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做夢

周侃侃态度特別誠懇，因為她是真的想吃肉了。她其實不是那種一頓不吃肉就渾身不得勁兒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到了陶栩這裏，她就格外想吃肉。可能是因為昨天吃的太素了，她都沒吃飽。今天又只吃了一個餅，肚子餓的咕咕叫。

但是陶栩半點不領她的情。他将她的錢袋子一把拍在地上，怒氣沖沖地，“你把我這裏當什麽地方了？鐘小稚，你真以為我是來陪你玩的？”

這個人的脾氣真是陰晴不定，看着被一把拍在地上的錢袋子，周侃侃在心裏默默想道。什麽事還能跟錢過不去啊？

“不是不是，我知道我是被綁來的，我沒有覺得你在陪我玩。只是我幹活兒太累了，我不吃肉沒有力氣。”周侃侃雖然心裏對他摔錢的動作很是鄙夷，但她明面上還是表現的十分卑微。

她蹲到地上把自己的錢袋子撿起來，然後努力擠出了幾滴鱷魚淚。

她這兩天是真累啊，犁地的牛都她沒這麽累。陶栩還不許她吃肉，這不是典型的，既想馬兒跑還想馬兒不吃草嘛！

大概是被她的兩滴鱷魚淚無語到了，總之陶栩之後沒再兇她，但也沒拿她的錢袋子。周侃侃只好委屈巴巴地抓着雞蛋跟芹菜去廚房做晚飯了。

吃過晚飯，陶栩洗漱完睡下了，周侃侃這才準備結束一天的勞作，獎勵自己泡個舒服的熱水澡。

她把洗澡桶搬到院子裏，第一次露天洗澡，心裏不免有些忐忑，但是好在院落小、牆又高，倒也不會真的有人偷窺。她坐在桶裏，抱着雙腿，擡頭看向天空。

夏夜的天空星子格外多，星羅棋布，光芒璀璨，銀河也靜靜流淌在其間。周侃侃已經許久沒有見過星空了，大概過了小學之後，她的夜晚就被晚自習占盡了，畢業後又被工作占盡了。不止她，大家每個人都忙忙碌碌的，忙着成長，忙着生活，她沒有時間去看，最主要的，城裏也壓根兒看不到星空。

眼下她擡頭仰望着漫天星子，恍惚間想起這樣的場景好像在小時候見過。那時候她在外婆家過暑假，晚上就躺在一張随手搭建的木板上。晚風徐徐吹過，她看着漫天星光昏昏欲睡。那時候的夜晚，甚至還能看到許多許多的螢火蟲。

周侃侃看着眼下的星空，時間仿佛重疊了，她一時分不清現實和幻境。她閉上眼睛，頭倚在桶壁上，漸漸失去了意識。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夏天來臨的時候她在外婆家裏過暑假。外婆給她買了又大又甜的西瓜，還在傍晚的時候帶她去屋後面的小河劃船，蘆葦叢裏飛來許多螢火蟲，她坐在船頭，那些螢火蟲便萦繞在她身旁。

她好開心啊，自從外婆出世後，她再也沒有這麽開心過。

小船繼續往前蕩去，突然河面一聲驚響，好像有人砸了個石頭過來。她猛地擡頭看去，就見岸邊赫然站着一個人。

那人穿着黑色衣服，陰森森的，一張臉白的跟鬼似的，一只眼睛瞎了，一條腿還瘸着。她感覺自己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人，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後記起這是自己的仇家。

夢被驚醒了，周侃侃從水裏浮上來。嗓子裏嗆了水，咳的面紅肺疼。

等止了咳，順了氣，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原來在陶栩的院子裏。她嘆一口氣，想着原來剛剛是在做夢。她十分失落，甚至久久陷在夢境的遺憾裏，因為這樣的夢，已經許多年不曾有了。

适時清風吹來，帶來一絲夏日的涼爽。周侃侃低着頭，忽然眼角瞥到一閃一閃的亮光。她轉過頭去，就見幾只螢火蟲撲閃着落在院牆邊的幾棵竹子上。

原來這裏也有螢火蟲，是從她的夢裏飛出來的嗎？周侃侃的腦子裏閃過一絲魔幻的想法，她忽然間覺得，游戲世界也沒什麽不好，起碼能讓夢境照進來。

周侃侃在洗澡的時候睡着了，醒來後水都涼了，匆匆抹了一遍身子後，套上幹淨衣服就出來了。接着她在倒水的時候看到有一塊小石頭，居然順着洗澡水從桶裏流了出來。

她撿起小石頭仔細看了一番，那就是塊普通的碎石頭。她懷疑，可能是一開始就在桶裏的，自己加水的時候沒注意到。這麽想着，她就随手将碎石頭扔在了牆角旮旯裏。

處理好雜務事，她蹑手蹑腳地回主卧睡覺去了。本來她還在為今晚的“床鋪”為難，後來她發現自己多慮了。

陶栩居然大發善心地給她準備了涼席！

周侃侃恍惚記起白天的時候，陶栩背了兩個包袱回來，一個長的一個圓的。圓的裏面是衣服跟菜，想來長的裏面裹着的就是涼席了。

涼席鋪在地上，就在窗戶底下。周侃侃躺在上面，月光剛好透過窗戶縫隙撒在她身側。她突然間覺得這日子好像也不是不能過下去了！

這一晚她總算睡了個踏實覺，早上起床的時候神清氣爽，幹活都精神抖擻的。

她一早起來要先做飯、洗衣服、再掃院子、給花澆水除草。陶栩是不太喜歡她給自己洗衣服的，奈何她勤快，等陶栩想起這件事的時候，衣服已經晾在繩子上了。

上午的時候陶栩出門了，周侃侃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她沒問。因為陶栩不愛跟她說話，周侃侃又怕自己說錯話，引的他暴怒，所以也很少主動跟他搭話。

畢竟這個人脾氣怪的很，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因為自己哪一個字觸到他雷點了，就把自己給削了。

周侃侃在院子裏掃地的時候進來了一個人，周侃侃以為是陶栩，就繞過他繼續掃。誰知道那人跟了過來，她的掃帚不小心劃過來者的鞋面，她定睛一看，那是雙米色繡花鞋，鞋的主人有着一雙三寸金蓮。

周侃侃擡頭看，這才發現是進來的是昨天那個老奶奶。

老奶奶懷裏揣了兩個苦瓜，還有兩顆雞蛋，看着周侃侃笑地慈眉善目：“小月啊，我把苦瓜帶過來了，你幫我炒吧。”

周侃侃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她不知道自己是該躲起來，還是将計就計，就把自己當做盧月。因為她這會兒臉上沒有蒙面巾，她不确定老奶奶待會兒會不會發現她們不是同一個人。

就在周侃侃掙紮着要不要開溜的時候，身旁響起來一道震天驚雷。

“宋婆婆，你怎麽過來了？”

那聲音仿佛從地底下傳來，每一個字每一個音都往外冒着死氣。

周侃侃不肖去看就知道，是陶栩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