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夜鳶

涼錦在紛亂的屍體之間走了一圈,沒有發現珑玥和夜鳶,也沒見着無涯魔使,想來,這一次災難應該沒有讓魔軍全軍覆沒,但餘留的人去了何處,涼錦便不知曉了。

她找了許久,沒有見到珑玥,心裏隐隐有些擔憂,畢竟珑玥是為了她才跑出九幽,若是遭遇不測,她無法讓自己心安。

但珑玥明顯已經沒在此地,涼錦又探查一圈後,就匆匆離去。

她漫無目的地走着,雖然有刻意避開旁人耳目,但心裏卻很煩亂,不知道應該到何處尋找。短短數日時間,實在發生了太多令她驚愕難言的事情,若非她見過不少大風大浪,此刻早已難得維持冷靜。

她不斷在心中整理連日以來發生的各種矛盾和看似平常的巧合,猜想着對夜椎等人動手的,是雲風樓,還是千機族,而原本應該在海中等候的夜椎一行,又為什麽會上岸,是因為夜神族的自負,還是千機族的引誘?

不管如何,事已成定局,涼錦左思右想,一籌莫展之際,忽然腦中靈光一現。

她手腕翻轉,一枚黑色的魔石出現在她的手心裏,這正是夜鳶當日在她離開之前給她的那一枚。

夜椎死了,夜鳶恐怕也兇多吉少,即便如此,至少涼錦沒有在海岸找到夜鳶的屍體,就意味着她可能還活着,借用此物,興許能聯系上夜鳶,或者找到夜鳶的下落。

若能尋到夜鳶,海岸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也就順理成章地找到答案。

事不宜遲,涼錦當即将靈力灌入魔石之中,見那魔石表層先沒有任何反應,大致過了數息時間,忽的亮起朦朦胧胧的灰色光芒。

涼錦心中一喜,夜鳶還活着。

她當即借用魔石傳音,詢問夜鳶現下身在何處。又過了一會兒,夜鳶的聲音從魔石中傳了出來,卻是異常的沙啞低迷,氣虛無力,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傷。

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此刻身在何方,涼錦聽到她的聲音中夾裹着一縷鼻音和哭腔,明白夜鳶此時心頭恐怕極為惶恐,她能自那場災難中脫身已是不易,走得匆忙,不記路并不奇怪,何況她本身對龍州就沒有那麽了解。

突如其來的災難和連續數日的逃命已經讓她身心俱疲,陷入無盡的恐慌中,唯恐下一刻,就有敵人從天而降,奪取她的性命。在這樣壓抑的心緒之下,能得到涼錦的聯系,她仿佛黑暗絕望中看到一縷曙光,頓時心頭防線崩塌,說話的聲音裏都帶上了難以自抑的顫抖。

盡管夜鳶沒有說明白自己身在何處,涼錦亦沒有失了耐心,又詢問了一下夜鳶此刻四周的環境,或者她逃行路途中可有見到什麽值得注意的建築或景色。

夜鳶斷斷續續說了幾句,随後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魔石上的光亮忽然熄滅涼錦心頭一沉,夜鳶恐怕是與她聯系耗盡了體內的魔靈之力,昏迷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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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怎樣嚴重的傷勢才能讓她連激發傳音魔石的力量都沒有了。涼錦心情沉重,仔細回想夜鳶最後說的那幾句:

“斷崖,溶洞和寒潭。”

涼錦思索着海岸附近是否有類似的景象,并在心中詢問卓熠有無頭緒,卓熠身懷冰龍一族的傳承,而冰龍一脈又是龍州最早的生靈,所以卓熠僅僅思索了片刻時間,便給出涼錦肯定的回答:

“自此處向東直行百裏,确有一處斷崖,名喚雲淵崖,崖下有寒潭,潭底有溶洞。”

涼錦沒想到卓熠會給出如此精準的描述,想來齊聚溶洞和寒潭的斷崖不會到處都是,盡管卓熠傳承的記憶時日久遠,可能山河湖海已有變遷,但在漫無目的的情況之下,這樣的消息已足夠喜人,值得一試。

