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心滿意足地吃完可樂餅，亞栗這才注意到這條路不是去放映廳，她快走幾步，“前輩，我們不去放映廳嗎？”

跡部腳步不停，語氣也還是跟以前一樣矜傲，“你不是沒吃晚飯嗎，啊恩？本大爺可不想讓別人以為是我吝惜這點費用不請你吃晚飯。”

亞栗怔忪了一會兒，然後微微笑着跟上，雖然她跟這個有錢人家少爺能談的話題寥寥可數，不過也沒想象中難相處。難道是他對之前拒絕亞栗而害的亞栗傷心過度昏倒覺得愧疚嗎？不過他的字典裏可能根本就沒有愧疚這個詞吧……

到了跡部專屬的休息室，裏面是區別于冰帝大氣簡潔建築的華麗歐洲複古風，空間雖然不是特別大，但是卻有着很明顯的奢華華美之氣，亞栗對于歐洲風建築的了解只是些書面知識，很少能親眼見到，跡部沒有漏過她眼眸中閃過的驚嘆，唇角緩緩勾起弧度，“啊恩？沉醉在本大爺的華麗下了？”

“……”亞栗輕輕地拉開坐椅，“這房間很漂亮。你自己出資裝修的？”

跡部抛給她一個廢話的眼神，腳勾開椅腿，相當散漫自如地坐下，手指撩撩微卷的紫灰色短發，“冰帝的餐廳，設備，還有那些娛樂設施都是本大爺剛入學的時候建造的，你難道不知道？”

亞栗了然地點點頭，“難怪你能當上學生會長了。”

跡部一頓，然後斜睨着看她，“你以為本大爺就是憑着有錢才當上會長的？”

“還有權。”

“……”跡部微蹙眉，“真是個不華麗的女人，冰帝不需要一個花架子的帝王。”

亞栗淡淡地一笑，引開了話題，“那，會長大人，這裏能吃晚飯嗎？”

跡部打了個響指，唇角傲氣地勾起，“本大爺的領域裏，沒有不可能的事情。”

幾個女仆不知道從哪裏進來，束手微垂頭畢恭畢敬地排隊站好，“景吾少爺，有什麽事情請吩咐。”

亞栗抽了抽嘴角，喂喂喂這鬧得是哪出，他真的是國中生嗎……

跡部目光移到她僵硬的臉上，唇角挑起，“說吧，你想吃什麽。”言下之意好像是只要她說得出的美食這裏都可以做出來。

“……”亞栗頓了很長時間才消化完眼前這一幕，雖然之前就知道跡部家很有錢，但是……女仆這種生物怎麽會在學校出現啊！

“蛋包飯吧。”

“……”跡部嘴角不華麗地僵硬了一下。

亞栗有些遲疑地接了一句，“如果沒有的話，拉面也可以的。”

跡部的表情更為僵硬了，站在一旁的女仆把頭垂得更低了，似乎在忍笑。

亞栗覺得現在僵冷的氣氛有點不對勁，難道是那些人做慣了奢侈的美食反而不适應普通的主食了？于是呼出口氣，站了起來，“有食材的話我自己做也沒關系。”

跡部用手指撫了撫淚痣，掩蓋過自己剛剛不太華麗的表情，用眼神示意了下女仆，女仆微躬身後就退出去了。

亞栗緩緩地坐下來，用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發呆。

跡部換了個坐姿，看向亞栗的目光裏添了分思慮。以前的芥川亞栗別說跟他同桌吃飯了，就是看着他就連話都說不完整，臉紅的一塌糊塗，小女孩心思表現得異常明顯。但是今天跟他獨處，她談吐落落大方，沒有一絲矯揉羞怯的模樣。有些東西，靠裝是裝不出來的，她在這麽幾天裏怎麽品性相差這麽多？

