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Chapter非她不可
蕭水光走到樓下時,只聽到廚房間裏傳出“叮呤嘡啷”的聲音,她原本想說一句“謝謝”就要走了,一時的迷惑畢竟代表不了什麽。可當她走到廚房門口,看到裏面的人正在手忙腳亂地找勺子,又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碗,兩只碗就這樣摔碎在了地上,他嘴裏低咒了一聲英文,側頭看到站門口的人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你下來了?”他說着要蹲下去撿碎碗,水光皺了下眉,走上去說:“我來吧,火上的粥溢出來了。”
章峥岚抓住她要碰碎片的手,“這要傷到手,我來!你幫我去看着粥吧,我好像水放太多了。”章老大這輩子第一件悔恨的事是沒去學點家務,原本是想讨好的,卻是弄得一團糟,真丢臉。
水光抽出手,她走到那邊,先關了電磁爐,水退了下去,看到一小碗米放多了一倍水,她并不想再多管,轉身說:“我要走了。”正撿碎片的人“嘶”的一聲,傷到了手指,章峥岚擡頭,極為尴尬,“那什麽,這要傷到手……”
說他IQ一百五十以上真沒人信,蕭水光不知道章峥岚兒時就被稱為天才兒童,長大點更是不得了,如今也完完全全算得上是社會上白手起家的風雲人物,可不管知不知道,此時蕭水光看着他只覺得無語。
她見他還蹲那不動,不由說:“你不起來把傷口沖下水嗎?”
章峥岚“哦”了聲,站起身,他走到水光旁邊的水槽邊時,站着沒動,手撐在水池邊緣,低聲道:“吃完早飯再走吧?”
蕭水光其實并不喜歡這樣的氣氛,說不出道不明,卻惹得她有些心煩意亂,她往旁邊退開一些,章峥岚馬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你別走。”上一句話的口氣還能勉強算得上平靜,這一句明顯透着焦急了。
水光看着他手上的血沾在了自己的衣袖上,他們之間好像總是在拉拉扯扯,她退他就進……他是為什麽要對她執着?
“章峥岚。”蕭水光第一次當着他的面叫他的名字,讓當事人身體一僵,他一是悸動她叫他的名字,二也是感覺到她的語氣,後面要說的并不會是他想聽的話,讓他繃直了神經,不過沒關系,再糟糕不就是“什麽都不是”,他不介意。
說不介意,可講穿了也就是掩耳盜鈴,終究是怕她甩手離開,章峥岚咬牙,覺得手上的痛有些緩解了他的緊繃情緒,不由苦笑,到三十歲才發現自己竟是有自虐傾向的。
而他等了好久,都沒有聽到身前的人再說下去。
蕭水光之前是想說,“我跟你不可能。”可誰和誰又是有可能的呢?她跟景岚嗎?于景岚已經死了。
水光看着那袖口上越來越多的血,她問:“痛嗎?”
章峥岚從早上開始就一再被意料外的事弄得愣怔,好半響他才說:“不痛。”随後嘴角浮起了笑,小心試探,“那你不走了?”
水光說:“……你先去把手清理一下吧。”
章峥岚笑着就轉身去沖洗傷口了,也看到了她衣袖上被他抓過的地方沾了不少血跡,馬上說:“你衣服我幫你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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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光看了他一眼,後者識相閉嘴。
等他弄好,水光也已經把地上的碗片撿起來扔在了一邊的垃圾桶中,不是摔得很碎,所以并沒有太多細小的瓷片。
蕭水光起身時就看到章峥岚站在那看着她,他認真說:“水光,還是你比較厲害。”
水光在心裏搖了搖頭,她過去把那鍋粥裏的水倒去了一半,蓋上蓋子開了火,然後才對他說:“你看着粥,我去洗一下袖子。”
不管她是出于什麽原因突然改變了态度,他只知道自己又被救贖了一次,雖然這樣說很矯情,但确實是這種感受。
蕭水光走出廚房間後,有幾秒鐘的出神。
當她要走進玄關處的洗手間時,有人從外面開門進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章老太太,她拔了門鑰匙擡頭看到水光,愣了愣,顯然是沒想到兒子的住處有女性,而且還是一大早,不過老太太畢竟老練,馬上就收了驚訝表情,平易近人地開口,“我是峥岚他媽媽,他在的吧?”
水光是有些措手不及的,她猶豫着想回頭去叫廚房裏的人,老太太已經換了鞋笑眯眯地走上來,“小姑娘,姓蕭吧?”