根據卓熠給出的方位和描述,涼錦飛快朝它提及的雲淵崖趕去,前後耗費的時間不過一個多時辰,遠處斷崖之景已映入眼簾。

涼錦來到崖邊朝下看去,崖下光線昏暗,隐隐能見一方寒潭,她靈識一探,未覺危險,便縱身自崖頂躍下,腳步踩着崖壁上凸起的山岩,快速又輕盈地下行。

短短數息時間,她便飄然落于寒潭之上,腳踩在水面,蕩起一圈一圈的微波。

她的靈識朝水下探,在寒潭下的側壁上發現一個一丈見方的窟窿,窟窿通往山崖內側想來就是那個溶洞。

涼錦翻身沒入水中,循着壁上岩洞游去。

在岩洞外側,涼錦發現了一件被劃破的染血的衣衫,挂在岩洞外的水草枝葉上。

涼錦目光掃過,心裏已然有了底,這件破爛的衣衫的确就是夜鳶之前穿在身上的,她運氣還算不錯,一下子就找到了夜鳶所在。

思及此,涼錦腳下一蹬,鑽入岩洞之中,仔細尋找夜鳶下落。

岩洞盡頭是另外一方小潭,出口所在便是一座溶洞,溶洞不大,卻十分寒冷,尖銳的石筍于洞中林立,光線昏暗,不易視物。

涼錦靈識寸寸掃過,卻未發現夜鳶蹤跡,想來她身上應該佩戴了可以摒除感知的法寶,涼錦想依靠靈識将夜鳶找到,恐怕極為不易。

她輕輕喚了一聲,聲音在溶洞之中來回蕩漾,層層疊疊,卻未見夜鳶回應,想來夜鳶已陷入昏迷,這種程度的聲音無法将她喚醒。

涼錦從寒涼的潭水中起身,運功蒸幹身上的水,随後穿過一排排石筍,靠肉眼慢慢尋找夜鳶藏身之地。

她行了一段路後,在潮濕的溶洞內覺察些微血腥之氣,便循着那若隐若現的血腥氣息朝前探索,終于在轉過數個拐角之後,于一方凸起的岩石下找到昏迷的夜鳶。

夜鳶身上血跡斑斑,臉色慘白如紙,涼錦走過去,将她從冰涼而潮濕的地面扶起來,雙手觸碰到夜鳶手臂的肌膚,只覺寒涼刺骨。不知此女已在這溶洞中待了多久,體溫流失殆盡,僅剩了一縷氣息,若涼錦沒有趕來,恐怕她活不過今日。

涼錦先以己身魔靈之力先蒸幹了夜鳶的衣衫,随後渡了一部分靈力進入夜鳶的身體,替她護住心脈,暖暖身子,将她傷勢穩定下來,這才取出雪靈丹,喂夜鳶服下一枚。

在喂夜鳶服下靈藥之後,涼錦又替夜鳶疏理了一下‖體內散亂的經脈,夜鳶受傷很重,胸腔外肋骨斷了六根,其中有一根斷骨刺破了肺腑,好在未傷到心髒,又因魔族之體生機強盛,才保住一條性命。

除此內傷之外,她的雙臂手骨也見了裂痕,外傷更是不計其數。

此溶洞有利于藏身,涼錦沒有帶夜鳶出去,而是就地為她療傷半日,替她将肋骨矯正,又等了一夜,夜鳶才悠悠轉醒。

她醒來時四下漆黑,因體內魔靈之力尚未恢複,看不清周圍景象,但意識漸漸複蘇,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心中依舊後怕不已。

她轉了轉頭,忽然在模糊的視野中看到一個黑影,那身影距離自己極近,僅有不到兩步。夜鳶心頭一驚,恐懼油然而生,下意識地驚呼,而後飛快後退,直到身子抵住背後石壁,才不得不停下來。

涼錦正打坐恢複體內魔靈之力,被夜鳶一聲驚呼吵醒,她睜開眼,見夜鳶如此驚惶,內心頗為無奈,不由主動出聲:

“夜姑娘,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溫和的語調,熟悉的聲音,喚回了夜鳶的心神,她愣怔地看着不遠處盤膝而坐的身影,依舊驚魂未定,試探着問道:

“涼魔督?”

她記得,在自己昏迷之前,的确接到了來自涼錦的傳音,但她沒想到,涼錦真的能找到自己。

“正是在下。”

涼錦站起身來,緩緩朝夜鳶靠近,在距離夜鳶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俯身向夜鳶探出手來:

“此處環境陰寒潮濕,不便于夜姑娘傷勢恢複,若夜姑娘暫存了些許體力,便與在下一同離開此地吧。”

距離近了,涼錦的面容在昏暗的溶洞中漸漸清晰,夜鳶擡首,見到那一張柔和的臉孔,面上表情波瀾不驚,雙眼也深邃若海,好像再如何驚濤駭浪的變故,也無法在眼前人的雙眼裏掀起壯闊的波瀾,它始終平靜淡然,好像看慣了世間離合百态,繁榮興衰。

夜鳶惶恐的心忽然平靜下來,她直視着涼錦的雙眼,那眼中的平和與從容似乎能感染人心,讓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只要有她在,不管落到何種境地,依舊能安然自處。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握住那人溫暖的掌心,眼淚卻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當夜鳶起身,溫熱的淚水打在夜鳶的手背,随後淌過涼錦指尖,涼錦愣了愣,未回過神,便覺溫軟的嬌軀撲入懷中。

夜鳶扯着涼錦的衣襟,将臉埋入涼錦肩頭,無聲啜泣。

涼錦呆立着,雙手無處安放,她下意識地想将夜鳶推開,又心覺此時夜鳶正傷心,如此作為仿佛不妥。

最後只得端端站着,一動不動。

待夜鳶哭夠,心中情緒漸漸平複,她終于意識到剛才的舉止對于涼錦與她之間相識的程度,實在過于親密。

夜鳶頓時紅了臉,從涼錦懷裏出來,垂着腦袋,不敢擡頭,好在溶洞內光線昏暗,涼錦并未覺察她通紅的臉色。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第一更,撤了撤了,碼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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