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你能喜歡我嗎?

看着走在自己身邊的男人,舒可亦抱着肩,問他:“你經常來這邊住?”

這小區裝修地段安保都不錯,住了不少同行,他住這裏,舒可亦也不太吃驚。

來個鬼,當時為了門禁卡随便買了一套,結果樓上那戶水管崩了,他不住樓上也沒人住,水泡到又下面一層才有人去找了物業。

這會兒又重新裝修了。

夏一然踢着腳邊的石子,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抄在褲兜裏,問她:“沒吃晚飯?”

“吃了,又餓了,”舒可亦今天被舒明商怼得厲害了,生怕他狗嘴也吐不出象牙,立刻兇巴巴道,“怎麽,不行嗎!”

“這麽兇做什麽,”夏一然笑了,“又沒說不讓你吃。”

夏一然陪她走到樓下,舒可亦納悶的問:“你不回家嗎?”

“你買了五連包。”夏一然說。

“怎麽?”舒可亦挑了挑眉,“想蹭飯?”

“嗯,”他擡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餓了。”

她的公寓是間很大的loft,二樓是自己的卧室,一樓改成了衣帽間。

透明的櫥窗門內是各種金光閃閃的衣服首飾,客廳貼着她的橫幅海報,整個房間又白又粉,到處充斥着精致與可愛。

廚房被壓縮成很小一間。

她幾乎不做飯,廚房一塵不染,甚至連油煙機的塑封套都沒有拆。

她拿出雙男士拖鞋遞給夏一然,解釋道:“我哥偶爾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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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總很厲害。”夏一然誇了句。

舒可亦白他一眼:“天天貶低我貶低得挺順嘴,你見過我哥嗎,他哪兒厲害了?”

“你去找他蹭泡面吃吧。”

“舒老師你好小氣。”

夏一然已經閃身進來了,十分自然的坐在沙發上,然後拍拍身側:“趁你老公不在,速戰速決?”

舒可亦被他氣笑:“你怎麽這麽煩人。”

“我這叫入戲。”

舒可亦嫌棄道:“你可快點從戲裏出來吧,你入戲深了,回頭不會真想去勾引人家已婚少婦吧?”

“那倒不會,”夏一然靠在沙發背上,“我很專一的,舒老師。”

“你先控制一下你那張注孤生的嘴,有了對象再說專一吧。”

“順着你就有對象了是嗎?”

“女孩子肯定要順着來呀。”

舒可亦邊說邊脫外套,脫到一半才想起她裏面穿着瑜伽套裝還沒換,瑜伽褲繃着她修長筆直的腿,和完美的臀線,上衣稍短,白皙的細腰微微露出一條縫。

舒可亦看男人的視線掃了過來,又很快移開,臉紅了一瞬,然後瞪他:“怎麽,沒見過美女身材好。”

夏一然輕聲笑了笑,舒可亦總覺得他是在笑話她,頭也不回地先上樓換衣服去了。

她換好衣服下來,就見夏一然已經在洗廚房的鍋了。

“不用那個,懶得開燃氣,”她從櫥櫃裏拿出一個小奶鍋,開好電磁爐,“我冰箱最下層凍得有牛肉,好像還有香腸,你拿一點出來去微波爐解凍一下。”

“你會用微波爐吧?”舒可亦想起他是個大少爺,又回頭問。

夏一然像是覺得她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問的價值,過了沒一會兒舒可亦聽見微波爐轉動的聲響後,笑着搖了搖頭。

再回頭,就看見夏一然倚在廚房門上,對她說:“舒老師,你頭發沒綁。”

“沒事,一會兒就煮好了。”

“不衛生,舒老師,”他在客廳找到一個黑色的皮筋,很快又走進來,自告奮勇,“我給你綁吧。”

“不……”舒可亦還沒來得及出聲拒絕,男人的呼吸已經近了。

他的指腹擦過她的脖頸,撩起她一側的碎發,然後另一只手又伸了過來,修長的指節從她眼前一晃而過。

舒可亦心跳滞了一息,正當她腦中混沌并且不知道緣何原因的時候,男人扯痛了她的頭皮,很快讓她清醒過來。

看着她眉毛微皺,夏一然讪笑了幾聲:“這……不太會用啊。”

舒可亦想怼他幾句,誰料男人靠得太近,她轉過身來鼻尖就撞上了他的胸膛。

她吃痛的往後,後背倚在了流理臺上。

男人指間還夾着那個黑色的發圈,廚房的白織燈亮的刺眼,女孩子的黑發從他手上脫落,垂在身後。

“舒老師。”

沉默了一瞬,舒可亦聽見他喊。

她往後靠了靠,腰間一懸空,整個人往後仰了過去,就在她以為頭要嗑到牆上的時候,男人的長臂伸過來,束住了她的腰,把她往前一拉。

舒可亦的雙臂下意識環在他的腰上,其實拍戲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親密,但是舒可亦向來在出戲入戲的分寸上掌控得很好,她很快把手松開,側開視線,趕他:“你別搗亂了,快出去吧。”

等面煮好端去客廳已經有點晚了,舒可亦難得吃一次泡面,她特意把進食地點選在了客廳邊的落地窗邊,鋪了柔軟的地毯,窗外就是京市的霓虹夜色。

她把矮桌擺好,還拍了照。

夏一然也拿出了手機,手臂高擡,能照到女孩子的頭旋,她正認真地擺弄着那些星星形狀的煎蛋。

一頓泡面愣是被她弄出了高級餐廳的擺盤。

“舒老師。”

夏一然喊了一聲,舒可亦擡起頭,他很快按下快門。

“你拍我幹什麽呀!”舒可亦斥責他,“我把面擺這麽漂亮,你怎麽不拍面!”