蕭水光不明白她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姓,但還是點了點頭。
章太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眼裏有着探究,但很慈愛,當她看到水光袖子上的血跡時,立刻關心道:“怎麽了這是?受傷了?”她握起水光的手,水光有點不自在,“我沒事。”
下一刻章峥岚的聲音傳來,“媽,您怎麽來了?”章老大原本想說“又來了”,尚且還留了幾分精幹,沒出口成錯,惹老太太白眼。
老太太看到自家兒子,很難得給了笑臉,說:“昨晚上被你電話吵醒,說要你爸從江南帶來的那些退燒藥茶,大晚上的我跟你爸老早睡下了,哪還高興折騰起來給你送茶啊,就趕早在你上班前給你拿來了,這是……誰感冒啊?”老太太精明的眼睛在兒子和面前的女孩子之間看。
章峥岚“啧”了聲,看到老太太放在玄關矮櫃上的袋子,笑道:“辛苦您了。”應對自家老太太,章峥岚自認還是行的,他其實面對誰都游刃有餘,就只對着蕭水光時才常常辭窮理拙,捉襟見肘。
老太太見兒子右手上那清晰的傷口,又想到剛那女孩子的衣袖,倒也一時猜不出這唱的是哪出?
水光站在中間,有些局促,便跟老太太說了聲“我去下洗手間”就走開了。
等水光進了衛生間,老太太才走過來看着兒子說:“你這不會還只是一廂情願吧?”
這位老太太不知當年識破了多少“反動派”,眼神也忒毒,章峥岚雖然不會承認,但确實是如此,他單相思着,可那又怎麽樣?至少他現在很清楚自己要什麽。
老太太聞到粥味,走向廚房,“還會做早飯了啊?”章峥岚往玄關處的洗手間看了一眼,跟上去,挺認真地問老太太,“媽,您覺得她怎麽樣?”
“好,可我看人家連正眼都不瞧你一眼呢。”
得,章峥岚吐出一口氣,站定在察看粥的老太太旁邊,壓低聲音說:“要不……您幫襯幫襯您兒子?”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喲,你少爺竟然還有一天要我來幫襯啊?你這手怎麽回事?別是蠢到用了苦肉計了?”
章峥岚覺得在目前這問題上,老太太顯然占了上風,不過只要能在這事上多一分勝算,怎麽着都行。
“行不行,一句話?”
老太太關小了火候,直視身邊高大的兒子,“你是真心中意這姑娘?”
“非她不可。”
老太太之前還有點懷疑自己這沒定性的兒子是不是又只是想走馬觀花地談一場戀愛,應付他們兩老,現在她倒是有些擔心了,擔心自己兒子,這神态顯然是一頭栽了進去,可還不知道人家姑娘是什麽心态呢?
老太太嘆道:“我以前去給你算命,算姻緣,一說‘有想’,又說‘求則得之,舍則失之’,真成。”
章峥岚是社會主義天空下長大的五好青年,品性又偏随性恣意,對這種命理學說一向是一笑置之,不信也不在意,此時倒是被那“求則得之”弄得心中一動,差點就問出了:“那有說怎麽樣才能求得到?”還好,還沒到病急亂投醫的地步。
老太太說:“行了,去看看姑娘好了沒,好了叫她吃早飯吧。”
章峥岚一聽,笑了,“老佛爺千秋萬載,壽與天齊!”
老太太笑罵,“正經兒點,估計人家姑娘就是看你沒形沒樣的才不要搭理你。”
章峥岚往外走時側頭說了一句,“我在她面前再正經不過。”老大已經忘了自己那些無賴行徑。
蕭水光正洗着,外面有人敲了敲門,開門進來的自然是章峥岚,他把手上的吹風機遞給她,水光慢了一拍接過,他又笑着問她,“我幫你吹幹還是你自己來?”
水光總被他搞得措手不及,“我自己來吧。”
“好。”
他說完好就沒說別的了,可也沒出去。
水光擰着袖子上的水,盡量忽視身後的人,他倒是完全不覺得這樣站着尴尬,後來還走上一步來說:“我來吧,你這樣擰,回頭吹幹了肯定得起皺。”
他說着握住她的那只手腕,拿了旁邊的一條幹毛巾,力道拿捏精準地幫她吸幹水,水光抽了一下沒抽出手,還惹得對方說了句,“你別亂動啊。”
水光對着這人總有種啞口無言的感覺,當看到他虎口上那傷口時,還是出聲說了一句:“怎麽不貼創口貼?”
