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老子也想宰了你

雨越下越大,舒可亦這會兒有點後悔了。

她在一輛車上,被套上了眼罩,周遭是難聞的汽油味,偶爾經過減速帶,颠簸一下,她的心也跟着抖一下。

她不該和李垚吵架的。

舒可亦嘆了口氣。

不然這個時候,她應該和李垚在一起看電影。

畢竟電影她都選好了。

但是她和李垚不歡而散。

因為他發現她給了這個男人錢。

她和李垚在一起後,兩人太忙聚少離多,其實很少吵架,李垚大多數時候也很慣着她。

前幾天她在橫店拍古裝戲,休息的間隙,群演中突然出來一個男人攔住了她。

他說他是李垚的父親。

男人已經很顯蒼老,但從眉眼的輪廓看,還是能看出一絲年輕時候的英俊,也和李垚有幾分相似。

舒可亦從沒聽李垚提起過他的家人,只知道他有個奶奶,還是去醫院找靈感的時候,從季墨口中得知的。

後來她又去找過季墨,但得知剛子已經去了,季墨也已經走了,聽說換了個城市。

舒可亦也偷偷去看過李奶奶。

李垚給李奶奶換進了單人病房,老人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只剩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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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垚從來不提他的家庭。

他們在一起後,李垚在她住的公寓樓盤裏租了一處房子,也沒再回過醫院附近那間狹小的套間。

舒可亦立刻請男人坐下:“您好,您找我是?”

男人直截了當地開了口:“你們當明星的,應該挺有錢哈,我手頭有點緊。”

舒可亦不在意錢,但是她在意李垚,她怕李垚生氣,不敢直接答應,只好說:“要不我給李垚打個電話吧,他就在海市錄節目呢。”

男人阻止了她:“你不借就算了,我再去找別人。”

舒可亦鼓了鼓臉頰,還是禮貌的喊道:“叔叔,您和李垚是有什麽矛盾嗎?”

“我剛出獄,”男人笑起,連牙齒都是黃的,“他不認我這個爹,嫌我丢臉,我看新聞都說你們倆在談戀愛呢……算了,反正一直有媒體想采訪我來着,我剛從牢裏出來,這事說出去了,他面子挂不住,你也會受影響吧?”

這其實算得上是威脅。

舒可亦笑了。

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她知道李垚向來好面子,是以只字不提他的身世。

舒可亦環着肩,看向面前的男人:“你叫什麽,我總不能連身份都不驗證就給你錢吧。”

男人很快從兜裏掏出一張照片,是張全家福。

男人和女人中間站着一個大約七八歲的男孩子。

男人點了點照片:“我,李垚,他媽。”

“不記得幾歲了,反正他拿了一個什麽比賽的獎,”男人黝黑的手又點了點照片,“喏,獎杯。”

“我說不去,我哪有那功夫呢,就一獎杯又不發錢,孩子媽就鬧,說必須去,我還當她多愛孩子。”男人邊說邊往地上啐了口痰。

舒可亦在戲場有獨立的休息室,她把男人帶到休息室裏,照片上的李垚嘴角上揚,是舒可亦從來沒見過的開心笑意。

他穿着幹淨的校服,捧着一個金燦燦的奧數競賽獎杯。

女人笑意溫婉,男孩理着寸頭,靠在媽媽懷裏,笑意甚至還有一絲腼腆。

原來——他以前是這個樣子啊。

舒可亦的指甲輕輕劃過他的臉龐。

舒可亦擡起頭,故作不在意的把照片丢在一邊:“這麽小,我怎麽能斷定這就是李垚呢?”

“你已經信了。”男人陳述道。

舒可亦不禁出聲問:“李垚的媽媽呢?”

“跑了,孩子也沒帶,自己跑了。”

“你叫什麽?”舒可亦又問了一遍。

“李德中。”

舒可亦突然想起了這個名字。

李垚在醫院和黃毛打架的時候,脫口而出的就是這個名字。

舒可亦不想盤問過多細節,她知道,李垚不喜歡被人窺視這些隐私。

她吸了口氣:“你想要多少。”

男人開口要了一百萬。

舒可亦當然知道這種事情不能縱容,她垂了垂眼睫:“還有什麽其他能證明你是李垚父親的東西嗎?”

“那就只能去做親子鑒定了。”

“照片還有備份嗎?或者掃描件。”

男人明白了舒可亦的意思:“買斷是吧?行啊,加錢。”

男人伸出一個手:“再加五十。”

“我多給你十萬,當然,你盡可以找媒體,看有那家媒體願意花一百一十萬去買你這張照片。”

舒可亦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輕松下來:“反正就算李垚出什麽事,我和他分手把自己摘出去就好了,我給你這錢只是圖省事,娛樂圈嘛,分分合合多正常,我甚至可以今天就發聲明和他分手,你再快也沒我快吧。”

男人沉默着,像是在猶豫。

舒可亦又點了點桌子:“你跟我談崩了,确定能從李垚手裏拿到這麽多錢?”

