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蕩漾

鳳卿丞睡得正酣的時候，她隐隐覺得有人在注視着她。對，是注視，就像是有一對不知藏在何處的目光一直打在她身上，半睡半醒的鳳卿丞感覺亞歷山大。鳳卿丞半眯着眸子，一個模糊的人影在她眼前，白色的，有點飄忽，鳳卿丞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所以她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

鳳卿丞确實轉了身，咂咂嘴，腦裏一個身影轉瞬即逝，明明很快，但鳳卿丞卻看清了那張臉，有些陌生卻又覺得似曾相識。那人嘴角含笑，眸裏一片溫情微微蕩漾，紅潤的唇瓣一開一和，似乎是在叫她的名字。鳳卿丞的心窩被水波蕩漾得癢癢的，鳳卿丞睡夢中翹着嘴角回應對方，回應瞬間，那張臉越來越遠。鳳卿丞心裏不知怎的生出不舍來，她再次翻身努力睜開眼睛，只為再看一眼漸去漸遠的人，鳳卿丞懊惱，這人到底是誰？她明明覺得見過，為何記不得名字？

眼見那白色身影越來越遠，鳳卿丞內心掙紮得越發厲害，睡夢中她揚起手向背影的方向揮手，現實中，鳳卿丞的手也确實擡了起來，嘴裏也是呢喃：“不要……不要走……”鳳卿丞感覺她的手被握住了，明明白色身影已經不見了，一股涼意從手心處傳來，冰得鳳卿丞一個激靈，睡意頓時少了許多。

鳳卿丞眼睛睜開了，赫然看到眼前蹲着一個人，手心相接之處仍是低溫，昏暗光線下，那人的眸子顯得亮極了，鳳卿丞方才意識到，這根本不是夢啊！她吓得大叫一聲“啊！”

鳳卿丞尖叫，手就被松開了，龍卿闕半蹲在那，有些微弱卻厲聲問：“我又不曾把你怎樣，叫得這般大聲做什麽？”

“你……你到底要幹嘛啊！你是不是吸血鬼，根本不用睡覺？大半夜想吓死我啊！”鳳卿丞大呼小叫，她是着實被吓了一條。龍卿闕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白衣，不開燈的夜晚格外紮眼。若是白天瞧見，明明會是淡雅如仙的模樣，但此刻看起來鳳卿丞怎麽都覺得滲人。

“鳳兒……”龍卿闕顫着又叫了一聲，鳳卿丞哆嗦的心髒還沒回到原來的節奏，尤其看着一身白的龍卿闕在夜幕下……太驚悚了，比恐怖片還驚悚！鳳卿丞膽兒突突地跳，為了讓自己不會顯得那麽慫，鳳卿丞大吼：“你倒是開燈啊！非要這麽說話啊！”吼完了也不等龍卿闕的反應，鳳卿丞一個彈跳從沙發上起來去開了燈。

燈，亮了，帶來的光線照亮了整間房子，鳳卿丞揉揉眼睛看見的一幕又讓她吓了一跳。龍卿闕臉色蒼白，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正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捂着小腹的位置，朝朝鴦和尚沐穿戴整齊，手正在牆壁上摸索，似乎在找燈的開關。不過這幾個人的打扮，再看那架勢，鳳卿丞覺得她們似乎根本沒睡。

“龍卿闕，你怎麽了？”鳳卿丞還是連名帶姓的稱呼，她瞧出龍卿闕臉色不對，龍卿闕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朝鴦眼圈一紅，哽咽地說：“鳳姑娘，主人身子一向弱得很，平日裏練些功夫值當強身，大病倒也不曾有過，但今天難受的緊，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那紅色東西所致……”鳳卿丞一下子就想起辣椒來了，都是她幹得好事，作孽！不過，這小體格，也太弱了，她自己也就跑了次廁所而已。

“趕緊送醫院！”鳳卿丞當下決定，龍卿闕難受的樣子不是裝出來的，知道她們可能會不安心，所以鳳卿丞領着她們出門站在街口打車，解釋說：“醫院就是可以看病的地方，醫生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們的禦醫，相信我，我不會害你們。”

“好，鳳姑娘，朝鴦先跪謝您了。”朝鴦說着就要跪，鳳卿丞趕忙伸手扶住，繼續說：“朝鴦，先照看你家主人吧，道謝的話什麽時候都可以說。”