章峥岚朝她一眨眼,“不礙事,我是男人,這點傷算不得什麽。”說着那無賴勁又有點上來了,“不過臉上最好別受傷,你看,前天被你推下床撞的傷口——”然後就拉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額頭上,“你摸摸看,都留疤了。”
這親昵的說辭和舉動讓水光全身不自在,接着就聽到他說:“幸好不是很嚴重,否則就破相了。”
水光忍不住道:“你又不是戲班裏唱戲的,要那麽好看的臉做什麽?”
章峥岚失笑,“要好看的臉勾引你啊。”
水光就知道這人說不了幾句就會不得要領,幾次下來也習慣了,幹脆當沒聽見,掙脫開他的手,轉身把吹風機插上,後面的人就靠上來說:“我幫你吧還是。”
“你就不能先出去?”
“不想出去。”章老大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水光實在不願為這種沒意義的事去跟他争論,開了電吹風想快一點吹幹了事,而後面立着的高大男人,看着鏡子裏她半垂着有點惱意的臉,笑着伸出手在鏡中輕輕拂過她的輪廓,橙色的暖燈,“隆隆”的聲響,融在此時此景裏竟是那般暧昧動人。
蕭水光從洗手間出來,就被老太太叫到了餐桌那邊坐着。
老太太雖然和藹可親,卻也是非常能說會道,所以一向對長輩很敬重很聽話的水光在應付老太太之餘已經沒有多少心思去想別的了,好比,她想要走了,即使之前有那麽一刻的動搖,但現在他的長輩也來了她不想再多留,可現實卻偏偏是因為那長輩,她留了下來。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說:“叫水光是吧?老家是哪裏的?”
“西安。”
老太太點頭說:“那可是中國古都之首哪,蘊藏着多少文化在裏面呢,莫不得将你這孩子生得那麽水靈了。”老太太不由講起西安最典型的代表“兵馬俑”,水光聽着,忍不住笑道:“其實并沒有您說得那麽厲害,它是很偉大的發現,但西安除了兵馬俑還有很多值得稱頌、觀賞的文明古跡。”
前一刻被老太太叫去盛粥的章峥岚端了粥和小菜出來時,就看到水光的笑臉,可真是有點嫉妒起自家老娘來了。
水光見到他,下意識就收了笑意。
老太太還在跟水光說:“我這老太婆還有一年退休,等我退了休可要去一趟你們西安的,我家老頭子倒是去過,回來跟我說‘好’,嘿,說完好就沒了。”老太太講完自己先笑了。
章峥岚坐在水光對面,他給每人擺好粥,看了她一眼,才看向母親說:“下回你要去,我陪你過去。”
老太太朝兒子擺手,“你啊,現在說得好聽,臨到頭了,肯定又會說忙啊事情多啊抽不開身。”
章峥岚心說老太太不是答應幫忙了麽,怎麽倒是拆起臺來了?他見水光雖然不說話,卻是拿起粥吃了,心裏松了一松,這感覺就像是自己小心飼養的一只……時時退縮的貓咪,不敢大手大腳,就怕把她吓走了,而如今這局面,讓章峥岚心裏欣慰不已,他忍不住又想去碰她了,真真切切的碰觸,好在克制能力還算高人一等,沒有真的冒失。
一頓早飯吃得平和,老太太一直在跟水光聊天,問蕭水光的愛好,平時的娛樂,水光說到自己平時就上上班沒什麽娛樂的時候,老太太連連感慨,“你跟峥岚還真是大相徑庭,他在家裏從來呆不住,就喜歡往外跑,也不知道外面那些花紅酒綠的場所有什麽好的?”
“媽。”章峥岚不得不冒昧打斷母親,這太扯後腿了,再說了,“我什麽時候在家呆不住了?”他哪一回不是一下班就回家,除了有應酬除了心情不好時。
“我打你電話,你哪次不是說在外面喝酒活動?叫你回老家也是,推三阻四!”老太太批判完兒子,看向水光時神情和藹太多,“孩子,以後你若跟我兒在一起,可要好好管着他,你是好孩子,我看得出來,峥岚比你大點,可沒你安分。”
“媽。”章峥岚着實哭笑不得,看來老太太是專挑他壞的講了,不過那套說辭,雖然中間有诽謗之意,他倒一點也不反感。
水光手上的動作也緩了下來,她并不意外老太太說這些,感覺到對面那人的視線,水光第一次也在心裏問了自己,“他跟她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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