亞栗被跡部打量的目光看的很不舒服，尤其還是個長得異常精致媚麗的少年，她白皙的臉頰上漸漸暈開一絲淡粉。

跡部了無痕跡地收回目光。兩人一時無言。

亞栗慢吞吞地吃着蛋包飯，一邊看着腕表上的時間，已經八點半了，再吃半小時吧……

跡部也很耐心，拿着本硬書皮的書看，顯然是看得很沉醉的樣子，唇角不像平時一樣高高揚起，而是細細地抿着，深藍色純澈的眼眸中偶有波瀾。水晶吊燈略昏黃暧昧的燈光鋪灑在他的身遭，竟有種令人移不開眼的蠱惑的朦胧感。

亞栗憑着自己很好的視力看清了書名，《哈姆雷特》，莎士比亞著名四大悲劇之一。她咬着銀匙，現在十多歲的少年很少看這類文學作品了吧，像她“前輩子”只知道啃書的人也沒有仔仔細細地看過莎士比亞的作品。

沒有出聲打擾，亞栗安安靜靜地吃自己的晚飯。窗外，夜幕已深沉。

蹲在窗下的幾人腳都麻了，向日忍不住輕聲抱怨，“他們就這樣相對無言已經快半個小時了诶……慈郎你安排的約會沒用處啦。”

“岳人，安靜點……話說是你第一個支持來跟蹤的吧？耐心點。”

“哪有，侑士自己也很想看熱鬧啊……”

“你們都別說話了，小心被發現啦。”

“我覺得跡部前輩肯定已經發現了……”

解決完了晚飯，跡部放好書簽後站了起來，完全沒有埋怨她極慢的吃飯速度，“走吧，去放映廳。”

“恩……”

慈郎興奮地說，“終于有動靜了……他們說去放映廳诶……看電影嗎？”

忍足一笑，“剛好我也想看場電影呢。”

走出房間時，跡部帶點無奈地看向窗外移動的黑影，這群不華麗的家夥，要跟蹤技術也高明些，啊恩？

放映廳裏有近兩百個位置，是單獨設立出來只為冰帝學生閑暇時打發時間用，控制室裏有許多片源，久遠點的連《亂世佳人》《呼嘯山莊》之類的也可以找到。

亞栗只是為了打發時間，于是把選電影的權力給了跡部，自己到柔軟的座椅上坐了下來，這個時候的放映廳幾乎沒什麽人，唯一的幾個人也歪着頭在睡覺。亞栗打了個哈欠，擡腕看了看表，好想回家睡覺啊……

跡部在她邊上的位子坐下，亞栗懶懶地瞄了眼幕布上電影的名字，《布達佩斯之戀》。撐着眼皮看了幾分鐘，眼睛一陣陣的酸澀湧來，終于支撐不住地歪着頭睡過去。跡部注意到邊上平穩的呼吸聲，目光一移，不意外地在微弱的光下看到亞栗已然熟睡的臉龐。

跟跡部大爺約會結果在電影開場七分鐘的時候睡着，亞栗算是第一個了。跡部眉毛微動，然後收回目光專心看電影。

電影結束的時候，坐在後排的衆人除了忍足都已經歪着頭睡着了，忍足還沉浸在電影中，一臉感慨。回味夠了後，才一一叫醒衆人。

跡部用手撐着下巴，語氣不急不躁，“醒醒。”

亞栗坐着睡也睡不太安穩，聽電影裏的說話聲都沒醒，安靜下來後聽到跡部的聲音卻慢慢清醒了過來，“啊，結束了啊……”

跡部唇角微微挑起，眼眸中帶了絲詢問，“你不喜歡看文藝片？”

“恩……一般般，我比較喜歡戰争片。”