龍卿闕藥已經疼得無法忍耐了，臨睡下前還是隐隐作痛，哪知躺下後疼得愈加厲害了。龍卿闕心裏積壓越來越多的惆悵，郁結于胸，琳琅離去後，她就沒有一件舒心的事情。

鳳卿丞為人仗義，鬧脾氣歸鬧脾氣，有事的時候絕不含糊，尤其她從龍卿闕眼裏瞧出了不安，盡管她掩飾，鳳卿丞還是讀出來了。龍卿闕因為難受眉間始終聚着陰霾，鳳卿丞覺得美人蹙眉也挺好看，除了林黛玉是那種與生俱來的憂郁氣質，龍卿闕這樣的美人發起愁來也很惹人憐。

龍卿闕內裏一襲白衣，外面罩着鳳卿丞的一件外衣，等一會到了醫院，鳳卿丞很擔心龍卿闕不配合……鳳卿丞醞釀了半天盡量溫柔地說話，連稱呼都故意叫得親密了一些，“卿闕……”刻意而為之的稱呼，鳳卿丞叫的別扭，龍卿闕聽得也不适，阖起雙眸，怠于計較，應了一聲：“嗯。”末了，又心不甘似地說了一遍，“叫我龍兒，莫要再叫錯。”龍卿闕明明體內難受極了，但她對于鳳卿丞一再胡亂叫她名字很不喜，這厮不聽話的模樣倒是很像琳琅，鳳琳琅知道她不喜什麽，若是鳳琳琅惱了，她就故意而為之，做些胡鬧的事氣自己。

“……龍兒……”鳳卿丞告訴自己：龍卿闕就是上帝，她現在想怎麽樣都依她，于是繼續溫和地說：“龍兒乖，一會到了醫院，我們乖乖聽醫生的話，她說要怎麽樣我們就怎麽樣，早點好起來免得難受。”鳳卿丞溫聲細語，讓聽者如沐春天，叫人難以拒絕，龍卿闕半睜的眸子阖閉，真就很低低回了一聲，“嗯，曉得。”很是乖巧的模樣。

朝鴦和尚沐都是兩人瞪得圓圓的，區別是一個在副駕駛的位置透過後視鏡瞪，尚沐邊瞪眼還納悶這外面哪來的鏡子，怎麽一直跟着他們飛行；另一個就坐在當事者的旁邊，鳳卿丞哄人的樣子還是挺溫柔的，也許那眼神也是溫軟如玉。

“嗯，還有大塊頭，朝鴦，你們也不要随便動手。”鳳卿丞轉而對另外兩個人說，尚沐哼了一聲沒有言語，朝鴦拱手回道：“自當服從鳳姑娘的安排，有勞了。”

朝鴦禮數不錯，鳳卿丞心裏也舒坦些，免不了多說了幾句：“也許會有你們不了解的，不過，有我在，不要怕。”鳳卿丞細心安慰，她是真怕龍卿闕一會到了醫院鬧脾氣，到時候那才叫坑爹！

到了醫院，沒見過這種場面的仨人還是吃驚，鳳卿丞讓她們等着，一再囑咐不要亂走，她先去交錢，龍卿闕疼得愈發厲害，連安坐片刻已是奢念。朝鴦急得團團轉，她恨不得疼在她身，單膝跪地，眼裏隐隐一層水霧，心酸地勸道：“主人……這次若是再尋不到，我們就回禦龍族吧……”

“朝鴦……”龍卿闕眉頭斂着，這疼來得過于兇勢，龍卿闕的氣息都已經不穩，怎麽會這般疼。龍卿闕想，是不是她要死了？若是死了就可以見到琳琅，她便無憾，可若是相思之人不得見，龍卿闕死都不瞑目……劇烈的疼痛使得龍卿闕連思考都無法保持連貫，遠遠地瞧見鳳卿丞大步跑過來，臉色通紅，一副焦急的模樣出自真心，龍卿闕心裏生出暖意卻又嘆息：為什麽鳳卿丞不是鳳琳琅？為什麽？她們連姓氏都一樣，但外貌卻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鳳卿丞身上沒有任何印記，鳳卿丞和鳳琳琅一定有着某種關聯？到底是什麽？明顯這問題一時半會無解，龍卿闕想得越發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