“沒你漂亮。”

夏一然說。

“那可不,我也很漂亮,”舒可亦揚揚頭,心情更加舒暢了,“你學會順着我說話了?孺子可教。”

“真心的。”夏一然說。

舒可亦笑起來,打斷他:“行了,可以了,夠了。”

拍好照放朋友圈裏屏蔽了小莫炫耀了一番,舒可亦才拿起了筷子。

雖然很罪惡,但舒可亦掙紮了一下還是屈服了。

做都做了,難道只聞一下嗎。

拿去油紙去一下,就是沒有熱量的白面條了。

她的手藝不怎麽好,只會煮泡面。

閑聊似的問夏一然:“你會煮飯嗎?”

“還行,煮過。”

“你還能煮飯呢?”舒可亦有點驚訝,這位夏家的小少爺雖然不是夏太太生的,但是很得夏鵬海和夏老爺子喜歡,應該也是從小養尊處優長大的,竟然會做飯。

“我哥老說君子遠庖廚,就是給他懶找理由呢。”

“舒總時間寶貴,自然沒必要浪費在做飯上。”

“那他幹脆也別吃飯了,”舒可亦吃得滿頭大汗,拿紙巾擦着額頭,“你怎麽總幫我哥說話。”

“你是因為什麽學的煮飯啊?”

夏一然笑了笑,默了幾瞬,才說:“我媽媽是天微。”

舒可亦夾面的手頓了一頓,擡眸看了他一眼,眼眸裏全是震驚。

天微在80年代紅得發紫,因為漂亮。

她的美帶了一點微弱的易碎感,使人更想憐惜。

但是她剛成名沒多久,就宣布了退出影壇,自此沒了音訊,有人說她相夫教子生活幸福,也有人說她為了嫁入豪門甘願做三,惹人唾罵。

但确實沒有一個實錘說明天微到底去了哪裏。

舒可亦好奇地問:“天前輩真的跟了夏總?”

“嗯,”夏一然放下了筷子,回想着那些往事,“夏鵬海告訴她會離婚,後來她發現夏鵬海不會離婚,可能有點後悔,可能有點不甘,誰知道呢,她瘋了,自我記事起她就瘋了,她不能接受別墅裏有別人,所以我只能自己煮飯。”

“後來呢?”

“後來?”夏一然扯了扯嘴角,“她死了,在浴缸裏,我發現的。”

他輕描淡寫的說着當年的事,舒可亦有些抱歉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系,”夏一然輕聲說,“已經很多年了,其實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

他那年還很小,只記得黑暗的走廊,和浴室不停的水聲,他覺得有水流在了走廊上,但是那天別墅的電閘跳了,他的功課還沒有完成,他不太會修這些,只好打着手電筒出門,他順着聲音走到浴室門前,輕輕敲了下門。

“媽媽。”

天微不見外人,也不能接受他不在身邊,夏鵬海可能對女人真的有幾分情意,見不得她不高興,只好把小小的他送回來和她一起住。

又或許夏鵬海只是對她的美有占有欲,他把她養在別墅裏,只是為了欣賞她的美,哪怕是極盡破碎的,甚至是發了瘋的美。

“你要照顧好媽媽。”夏鵬海對他說。

可他其實很怕天微,因為她總會突然的就不高興,摔東西,發洩完後會再緊緊的摟住他哭。

他要照顧好媽媽,媽媽只剩了他,他知道。

他敲着門,浴室始終沒人回應,他擰了擰把手,擰不動。

手電的光向下打了打。

從浴室溢出來的,分明是血水。

他吓得驚聲尖叫,後退幾步,摔在了走廊上。

自那以後,他沒辦法待在幽閉的黑暗空間,總覺得耳邊充斥着浴室的水聲,仿佛下一刻,血水就會淌出來。

他也做了很久這樣的噩夢。

他沒想過對誰說這個事情,天微已經成了過去,夏鵬海封鎖了所有的消息。

每次面對舒可亦,似乎總能這麽輕易地把心裏的東西翻出來,給她看。

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就連三年前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也是這樣。

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了。

對錯是非遑且不論,舒可亦沒再繼續問下去,只是說:“怪不得,夏總喜歡的小明星,都有點像前輩,但是沒有前輩的神韻,我記得之前有影評人說,天前輩是那種不完整的美感,仿佛碰一下就碎了。”

“這麽看來,夏總應該是真心喜歡過前輩的吧。”

夏一然嘲諷地扯着嘴角:“是麽,可能吧。”

夏鵬海輕而易舉在娛樂圈找各種各樣天微的替代品,游走于女人與聲色之間,卻在他打電話求助的那個夜晚,冷漠道:“小然,爸爸走不開。”

或許吧,或許很愛女人,或許因為自己有幾分母親的樣子,夏鵬海才會容納得下自己,甚至也想過為自己在夏家搏得一席之地。

也可能,只是覺得羞愧。

他不曾品嘗過任何人的真心,從小到大。

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存在。

夏一然擡起眸子,黑色的瞳仁如深不可測的夜幕,落地窗外閃爍的霓虹灑落在他眼中,宛如顆顆碎星。

夏一然定定地看向面前的人。

“舒老師。”

舒可亦看向他,聽見他說:“你能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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