戰争片……

跡部的眼角不華麗地抽搐了一下。他以前怎麽沒發現芥川亞栗是個那麽令他意外的人……

走出放映廳，深秋的涼意侵襲而來，亞栗打了個激靈，迷離的神智頓時清醒了。遠遠看見操場上人群還是熱熱鬧鬧的，一點都沒有散席的意思。

走回大道上，燈光明亮地刺眼，剛回到篝火旁，準備等待主持人宣布後夜祭的結束。亞栗伸出手，火焰灼熱的溫度驅散了冷意，她甚是舒服地嘆口氣。

“為了給此次學園祭積分最高的女生最難忘的回憶，特地舉辦‘情侶大冒險’活動，作為本屆冰帝學園祭的最後一個活動，請大家盡情享受吧。所有情侶皆可參加，當然首當其沖的就是我們的芥川亞栗同學和跡部景吾同學了……”主持人還在不停地介紹。

亞栗僵硬着嘴角，側過頭，看着面色如舊的跡部，“前輩……這個什麽大冒險活動是事先安排的麽……”

“恩。”跡部微側過頭看她，“為了給所有人驚喜所以之前沒說。”

只有驚啊……這麽一折騰她要什麽時候才能回去睡覺啊？！

“前輩……為什麽你會參加這種不華麗的活動啊……不符合你的品味啊。”

“這是學生會多數人通過的活動，本大爺沒理由拒絕。”

主持人在兩人的手腕上系上同一根紅色絲帶，然後把冒險清單給了跡部，笑的跟花似的，“那麽祝你們好運了~”

亞栗走在跡部邊上，“第一關是什麽？”

跡部頓了一會兒，“一起吃一碗拉面。”

“……”亞栗扯着嘴角，“我剛剛已經吃飽了，所以面就讓給前輩吃吧。”

跡部一挑眉，“本大爺很少在這個時間吃夜宵。況且還是這種平民食物。”

亞栗眼前一亮，“啊對了，我們就在第一關棄權吧！前輩今天忙了一天了，一定很累了吧，回家要好好休息啊。”

跡部微蹙眉，不怒而威，“棄權這種事情本大爺做得出來麽，啊恩？既然參加了就一定要贏。”

兩人僵持着走到拉面店，四只眼睛盯着巨號碗的拉面。亞栗無奈地說，“前輩，這關明顯不想讓人過啊，我們還不如平平安安回家吧。”

兩人又一起盯着那碗拉面，先不管吃不吃得下，兩個幾小時前還是毫不相幹的兩人現在同吃一碗面怎麽想怎麽別扭吧！？

躲在一旁看不下去的慈郎終于沖了出來，語重心長地拍拍亞栗的肩膀，“亞栗，你放心吧，這裏有哥哥。”

忍足跟着走出來，無奈地扶了扶眼鏡，“真是不安穩的一天呢……”

“侑士……我已經不想吃拉面了……”

跡部了然地挑高了嘴角，“你們這群不華麗的家夥終于派上用場了啊，嗯？”

亞栗訝異地看着幾個或眼熟或陌生的人，應該都是網球部的人，難道他們一直跟着嗎？真有毅力啊……

亞栗看了看清單，的确沒說明必須要參賽的兩人吃完。

于是結果就是亞栗和跡部兩人去了下一關，而衆人則留下瓜分那碗超大份的拉面。

第二關是知識問答，這對于看過很多書的跡部和亞栗都不是難事，很簡單就過了。走在路上，跡部毫不吝惜自己的贊賞，“啊恩？沒想到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看的書倒挺多的？”

“還好。前輩看的書我就少有涉獵了，像莎士比亞劇本。”

一旦有了相同的話題，接下來的交談也就順暢起來。亞栗發現自己以前看的一些比較鮮為人知卻內涵深刻的書跡部竟然也看過，頓時有了種找到知音的感覺。

順利過了幾關，跡部嘴上沒說，但眼眸中還是洩露了一絲類似于愉悅的神情。他一個大少爺應該很少參加這種集體性的活動，雖然一開始蹙眉說着不華麗，到最後還是玩得挺開心的。

最後一關是鬼屋，亞栗看了看時間，剛好是十二點半，在這種敏感的時間點去鬼屋不怕真的出來什麽東西嗎？

站在門口的同學遞給亞栗一個手電筒，“必須要在裏面待滿十分鐘哦，出來後就可以去出發的地方領獎品了。”