男人更猶豫了。

片刻後,他點了點頭:“行,但是我要現金,你下午拿給我。”

“一天取不出來這麽多錢,”舒可亦拖了點時間,然後找出張紙,“寫個保證書吧,拿了錢,別再去找李垚,不然,我會有辦法收拾你的。”

看着男人寫好保證書,舒可亦拿起照片塞進身旁的包裏。

“最遲五天。”

男人開了口:“五天內我要拿到錢。”

舒可亦以為男人是生怕拿不到錢,也只好道:“可以。”

直到小莫把男人帶走,她才把剛剛悄悄打開的手機錄音關掉。

她本以為這件事情天衣無縫,但還是大意了,她太忙了,那張照片塞進包裏後,她一直忘記取出來。

她和李垚都空閑下來的一個周末,她從包裏翻護手霜,照片和保證書就那麽輕飄飄地落在了李垚腳邊。

“我并沒有別的想法,我給他錢只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救急不救窮,”李垚眸光暗了幾分,“你不懂這個道理嗎?”

“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你就敢這麽拿錢給他?”

李垚仿佛氣急了,捏着照片的手在微微發抖:“你之前不是剛請風水大師算了財不外露嗎?”

“我就是因為不知道,”舒可亦覺得有點委屈,“我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你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舒可亦眼睫上很快挂了淚珠。

“我回頭把錢轉你。”

李垚轉過身沒看她,那一瞬舒可亦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個雪夜。

和那個時候因為二十萬就憤怒的李垚。

她也別過臉,強硬道:“你要和我分手嗎?就因為我給了你爸爸錢?”

“既然這樣你當初為什麽和我在一起呢?你如此介意,是不是應該去重新投個胎再回來和我談戀愛!”

“你是在耍我嗎李垚?”

“他是個賭鬼,酒駕過,撞死過人,然後逃逸了,”李垚的手握在門把上,手上青筋暴起,“是我打電話舉報了他,他撞死的是蔣令福的父親,你見過的,在醫院門口。”

“那天晚上奶奶被氣得暈過去,再也沒醒過來,我送奶奶去了醫院,回到家的時候,”李垚語氣平淡,“我媽拿走了家裏所有的存折,只留給我一堆債務。”

“我那一年十五,每天家裏都是上門要債的,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也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躲,我租不起房子,只能住在那裏,甚至有次我被人綁了,說直接把我賣了替李德中還債算了,但後來發現我太大了,不好賣,”李垚說着側過頭,舌尖頂着上颌,脖頸上隐隐露出青筋,極其隐忍的樣子,“還想知道什麽,這些夠了嗎?”

“你別這樣,”舒可亦抿抿唇,“這件事我沒和你商量是我不對……”

“小公主,收起你憐憫的眼神,”李垚躲避着她的視線,“我不想說第二次。”

“我從來沒有憐憫過你,我只是想和你一起面對這些事情。難道我就只能同甘,一點苦都吃不得嗎?拍戲這麽多年,我有跟你抱怨過戲場苦累嗎?“

“那不一樣。”

“怎麽就不一樣了,在你的想法裏,究竟什麽樣的生活才能配得上我?”

“你的家庭不是你能選擇的,這是上天對你的不公,你為什麽要把這不公強加在你的身上,你不比任何人差,有這樣的父親也不是你的錯啊!”

李垚沉默着,舒可亦氣得有些胸悶。

“所以你又後悔了是嗎?”

“既然這樣,你走吧,”舒可亦指了指門,“我們分手吧,如果在你眼裏,感情就是這麽兒戲的話。”

“沒想分手,”李垚回頭看了她一眼,似是嘆了口氣,輕輕把她攏在懷裏,“是我的問題,我會去聯系李德中,我會解決好這件事情,他不會再找你了。”

李垚還是走了,舒可亦看着點好的外賣,悶悶的咬了一口。

這麽多都留她自己吃,胖死她算了。

舒可亦最後也沒胃口吃,喊小莫過來全部打包走,一覺睡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她又想起點的炸雞,隐隐有些後悔沒多吃兩口,看着外面的暴雨,舒可亦掙紮了下,還是穿上衣服打算去便利店買點吃的。

她今天淩晨還有通告,雷炎該發現她不在了吧?

舒可亦嗚咽了幾聲,卻聽到前面男人打電話的聲音。

“我肯定能把錢給你弄過來,我打聽過了,這丫頭哥哥開公司的,別說五百萬,我狠敲一筆,到時候一定連本帶利一起給你,”男人罵罵咧咧地,“我兒子?那兔崽子,我呸,當年把他老子送進監獄,等我拿到錢,肯定活宰了他。”

舒可亦還聽到了自己的手機響。

她不知道是李垚打給她的還是雷炎打給她的。

她新換的手機,沒有設指紋和人臉,她不肯告訴李德中密碼,李德中正發愁怎麽解開鎖屏。

他很快按下接聽鍵。

李垚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起床了嗎?送你去機場。”

“呵,”李德中啐了一聲,“真他娘的晦氣,是你個兔崽子。”

李垚的聲音滞了一息,再次開口時,是舒可亦從來沒聽過的急切:“李德中,你敢動她一下,我真的會殺了你。”

外頭炸開一個響雷,李德中笑了起來,聲音又啞又難聽:“挺巧,老子也想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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