭扒着飯粒,發現自己食不知味,一句“是男朋友嗎”又被飯粒堵在嗓子眼,無論如何無法輕描淡寫的問出口。

會不會顯得自己很八卦。

曲清澄挂了電話,把手機放回餐盤旁邊,又像不想看到似的,放進風衣外套兜裏。

抿抿嘴,就把話題帶到作文上去了:“說起來祝遙你的作文呀……”

“怎麽了?”

“天馬行空,也就是說嘛……沒什麽邏輯。”

後來不知怎麽又讨論起“當仁不讓”和“義不容辭”之間的區別。

一頓飯就吃完了。

******

祝遙晚上在書房做作業時,想起今晚跟曲清澄一起吃的那頓飯,才發現曲清澄很奇怪。

在曲清澄了解祝遙的沉默以後,大多數時候,是放任祝遙舒服得沉默的。

并不會像今晚那樣迫切的找話題。

祝遙咬着筆帽盯着眼前的閱讀理解題,發現自己有點不知如何面對“鄭先生”是誰這件事。

那時她還不知道,曲清澄也不知如何面對“鄭先生”是誰這件事。

祝遙覺得,“鄭先生”的存在,讓她遠離了商曉冉可能帶來的那種危險。

但與此同時,“鄭先生”的存在,又讓祝遙努力争取的“曲清澄最喜歡的學生”這個稱呼,微妙的變得渺小起來。

曲清澄是她奔向時填滿她瞳孔的全部背影。

而祝遙是曲清澄完美世界裏拼圖的小小一角。

其中的巨大差距,該怎麽制衡。

******

周二早自習,祝遙拎着煎餅果子走到自己座位,看到桌上放着一杯豆漿。

祝遙迷茫的看了一圈,發現四周的人都在背課文或小聲聊天,沒人注意到她探詢的眼神。

祝遙把豆漿放到一邊,豎起英文課本,開始偷偷吃煎餅果子。

早自習下課以後,商曉冉走到她桌邊:“怎麽不喝?”

“是你啊。”

“不然還能是誰?”

“我自己買了。”

“那你從明天開始別買了。”

“不要。”

“我想給你買,行不行?”

“意思就是——不行啊。”

“祝遙,你事情真的要做這麽絕嗎?”

“模模糊糊的反而不好吧。”

商曉冉左右看了一眼,在鬧哄哄聊天聲的掩護中湊近祝遙耳邊:“你不讓我喜歡你的話……”

“不怕我做出什麽更厲害的事麽?”

祝遙剛要問“那是什麽”的時候,商曉冉已經走開了。

唐諾在問她:“你找祝遙幹嘛?”

商曉冉笑着說:“沒什麽,我以為祝遙喜歡聽歌,想問她借一張CD來着,結果她沒有。”

“什麽CD?你找我借啊。”

“一個很小衆的樂隊,你肯定沒有……”

祝遙低頭盯着手機屏幕,聽着商曉冉嬌俏又開朗的聲音想——

“更厲害的事”,到底是什麽呢?

*******

祝遙沒想到晚自習下課以後家裏會有人。

餐廳亮起的一盞燈,光線微弱,照不透過大空間裏無邊的黑暗,反而顯出一種格格不入的疏離。

祝遙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媽。”

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過祝映岚了。

祝映岚染了頭發,也許打了熱瑪吉或埋了蛋白線,兩邊臉頰的肉吊着,讓祝遙生出一種在看人偶的陌生感。

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女人,是她媽媽。

媽媽怎麽會陌生又熟悉。

祝遙小腿上之前受傷的地方忽然隐隐作痛,可傷好已經快一個月了,從外表看連傷痕都不再看得出,早已失去了跟媽媽傾訴的意義和資格。

祝映岚并沒有問祝遙“過得好嗎”,而是端着一杯紅酒搖搖晃晃,鼻子裏發出不屑的輕哼:“有錢人裝b的玩意兒!”

也許又是簽合同受了挫。

祝映岚用語的粗鄙庸俗,一下子讓祝遙聯想起她死命塞給曲清澄的那個紅包,急不可耐的要轉身離去。

“你站住。”

祝映岚叫住她:“你知不知道,這個周六是你們曲老師的生日?”

祝遙在心裏快速計算了一下日期。

十一月五日,天蠍座。

祝遙把自己心裏有關星座的知識全部調動起來,說天蠍座什麽來着?

熱情善妒。心機深沉。外冷內熱。

無論哪一個詞,好像都跟她想象中的曲清澄不搭邊。

除了曲清澄的那句話:“那看來我的外表挺具有欺騙性的。”

祝映岚又說:“我要請你們曲老師吃飯的。”

“到最貴的R西餐廳,她不收紅包沒關系,生日嘛送點禮物總是應該的……”

祝遙忍無可忍的轉頭:“媽,現在老師都不能搞這一套了。”

“暗箱操作你懂不懂?你什麽都不懂,小沒良心的……”祝映岚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透着醉意:“曲老師剛畢業,警惕心弱,只要她收了,以後有什麽好的機會總是想着你的。”

“多條路嘛……”

祝遙:“媽。”

“你!明天去跟曲老師說,我要請她吃飯!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聯系曲老師。”

“我不會去的。”

“你是不是欠……”祝映岚一步步向她逼近。

“怎麽,又想打我嗎?”祝遙一臉平靜:“媽,你知不知道我內y穿什麽尺碼?”

祝映岚一愣。

祝遙轉身走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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