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補身

“宋婆婆想問什麽？”周侃侃不确定問。

周侃侃實在拿不定注意，這個宋婆婆想對自己說什麽。

“你跟許郎中究竟是什麽關系？”宋婆婆也不再跟她兜圈子，她拉住周侃侃，面露擔憂，“若你，若你是被許郎中捆來的，我可以幫你。老婆子我雖然年紀大了，但送你進城還是可以的。”

那天宋婆婆看到陶栩壓着周侃侃，本來以為是在行親熱事，可是後來她發現了周侃侃脖子上多了一圈青紫的手印。那分明是掐上去的。這是用了多大的勁，半個月都沒消。

原來是在擔心她的安危。周侃侃的心一下子被擊中，神色柔和下來。

“不是婆婆想的那樣，許大哥這個樣子，怎麽可能綁我來。我是，是自己溜出來的。我仰慕許大哥已久，想同他在一起，可是許大哥的情況婆婆也知道，我阿爹阿娘不允許我們在一起，想拆散我們，所以我就跑出來了。”周侃侃為陶栩開脫道。

古時候的話本子裏沒少寫窮酸書生與富家千金的絕美愛情故事，宋婆婆當也是個聽過話本子的。所以周侃侃哐出這麽個理由來，也不算太離譜。

“真的是這樣？”宋婆婆半信半疑。

別不是被威脅了，不敢說真話吧。

“真的！許大哥對我很好！我是心甘情願留在許大哥身邊的。”周侃侃說謊話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你這脖子？”宋婆婆的目光落在周侃侃青紫的脖子上。

周侃侃這時終于發現問題的症結所在了，雖然她平日跟陶栩在她面前裝的很好，可她脖子上這傷口從來沒掩飾過。那青紫的手印，任哪個看了，都會懷疑她是不是被家暴了。

周侃侃面上犯難，忽地靈機一動，羞赧地低下頭，結結巴巴道，“許大哥他，他是粗魯了些。”

宋婆婆看着她這模樣，反應片刻，“嗤”地笑出聲，“原來是我老婆子想多了，現在這年輕人，下手沒個輕重的。你這細皮嫩肉的，怎麽受得住。就算是要生米煮成熟飯，也不能操之過急。你太瘦了，要多吃點補補。等身子豐潤了，就好懷了。婆婆是過來人，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多問我，不用害羞。”

宋婆婆說話也是直白，周侃侃本來是裝的害羞，現在聽的臉上直燒。

但好歹她是信了自己的鬼話了。

周侃侃回去的時候，宋婆婆給她割了一籃子的韭菜，都是她自家院子裏長的。遞給她的時候還朝她擠擠眼，“明兒我帶塊羊肉給你們。”

“啊？不用不用，我們有錢，可以自己買，婆婆只管來吃飯就好了。”周侃侃不明所以，只是客套拒絕。

“哎，你們拜天地的時候我沒喝上喜酒，羊肉就當我随禮了。沒事兒，安心受着。”宋婆婆拍拍周侃侃的手。

周侃侃忐忑不安地出現在門口，一手拎着菜籃子，一手捏着紙燈籠。躊躇着，不知道該進還是該出。

陶栩坐在正堂中，面朝大門。兩人隔着院子對望着，涼風一陣一陣吹過，院牆邊的竹葉搖動，發出婆娑的聲響。

周侃侃到底什麽也沒說，陶栩也沒有開口問。兩人心照不宣地吃完飯，洗澡睡覺。

第二日的時候，宋婆婆如約拎了一塊羊肉來。周侃侃将肉分了兩塊，一塊配着胡蘿蔔炖的極爛，一塊用來炙烤，鮮香入味。

“婆婆怎麽想着送羊肉來，這夏天易上火。”陶栩道。

“哎呀，這不是想着給你補補身，好早點抱上孩子。”宋婆婆笑道。

周侃侃坐在一邊喝湯，聽到這句話差點噴出來。怪不得要給她韭菜，還要給她送羊肉，原來是這個原因——溫補腎陽啊。

陶栩轉頭看她，就見她捂着嘴低下頭，肩膀一抖一抖的，是在偷笑。

“小月也多吃點，太瘦了，不好懷。”宋婆婆說着夾了一塊肉到周侃侃碗裏。

周侃侃反正愛吃肉，那頓飯她吃了不少肉，陶栩吃不吃得下，她可一點不操心。

飯後送走宋婆婆，周侃侃回來收桌子洗碗。

“你跟宋婆婆說了什麽？”陶栩面露不悅。

“不是你跟婆婆說我們拜過天地了嗎？我可什麽都沒說。”周侃侃端着碗徑自往廚房走，不顧後面的人逐漸暴躁。

自從周侃侃送過一次宋婆婆回家，之後每次都由她送了。宋婆婆就好像變成了她家的一份子，日日都要上門來，因此周侃侃謀殺陶栩的計劃便一直擱淺了。

那天晚上周侃侃像往常一樣送宋婆婆回家，回來的時候意外的在門外的小河邊發現了一條廢棄的小船。

她看着小船，又轉頭看向屋內。陶栩這會兒大概在洗澡吧她想，去河邊玩一會兒也不會被發現吧。

周侃侃拎着裙角走到河邊，那是條很小的木船，用一根繩子連在岸邊的木樁上。也不知道在河上停了多久，船身已經泛黑了，但是沒有腐爛。

她手上還提着燈籠，小心翼翼提腳往船上踏。這一踏，船身便晃動起來，連帶着她半邊身子也搖搖晃晃起來，險些就叫她将手裏的燈籠給摔了。最終她成功地站定到了船肚子裏，燈籠照過去，她發現腳邊有一根長篙。

可就算有長篙，她也不敢松開綁在岸上的繩子。因為她沒劃過船，不确定自己能掌控方向。萬一到時候她劃遠了又劃不回來，劃走了還行，要是被陶栩逮到了，怕是直接給她摁進這水裏。

陶栩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周侃侃扒着船沿坐在船腹裏的畫面。她手上提着燈籠一直往沿河邊的蘆葦叢裏照，那裏有大片的螢火蟲，閃爍着比天上的星子還亮。

周侃侃太多年沒見到過螢火蟲了，而且還是這麽多，沿着河岸飛舞着，連成一條瑩線，看不到終點。她舉着燈籠去看，忽地燈籠掃過一張人臉的，慘白的、陰鸷的、詭秘的。

周侃侃吓得手一抖，紙燈籠直接掉進了河裏，燭火一瞬熄了。她想去撈又不敢，抖抖瑟瑟地縮在那裏。借着天上的月光和一旁的螢火蟲，她這才看清河岸上站着的那人是誰。

陶栩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行如鬼魅，跟她夢裏的場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