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那天下午突然來了一場雨。早上出來的時候,我和詩陽誰都沒拿傘。不過雨一會兒就停了。然後又變的出奇的晴朗。

我回去之後,詩陽在那兒睡着,我沒叫他。出去買吃的了。回來之後,他在那兒抽煙。小東西在門口蹲着。他問我什麽時候回來的,我說剛才。他說我剛才睡了一覺,感覺像睡了一天一樣。我問他怎麽了。他說想起去年五一的時候,在一起租房子的室友回去了,當時空空的房間,只剩下他和空氣說話。他說當時他覺得自己還不如一棵小草。

我問他你當時都跟空氣說什麽了。他說忘記了。當時只是覺得很寂寞,很寂寞,想給康政打電話,不過打了也不會接。他手機號碼早換了。

我說吃東西吧。他一邊吃一邊跟我說,覺得中國人喜歡熱鬧,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到北京來旅游,當然也有一部分不喜歡熱鬧。大部分出來旅游的都是一家人,他們不管走到北京甚至是更遠的地方,臉上都有一家人相親相愛的幸福笑容。

他看了看我,說:“那是一種讓我嫉妒并且奢望的幸福,遙不可及”。他問我為什麽每個人都輕易擁有的,我卻沒有。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每個人都輕易擁有的,他卻沒有。我不知道該和他說你別難過了,還是問他,我能為你做什麽,讓你不這樣難受。不清楚,我的出現,是不是對他那種敏感深刻的感受有所緩和和改變。我只是不希望他這樣難受。

我問他好吃嗎。他說就那樣。我說明天你買。他說我買就我買。我建議他要是準備提早回家的話就提早的買票,要不到了放假那會兒趕上高峰,票不好買。他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來對我說:“我下午照了照相,給你瞧瞧”。然後拿過來相機讓我看,是在王府井照的,有東堂和百貨大樓,仰視的角度,太陽照在玻璃上有很亮的一道光束。天空很藍,雲彩就和尋常在秋天最好的日子裏看到的那樣,只是要比那個還幹淨。我說照的很好,但是我還是喜歡你給我的那張在紅牆外面照的那張玉蘭花的照片。他笑着說那都是多會兒的事兒了。對了,我一會兒去上網。

幹嘛。

我打算用業餘的時間開網店在網上賣東西,就是代銷的那種禮品。然後順便把照的這幾張照相傳到我博客裏。我說那你去吧。他問我幹什麽。我說我要帶小東西出去玩。

去哪。

就在跟前溜達一會兒吧。

恩,那我不管你了,我上網吧。

我問他工作還順利吧。他說還好,就是很累。

蔥兒還好嗎。

一整天見不到他,很多事情做。

見了代我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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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打電話不就行了。多直接。

我和他說你換一家網吧去吧,別去你上班的那家。你那事兒就沒影兒了?

不知道,派出所沒給我打電話。反正又沒把我打死。

呵呵,打死才算啊。你該好好地看看憲法是怎麽規定你作為一個公民的權力和義務的。

我們一起出去之後,他說感覺沒吃飽,然後去跟前迪亞天天買東西去了,讓我等着。外面有好多擺地攤兒的,賣臭豆腐什麽的,還有的在那兒吃麻辣燙。我抱着小東西,想我該往哪邊走。一會兒他跑出來,塞給我一個薩其馬和水。幾根火腿腸讓我喂小東西。還問我要去哪兒,我一會兒找你去,馬上就弄好了。我說要不我等着你。他想了想說好吧。

我把小東西放下來,喂它吃火腿腸,自己在那裏吃薩其馬。來來往往的誰也不認識誰。我就仔細想着當時詩陽說的那種感覺。想我從學校出來,在這邊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是怎麽過的。

天氣冷了,抱着小東西在懷裏熱乎乎的。呵呵,小東西比之前長大和長胖好多。它的名字還是詩陽給起的。我自己一個人慢慢的往前溜達。往小胡同裏走了。後來詩陽給我打電話問我在哪,我就告訴他怎麽怎麽走,他追上我的時候氣喘籲籲的,我問他你跑什麽。他說想趕過來啊。我說着急什麽,沒的跑出一頭汗來,着涼了就高興了。

他見我還拿着水問我你怎麽不喝。我說天氣冷,又不渴,喝了一會兒一上廁所小便,麻煩。他笑着說你是陽虛,我說陽虛是什麽。就是腎虛啊。我說你滾,我火力壯着呢,怎麽會腎虛。

走到胡同口,他說好像我記得前面左轉是個小公園。那裏有長椅我們過去坐。我和他說,那天順兒打發我們吃飯,跟我們說蚊子是他的福星娘娘,給他帶來了好運。詩陽問我,可能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這樣的一個人。我說對啊,當時順兒說這個的時候我就在想當時。

他說當初我在德勝門人才市場見到你的那會兒覺得你這個人怪怪的。我說也許吧,我只記得當時打架然後一起逃走了,第二次是在東華門那邊我吃飯,然後你在那兒拍照片。

他問我怎麽想起來讓我和你一起過去東棉花胡同住,我說我覺得你也是我生命中的福星那樣啊,因為我不久就找到工作了。哈哈。只是後來,你那次我才知道你喜歡康政,才知道。

他笑了笑說,可能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吧。有些人錯不開,有些事情推不掉。不知道遇到的會是一段良緣還是一段孽緣。我說你想多了。

一條不寬的馬路那邊是那條日夜長流的小河,一直在淌水,中間有一座圓形的橋,我們走到橋的中央,往下看,他說你別把它掉下去。我說那給你抱。他說這條河很奇怪,都聽不到水聲。我說他一直在流,不管有沒有聲音。他笑了笑,說國慶的時候,我帶你去個地方。我問他你不回家了啊。他說要不節後再說,車票很難買。我問他們這個月會不會在放假之前就開資。他說不清楚。我說我這裏有錢,你先買票啊。他說不是為這個。我問他要帶我去哪兒。他說去仙粉人家。我說我不去。他說搞活動啦,烹饪活動。就是大家在一起做自己的拿手菜。然後一起分享,會有很多人去的。

我說我們回家。回寧夏的家。他說不管你。

回去的時候,我把小東西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拿一只手托着小東西,小東西胖胖的,怕摔下去的樣子,很滑稽。像是個很小的孩子。

…有那麽某年的一日黃昏,他在夢中等我,覺得像過了好多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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