跡部看亞栗一臉平淡地試着手電筒的光，微挑眉，“你不怕鬼？”

“因為我不相信有鬼存在。”轉而亞栗有些揶揄地看向跡部，“前輩不會是自己害怕吧？”

跡部嗤笑一聲，“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啊恩？”說完他撩開布簾，大步走了進去。

屋子裏一片陰森的濁黑，半開的窗戶，外面陰風陣陣窗簾被吹得裏外翻飛，窗外一輪慘淡月光斜斜地投射進屋子裏。有音響在不停地回放着凄厲的鬼叫聲，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布置得還不錯……”亞栗踢了踢地面上的骷髅頭，“我們在這裏站十分鐘就可以了吧？”

“恩。”

過了差不多一分鐘，氣氛有些僵冷下來，聽不到對方的說話聲只有鬼號聲，亞栗也難免有些心慌了。就着微弱的月光看跡部沒什麽表情的側臉，目光瞥到地面上不明紅色液體，亞栗難得地起了玩心。

“啊……前輩……有什麽東西在扯我的臉……”

跡部下意識地回頭，正對上湊到眼前的一張在手電筒照射下慘白的臉，一只染滿紅色液體的蒼白的手抽搐着扯着她的臉，眼角下蜿蜒而下鮮紅液體。

靜默了大約有兩秒鐘，突然鬼屋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啊————！！”

“啊————！”

“媽啊 ……”

“真有鬼啊！！”

待所有人都匆匆忙忙跑了出去後，跡部終于松動了下表情，挑高了眉，“很好玩？”

亞栗關了手電筒，語氣中帶了隐隐的笑意，“還行。你看那些原來準備裝鬼吓我們的人不是被我吓出去了嗎。”而且她剛剛注意到跡部的表情也僵硬了一下，那一瞬間也被她吓到了吧。這麽一想，亞栗很有成就感地彎着眼笑。

出去鬼屋後，站在屋外的扮鬼的同學還心有餘悸地看着亞栗。

洗幹淨了臉上和手上的紅色顏料，回到出發的地方。因為是第一個完成了冒險的組合，所以獲得了特別的獎品，跡部接過長方形的盒子後随意地扔給桦地。亞栗放在了口袋裏，主持人把繩子解開，亞栗呼出口氣，終于可以回家睡覺去了。

慈郎雙眸明亮地看着亞栗，“亞栗，今天開心嗎？”

亞栗微微一愣，然後有些感動地摸摸他的頭，“很開心，謝謝你，慈郎。”

“說多少次了，要叫哥哥……”

雖然有這樣一個哥哥有點麻煩，不過他單純為自己妹妹考慮的行為還是讓亞栗覺得異常感動，也許到了另一個世界有這樣一個哥哥和家庭也不是壞事。

到了家裏，亞栗拆開盒子，裏面是一條項鏈，下端連結着鮮紅的半顆心形金屬，原本的設計應該是跟另一條給跡部的拼成一顆完整的心吧。亞栗突然想起前幾天在最下層抽屜裏看到的以前亞栗的日記，雖然她占有了亞栗的身體但是還是沒有去翻看她私人的日記，想來日記內容應該也是跟跡部有關的吧。

亞栗把項鏈纏到日記上，半顆鮮紅的金屬在燈光照射下似是鍍上了柔和的光芒。

把日記塵封了起來，之後的亞栗不再是以前的亞栗了，她要過屬于自己的生活，而那半顆心，就讓它屬于以前那愛戀着跡部的亞栗吧。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憋得我嘔心吐血…… 不用提醒我大爺崩了我也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