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老男人他的胸膛紋絲不動

孟昭暈了一下,呼吸不自覺變得急促。

會議結束之後,徐東明帶隊先離開了,本意是要她和商泊帆留下來收拾殘局,跟其他團隊打個招呼再走。

所以他倆才一直等到這會兒,等到其他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打算撤。

但這地方是公開場合,旁邊就是旋轉樓梯。

如果有人折返,就會看到她被他堵在走廊上,抵着牆,不讓動。

“我沒……”孟昭後知後覺,有些懊惱地伸手推他,“你幹什麽。”

她兩只手按在他胸膛,手指碰到毛衣柔軟的觸感,但他整個人是堅硬的,紋絲不動。

他被推阻,理智稍稍回落。

微抿着唇,稍後退了一些,才低聲:“這是來自朋友的善意提醒。”

“現在跟你說得好好的,一到畢業就轉臉不認人的,大有人在。”謝長晝垂眼看她,沉聲,“別在學校裏談戀愛,小男生都不靠譜。”

他的氣息鋪天蓋地。

孟昭其實沒想到他今天會直接來堵自己,心情有些微妙,又有點忍不住:“老男人也未必就靠譜吧。”

謝長晝頓住。

“我……”

“我不是在說你。”孟昭趕緊打斷,真摯地道,“謝謝你提醒,我已經拒絕他了。”

謝長晝看着她,一語不發地,眼神悄然轉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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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他站在門口,一來不好聽太久,二來聲音斷斷續續。

判斷出是商泊帆在告白,但內容也沒聽全。

她這麽直白,反而讓他不知道該怎麽将話接下去。

停頓一下,他幹脆也直接說明來意,語氣淡淡的:“一起吃個午飯。”

孟昭了然:“你是來找徐老師的?”

想了想,也不對:“可他剛剛已經走了……”

謝長晝微皺一下眉,心頭浮起幾分困惑。

為什麽不能是來找她的?

她為什麽從來不覺得,他有可能,僅僅,只是來找她?

“不是徐東明。”謝長晝心情莫名有些抑郁,沉聲道,“有人想見你。”

孟昭茫然:“嗯?”

他看她一眼,清淡道:“去拿東西,上車說。”

謝長晝的司機,今天開的還是那輛奧迪。

孟昭記得他有很多酷炫的車,但很奇怪,在北京這段時間,從沒見他開過。

謝長晝安靜地等她上車。

孟昭慢吞吞地,他也沒催,看着她扣好了安全帶,才撩起眼皮問:“你實習找得怎麽樣了?”

孟昭乖乖的,如實作答:“已經找好了。”

她沒像其他同學一樣海投,而是精挑細選了幾家設計院和事務所,頗有針對性地去寫簡歷。

這樣做效率奇高,幾乎是投出去兩三天就都有回複,幾輪面試做下來,她前後一周就把實習單位定了下來。

孟昭其實沒擔心過實習的事兒。

這幾年,她放假都沒怎麽回過家,大四徐東明也幫她引薦過實習,她有設計院的實習經驗,不算白紙應屆生。

而且她校內履歷也很漂亮,不僅有T大做背書,之前跟着徐東明做設計、寫論文,積攢下來的項目經驗也不少。

反正活着,就這麽回事兒。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那些在背後默默努力的時刻,一點點積累下來,總有被看見、派上用場的一天。

謝長晝輕“嗯”了一聲,平淡地陳述:“你最後選了‘風光’。”

“風光”也是國內最大的新銳設計事務所之一,跟謝長晝的“POLAR”比肩,只不過“風光”主打國內市場,POLAR在國際認可度更高。

據說“風光”背後的老板也很有來頭,兩家一直對着幹,年年互相搶項目、搶設計師,微妙地相愛相殺。

孟昭摸摸鼻子:“你怎麽知道。”

謝長晝沒答。

他修長手指敲在手機外殼,撩起眼皮,目光有點散漫地投過來:“怎麽,打算跟我對着幹?”

今天不是正式場合,他穿得很休閑,黑色長褲,外面罩着同色風衣,裏面是件灰色圓領毛衣,露出白襯衣挺括的衣領。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唇色比以往淺一些,眉宇間籠着清淡的疲倦,一副有心事,沒睡好的樣子。

孟昭舔舔唇,遲緩道:“……沒。”

她慢慢解釋:“我選擇‘風光’,是因為它有自己單獨的樓。”

“風光”不在辦公樓裏,而是占據了工業園區裏一棟單獨的小建築,玻璃做的,漂亮極了。

她看一眼就心動。

更重要的是,那房子裏,沒有讓她無所适從的前男友。

謝長晝眼神靜靜的,在她身上停留一陣。

他眼瞳很黑,且幽深,她被他看得心裏沒底,思緒正亂飛,下一秒,他突然移開了目光。

車內靜悄悄,他沉默一陣,聲音有些啞,低得像一句嘆息:“算了。去對家也行,你高興就行。”

