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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麽想了。
确定沒有人注意到她之後,她走向停車場,低頭在包包裏找鑰匙——
“嘿。”有人對她打招呼。
由于她将車停在比較隐匿的區位,加上光線不明,她結結實實吓了一跳。
“誰?”該不會是何述凱陰魂不散,拖着新婚丈夫守在這裏,要她祝福吧?
盛大宇堂皇現身。“我。”
看清那團日漸眼熟的黑影子,她松了口氣,随即又來氣,“你在這裏幹什麽?”
對他兇巴巴似乎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反正他們連髒話也一起罵過了,還有什麽真面目不好揭穿的?
“确認你好不好。”他的語氣有點做作,務求與何述凱如出一轍。
她聽了就不開心,“關你什麽事?”
“我向何先生承諾了會問你,而我是個有求必應的好經理。”他笑嘻嘻的說。看一向冷靜自持的小女人如坐針氈,他覺得很有趣。
“我很好,要罵髒話那麽好。”以她對何述凱的了解,以及從盛大宇語中的調侃判斷……她嘆了口氣,“你知道了多少?”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他是你的EX。”何述凱可是拖着他,叽叽咕咕講半天。
若非事關唐巧梅,他不會想聽。
但就是聽了,也不全信,總覺得姓何的太誇張,口口聲聲傷她太深。
他認識的唐巧梅才沒那麽脆弱!她機靈慧黠,性格剛硬,不輕易言敗,更不會動辄受傷,姓何的要不是不夠了解她,就是盲目自信,錯以為自己能傷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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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是想從她口中聽到答案,“他是否傷你很深?”
“才沒有,你別來找麻煩。”
“不用為了在我面前當一個女強人而掩飾痛苦。”他故意說。
“誰掩飾了?”人前柔和的小女人,對他翻了個大白眼。
他喜歡這個白眼,如果不是彼此變熟了,她不會真情流露。
“我不相信一段感情的逝去,不會造成女方的痛苦。”他又激她。
“如果這是一段‘感情’的話。”她強調,“但這只是很瞎的年少往事。”
“有多瞎?”黑暗之中,他忍不住湊過來問,好奇得緊。
算了!巧梅揉了揉小臉。他已經知道一部分了,幹脆全說算了。
“那家夥在跟我‘交往看看’的時候,已經确定自己的性向,但還想試試有沒有愛上女人的可能,所以他挑中了我。”她忿忿不平的說:“不是喜歡,不是愛,只因為我符合多數男生理想中的小女友形象,所以他決定,如果連我都不能讓他心動,他就是gay。”
“他拿你作測試?”
“對。”
“你怎麽知道?”身為男人,他可以理解那家夥的想法。
她長得可愛,大眼睛小嘴巴,眉兒月彎彎,梨窩甜滋滋。那張鵝蛋小臉,雙頰豐潤,下巴微尖,由于身段太嬌小,她經常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別人,對某些男人來說,那可真是萌到心坎裏,不愛都不行。
正因為這樣,在最初見面的那一秒,他才會愣住,愣到腦袋有點轉不過來。
“因為我們接吻了。”她面無表情的說:“接吻完,他發現自己什麽感覺都沒有,邊哭邊向我坦承。”
“噢。”他不知道自己該同情,該大笑,還是該找姓何的算帳。
天佑何述凱今日大喜,厄運退散,要是他還在面前,他非賞他一拐子不可。
“他哭的時候,我也很想哭!”她暴躁的說:“我空出一個下午跟他約會,接吻時雖然無聊,但我還是很有禮貌的配合了,最後的最後,他竟然哭了。”
這件事太丢臉也太私密,多年來,她緊緊壓在心底,從沒跟誰讨論過,連若玫也不知道,此時被他開了話題,她竟停不下來。
“你相信嗎?他哭了!”她揮舞小拳頭強調,“不是默默垂淚哦,是像頭牛一樣嚎了起來,就因為他什麽感覺也沒有。”她超不平的,“但我也沒有啊!為什麽我被找去‘做實驗’之後,還要安慰一個哭哭啼啼的男人?”
他試着了解,“你很生氣?”
“我很郁悶!”她糾正,“這從頭到尾都不關我的事,吻完之後,他找到人生的正途,情感的出口,還對我哭啥?他對我說一句‘謝謝你的開示’都還比較實在!”
哈哈哈,好一個唐巧梅!
“你喜歡他嗎?”他試探着問。
“曾經欣賞過啊。”
“欣賞他什麽?”口氣酸。
“他是好人,有趣,會講笑話‘體貼別人。”她數了數,“斯文帥氣愛幹淨,喜歡看書,喜歡音樂,我曾以為我們可以培養出一點愛情。”
最後一句,他超不以為然。
“愛情像火花,一見面就有感應。
像時間漩渦突然成形,毫無預兆,将她扯入其中。
第一次見面時,被他步步進逼,咚在門板上的所有感覺,不請自來。
這個回憶不只是腦內風暴,它席卷了全身上下。盡管這一處幽暗,盡管他沒那麽靠近,但是,這一瞬間,她嗅到他的體息,宛如那天靠他那麽近。
那些原本休眠的感官都複蘇,瘋狂汲取他的信息。她太過鮮明的回憶起他壓向她的強烈體熱,那包裹着精壯身材的萬惡西裝,以及西裝底下,那讓人遐思,牙根發癢,想啃想咬的肉軀。
這些獸一般的感知,曾經短暫出現在寄衣間,她以為那只是錯覺,但此刻證明不是。她以為自己都忘了,其實身上的每個細胞都記得牢牢的,把他寫進身體的深處。
不是忘了,絕對不是,只是後來沒觸發而已。
愛情像火花,他說,一見面就有感應。
那麽,如此強烈的感應,又該當是何?
“巧梅……”他察覺到截然不同的氛圍,低喚。
她甩甩頭,努力從那種漩渦之中掙脫出來。“我剛剛說到哪裏了?”
“何述凱出櫃。”他提醒,嗓音間藏着危險。
“……總之,他出櫃後,我們就‘分手’了。”她繼續說,仿佛這樣可以切斷她與盛大宇之間強烈的聯系。“哪知他三不五時都要跳針一下,因為我是他出櫃前的‘女朋友’,他覺得‘傷我很深’,一定要‘向我道歉’,往後,交往歷任男朋友,都要向我請罪,不管我們有多久沒聯絡,也不管我們已經是陌生人。”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她不會逃避何述凱。
他懂了,聲音低沉而危險。“他在變相炫耀,打着歉疚的旗幟,到你面前曬幸福。”
“可能吧!每次我都告訴他,我沒有受傷,他幸福就好,但他不能接受,好像我的‘沒有受傷’反而讓他更受傷了。幾個月前,他電話留言說他要結婚了,婚前若沒跟我‘懇談’,他會不安。”她深感無奈,“其實這件事早就過去了,我們不是論及婚嫁才真相大白,我們只交往了兩周,兩周而已。”
“他說自那之後,你不接受任何人的追求。”
“因為那些人不吸引我,而我也分不清楚他們是欣賞我這個人,還是因為我的長相很符合他們的期待。所以。”她聳聳肩,“何必浪費時間?”
盛大宇頓了頓,終于問:“那個吻怎麽樣?”
“很涼,很清新,很潔淨。”她面無表情的答。
“這什麽?牙膏廣告嗎?”他好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