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讨好

周侃侃記起宰相府的布置構造後，輕車熟路地走向了廚房。

廚子是個會來事兒的，見她來了，邀功似的将一只還在亂撲騰的老母雞提到周侃侃面前。

“大人，你看這雞多肥，等會兒我宰了給你熬一鍋湯，大人你好好補補。”

“好好好，你先把雞先放一放。我府上來了客人，你做點好吃的，要很快能上桌的那種，我怕人家等急了。”周侃侃說話的時候緊盯着廚子的手，生怕他一不小心讓雞飛了，然後撲到她臉上來。

“好嘞大人，您回屋等着，喝杯茶的功夫我這邊就能好。”廚子一手拎雞，一手用力拍着胸脯，自信滿滿。

“好好好，那你辛苦了。”周侃侃說完趕緊跑了。

周侃侃在正廳坐了會兒，左等右等見趙卿卿還不來，便直接去藏書閣找她。

那藏書閣建在府邸的後方，四周有亭臺水榭包圍着。夏日陰涼，冬日肅靜。周侃侃越往那處走，周遭環境就越安靜。

書閣高四層，內部呈圓形結構，書架靠牆而立，從地面直至屋頂。周侃侃在裏面爬上爬下地兜了半個時辰，才終于在三樓的一個移動木梯後找到了趙卿卿。

只見趙卿卿屈膝坐在地上，手捧着一本書，陽光從頭頂的天窗灑落下來，在她身上布上一層朦胧金光。

趙卿卿看的入迷，連周侃侃來了都不知道。

“趙姑娘你在這裏啊，我找你好久。別坐在這裏看書啊，這裏光線不好，會傷到眼睛，你随我去正廳吧。”周侃侃拍了拍她的肩膀關心道。

“無妨，我想再多看一點。”趙卿卿見周侃侃來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起身撣撣衣服上的灰塵，又看看手中的書，表情很是不舍。

聽她這話，好像是她誤解了，覺得周侃侃是在趕她走，不讓她在這裏繼續看書的意思。

“這麽喜歡這本書，趙姑娘不妨帶回去看，我送你了。”周侃侃大方道。

“送我？”趙卿卿聽到這兩個字後立即擡起頭來，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子裏，瞬間泛起粼粼波光。

“是啊，送你了。”周侃侃不以為意。

反正她完成任務就走了，不會再看這裏的書了，不妨做個順水人情，還能抱得主角大腿！

“當真？”趙卿卿聲音裏帶着不确定。

“君子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趙姑娘你放心吧，我不會再問你要回來的。但要是你再多問幾遍，說不定我就反悔了。”周侃侃見她表情裏帶着小心翼翼的雀躍，忍不住同她打趣道。

“哇，太好了！謝謝季姐姐！！”

得了周侃侃的準話，趙卿卿一下子跳起來。她抱住周侃侃，激動之餘忍不住在周侃侃的臉頰上親了好幾口。

小女兒家的歡喜就是會表現得這麽直白且熱烈。

看着她透亮的水晶葡萄似的大眼珠子，周侃侃覺得這書送的太值了！

趙卿卿在府上用過餐後又坐了坐，看時間不早了，便要起身準備告辭。

周侃侃作為主人家，恭送她到大門口，并熱絡說讓她有空多來宰相府走動。這不是客套話，她恨不得希望趙卿卿就住在她府上不走了，不僅如此，帶上男主一起駐紮在她府上最好！

趙卿卿聽了這話，自然答好。臨別之餘，忍不住誇贊她道：“季姐姐，我一直以為你身居高官，年歲又長我許多，說話聊天會像我阿爹一樣無趣。今日攀談，發現你是極有趣之人，而且你穿這個顏色的衣服很好看，或許不是衣服好看，是人好看，但我以前沒有細細看過你。今日仔細見了，深覺你比你那滿院的榆葉梅都要好看！以後不要穿的那麽老氣了，會讓人對你産生誤解。”

周侃侃沒聽過有人能這麽發自肺腑的誇贊自己，她心裏樂開了花，但面上還是佯裝淡定地點點頭，“小丫頭片子別嘴貧了，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等趙卿卿騎着大馬消失在街角上，周侃侃的嘴角也咧到了耳朵根。

周侃侃用一本書收買了女主的心，現在又想打入男主的陣營。可是困難點是，男主住在宮裏，她不能随時見他。

與男主不同的是，身為太子的宋歸寧是住在宮外的。

太子搬出東宮這件事要追溯到三年前，因為他在宮裏發癫殺了幾個宮人，皇帝對他終于忍無可忍，借他正在感冒發燒為由頭，打發了他去別宮養身，這一養身就是三年，再也沒招他回宮。