孟昭屏住呼吸,心頭猛地漏跳一拍。

冬日朔風凜冽,天卻很晴,整片天空都是高遠清淺的藍。

陽光灑滿北方,司機駕車向西橫穿東三環,從東邊朝陽,又回到了內城沿邊兒。

北京沒有一環,二環內就到故宮跟前了,鐘樓四周這一片是老城區,胡同四通八達,沿街的牆漸漸矮下去,建築風格逐漸變得古樸統一。

車在路邊停下。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這旁邊只有一溜長得看不見盡頭的灰牆,中間嵌一扇高高的電動大門,上頭靜悄悄挂着個攝像頭,連門牌都沒有。

孟昭有點茫然,見司機“啪嗒”拉開車門,下去了。

她愣了下,下意識:“你的車進不去啊?我們也在這兒下?”

謝長晝停頓一下,看她的目光變得不悅。

孟昭心裏沒譜,正困惑。

下一秒,司機位的車門再一次被拉開,冷風短暫地侵入,一身西裝的向旭堯端正地坐了進來,“砰”地關上門。

扣好安全帶,他笑吟吟地朝孟昭打了個招呼:“昭昭。”

還特地換了個司機……孟昭也朝他點點頭:“阿旭。”

向旭堯笑笑,沒再說話,重新啓動車子,大門在眼前緩緩打開。

警衛在裏頭。

孟昭看着他們開後備箱檢查,忽然有點迷糊。

前幾年,她跟趙桑桑在老佛爺逛街,買完東西後順着牆根往北海散步,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不知道是到了哪。

挺神秘的,突然就冒出兩個西裝革履的高個兒寸頭帥哥,特別禮貌地請她們別走路這邊,走路對面。

說是請,但也沒給她們第二個選擇,此路不通,您請繞行。

是這兒嗎,好像是,又似乎不是。

她遇到過太多這樣的高牆。

以前她覺得,財富是流動的,哪怕摸不着也不能擁有,隔得遠了總能看看。

後來才發現,還有些東西,目光越不過去,看一眼也難。

那是另一個世界。

車子穿過一節節林蔭大道,在一棟白色小洋樓前停下。

孟昭手心微潮,背脊不自覺地繃緊了。

下一秒,手背忽然覆上大掌,謝長晝意有所指,手指輕輕在她手背敲敲:“家宴,都是熟人,坐一坐就走。”

孟昭更好奇了。

她多大的面子啊,在這種地方,還能有熟人?

向旭堯停好了車,立馬有人來幫忙開車門,立在門前先敬個禮。

謝長晝下了車,一手扶着手杖,另一只手朝孟昭一伸。

她微頓,擡眼看他。

他目光很淡,沒什麽別的意思,好像只是因為她有點緊張,所以伸手給她緩解一下。

孟昭小心地捏住他手掌邊邊。

謝長晝胸腔微動,也沒再多說什麽。

有人領着他們進去。

這房子不大,小二層,裝潢很常規。

一進門正正就是深棕色的旋轉樓梯,樓梯旁巨大的落地窗,窗前擺着一架白色鋼琴,琴鍵上蓋着黑色絨布,上頭壓着個粉藍色水晶球,是閉眼跳芭蕾舞的小女孩。

白牆一覽無餘,挂着個平平無奇的石英鐘,偏偏孟昭又認出來了,那是清末一個買辦的藏品,那一批裏只剩兩個,另一個,挂在謝長晝廣州的家裏。

她一言不發地收回視線,跟謝長晝一起脫了外套換了鞋,往裏走。

走到客廳就聽到喧鬧聲,是從飯廳傳來的。

孟昭有些恍惚。

此情此景,喚醒她一些記憶,她嗅到空氣中的香氣,甚至黏黏糊糊地,在腦子裏不自覺地,勾勒出一些遙遠的菜名。

從她能辨認出來的佛跳牆、煎鵝肝、珍菌石榴包……到她無法通過名字推知內容的,推紗望月、春色滿園。

謝長晝面色不改,牽着她走過去。

一踏進飯廳,讨論聲明顯停了下,然後是更熱鬧的吵鬧聲:

“阿晝來了,趕緊給他讓位置。”

“阿晝都多久沒跟我們幾個聚了,罰酒,先給他滿上!”

“有二少賞臉,我這兒蓬荜生輝——哎,這詞是這麽用的嗎?”

……

在座人不算多,加上謝長晝總共就七個,五位是男士,剩下那兩個,應該是其中某兩位男士的夫人。

趙辭樹也在。

孟昭是第八個人。

主座似乎沒想到還有第八人,稍愣了愣,家中阿姨很懂得看眼色,已經将椅子拖過來。

孟昭剛要坐,被謝長晝拉住。

他抿了下唇,明明也沒什麽差別,手指微頓,還是拽着她,坐在了原先給他準備的椅子上。

他自己則朝旁跨半步,坐了那把加的椅子。

孟昭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他聲音低低的,說:“你坐我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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