周侃侃想着自己既然要做碟中諜，肯定要先向男主宋歸意表明立場，然後再去讨好反派。

她想起游戲中女主跟他二人發生交集，是有一個重要節點的。

那是冬至的前一天，清晨的時候天上打起了冬雷。不多時，雨水将整座王城覆蓋。女主在雨勢漸大的時候入宮，本是要給在宮裏議事的父親送傘，結果半道上偶遇剛被皇帝教訓了一番的太子。

當時太子淋着雨，神色頹廢地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女主見他可憐，就忍不住送了他一把傘。自從皇後死後，再也沒有人真心關心過他，于是那把傘成功地在他陰暗的心尖上撐出了唯一的一片光明處。

可惜女主做過的好事太多了，送傘這種小事簡直不值一提，很快女主就忘了這回事。

女主後面将自己的那把傘留給了父親，冒雨往回跑的時候撞到了男主宋歸意。她悶着頭，力氣大，把宋歸意直撞出了一米遠。當時的宋歸意還是個沉默寡言的性格，女主追着跟他道歉，他也不理。兩個人因此結了怨，也因此結了緣。

周侃侃算算日子，發現十天後就是冬至，她想，她得趕上這個時節，成功打入他們的陣營。

她規劃好一切，在冬至前一天也帶了兩把傘入宮上朝。

下朝的時候，她生怕趕不上，提着官袍就要往外沖。但是外面雨勢逼人，大臣們站在門口觀望一陣，然後兩三個約着到偏殿喝茶去了。

正在門口觀雨的太傅孫大人見周侃侃要跑，一把薅住她的袖子，然後語重心長地提醒她：“季相啊，我看外面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你随我們一起去喝喝茶暖暖身子呗。”

“不，不了，多謝孫太傅好意，我家裏有急事，得趕緊回去。”周侃侃試圖推脫掉別人的好意。

“哎呀，這下雨天的，有什麽急事啊？你坐馬車來的吧，讓你家小厮先回去呗。你看你這瘦的，還沒用過早膳吧，別回頭暈倒在雨地裏。”孫大人拽着周侃侃不撒手，生怕她這小身板兒出去淋了雨撐不住。

“我，我吃過飯了，我真有急事啊孫太傅。我，我家房子塌了，我得回去看看！下回，下回你來我府上，我們一起喝茶！”周侃侃為了能夠逃遁，開始口不擇言。

“什，什麽？房子塌了？！”孫太傅被她一句話驚到了，呆立在那裏久久不能回神。等反應過來時，周侃侃早跑了。

周侃侃猛一頭紮進雨裏，許久後才聽到孫太傅焦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哎呀季大人，你把傘撐起來再跑啊，這大冷天的可別受了寒啊！”

周侃侃沒進過幾回宮，雖然有人物本身的記憶。可是當她置身在迷宮一般的皇宮大內裏時，還是險些被繞暈。

冬雷震震響在耳際，雨水順着屋檐瓦礫往下傾倒，高高的宮牆被洗刷的愈發鮮紅。明明是清晨，天際卻越來越低垂，周遭的氛圍逐漸壓抑起來，凜冽的寒冬也一下子拉到了周侃侃的眼前。

周侃侃站在傘下，嘩啦啦的雨聲包圍着她。忽然刮風了，雨水像串了線的珠子一下掃向她的面頰。她的視線模糊起來，耳朵也開始聽不到其他聲音。

她只定定站着，在心裏絕望地吶喊一句：怎麽還是晚了啊！！！！！

周侃侃看到前方不遠處站着一位嬌俏少女，少女身披紅衣鬥篷，遠看去就像一團火一般落在這滿是肅肅冬雨的皇宮裏。而少女的面前，立着一清瘦高挑男子。

周侃侃眼睜睜見着趙卿卿将懷中的傘遞給了宋歸寧，她與那二人僅隔了一丈遠的雨幕。雨幕的那頭，是游戲劇情裏兩個重要角色的相遇，雨幕的這頭，是仿佛是游客一般的周侃侃。

那一刻，周侃侃是有感知到自己好像跟這個世界分裂開了。

好在周侃侃意志頑強，她想，讨好反派的計劃已經失敗了，她得趕緊去讨好男女主吧！不能兩頭都撈不着啊！

她沒有遲疑，調了個頭拔腳就往另一個方向跑。

“季大人，季大人！”

周侃侃正狼狽地在雨中狂奔的時候，突然半道上殺出來一個人。周侃侃沒來得及剎車，一頭撞了上前。好家夥，被撞的人一點事兒沒有，她反而被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