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江野覺得自己徹底失去了謝栖眠

江野後知後覺地跟着謝栖眠站起來, 心底的鼓咚咚敲個不停。

“江野,話講完整,不要只會說‘不是不是’, 你不是什麽?”謝栖眠問, 臉上結了霜般嚴肅。

江野每一分表情都被審視, 任何動作都無所遁形,理智捉襟見肘,在短時間內失去表達能力。

“不說嗎?”謝栖眠問, “要我替你說?”

江野從喉口擠出一聲急切的:“我……”卻又沒有了下文。

“你不是同性戀,你不喜歡男生, 對嗎?”謝栖眠走近一步,按着江野手肘,幾乎要将江野逼上絕路,“猶豫幾天了,終于下定了決心要和我說清楚,為什麽現在又支支吾吾的?”

“謝栖眠,我沒有覺得同性戀不好,”江野似乎變得笨嘴拙舌,腦子裏像被人灌滿了沸騰的滾水,他極力解釋, 卻也說不到點上,“也沒有覺得你不好……”

謝栖眠嗤了一聲:“和同性戀又有什麽關系?先喜歡上我和先是一個同性戀, 對你我來說,都不重要。”

“我沒有。”江野說。

謝栖眠雙唇抿緊了, 一雙不笑便有些薄涼的桃花眼暗淡下來, 他沉默了半晌, 說:“你不喜歡我。”

“我沒有。”江野矢口否認。

謝栖眠不知道他說的兩個“我沒有”到底是什麽意思, 兩人各說各話,答非所問,僵持在原地。

“江野,是我誤會了嗎?”謝栖眠仰頭看着他,戳他心口似的質問,“哪個男生來基地第一天,會對着另一個男人的腰眼睛都不動地一直看?是我誤會了你的性取向嗎?”

江野偏過頭:“我只是……進門的時候就正好……”他擰着眉,“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那我要說聲沒關系嗎?”謝栖眠帶着幾分薄怒問。

江野微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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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基地只有小貓在窩裏打滾的微小聲音,謝栖眠和江野沉默以後,時間被拉得很長很長。

江野處在一片混沌之中,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在和謝栖眠對抗,還是在和自己對抗。

他是想要和謝栖眠說清楚的,或者說以此為契機,讓他和謝栖眠之間有一個更好的相處方式。

但現在他卻害怕謝栖眠再問他一句話。

像被蠟燭燒得只剩下一絲的棉線,只需要輕輕一扯,就是徹底斷絕。

“我明白了。”謝栖眠轉身,肩頸在同一時間松頹下來,“是我一開始就誤會了。”

江野追着他走了一步,像是想要留住他:“謝栖眠……”

“你想的對,我該先确定你的性取向,這樣節省我的時間,也節省你的精力。”謝栖眠始終背對着他,“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吧,我不會再做什麽讓你誤會或者不适的舉動。”

江野愣怔在原地,如鲠在喉。

“我沒有不适,我只是覺得……”

“江野,別說話。你現在也說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謝栖眠吸了口氣,“我确實為你花了很多心思,你也确實讓我很失望。”他回頭,眼睛裏有痛苦的笑意,“但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既然已經說到這麽明白了,那就這樣吧。大家都還有共同的目标要完成,及時止損是最好的,不然以後還怎麽繼續在一個隊伍裏相處。”

他拉開門,垂眸時密羽般的睫毛像一面扇擋住了眼中所有情緒:“雖然基地不算我家,但我只有這裏,所以還是請你先回家吧。”

“你生氣了嗎?”江野想抓他的手腕,卻在要觸碰的瞬間,停住了。

謝栖眠微擡了擡下巴,在看向江野時臉上沒有任何凄苦的表情,回到那個冷漠的謝栖眠:“江野,人如果後悔起來,姿态會很難看,希望你不要後悔。”

不等江野離開,謝栖眠率先上樓,消失在江野視野裏。

樓梯轉角那一寸殘片陰影被北風吹散,江野覺得自己徹底失去了謝栖眠。

初七正式上班,俱樂部在一天之內熱鬧起來。

歐小典是第一個回來的,翹着腳在沙發上點評謝栖眠的春節假期生活:“屋裏還是蠻幹淨的,小貓咪也長勢喜人,就是你自己看着精神不太好啊,這幾天做賊去啦?”他眉毛亂飛,“我可是聽說你和江野初二去密室,被好多人碰到了呢。”

謝栖眠困倦得很,簡單在廚房做了個三明治,坐在餐桌邊慢慢吃着,沒有回答歐小典的話。

“不過我最關心的還是你為什麽突然要搬宿舍啊。”歐小典瞅了瞅四周,“和江野吵架了?”

三明治兩口吃完,謝栖眠擦了擦嘴:“不是和你說了嗎,我和他作息不太一樣。”

“你覺得我會信你的鬼話?一起住了一個多月了,現在你才跟我說覺得作息不合适?”歐小典捂着心口,“千萬別吵架啊,我不是開玩笑的,再整一組下路不和,我就要崩潰了,真以為這年頭能上LPL賽場打比賽的AD随便就能找到啊。”

謝栖眠眸色一頓:“所以連鏡真要走?”

歐小典表情更賊了,附到謝栖眠耳邊:“你都知道了?”

“聽說了一些,但沒有确切消息。”謝栖眠認真洗幹淨盤子,“他這個脾氣勢必要走。縱容他私聯俱樂部可以,但這個時間點,春季賽都還沒結束,就已經在圈子裏傳出這麽多消息,未免太不尊重MST。”

歐小典扯了扯嘴角:“那有什麽辦法,怎麽說也在咱們這兒呆了這麽久,不可能說給他一記背刺,舉報到聯盟裏去吧。”

“我沒這個意思,就是覺得這麽做不地道。”謝栖眠擦幹淨手,“上去訓練了,你繼續在下面接客吧。”

歐小典拉住他:“不是,你倒是和我說說,為什麽要搬宿舍啊,我現在真的很挂心這件事,這關系到我還要不要找一個AD替補。”

“我追江野,被拒絕了。”謝栖眠說,“懂了嗎?”

他面無表情地上樓,徒留歐小典呆若木雞,下巴都驚下來了。

“我……操……”

謝栖眠剛坐下,歐小典就一路“操”着進門來:“卧槽,卧槽,真的假的,什麽時候的事啊,你們什麽時候看對眼了?而且江野……他也是?我是真的沒看出來……不對啊!你還有被人拒絕的一天啊,真是三十年難得一見!”

歐小典傷口撒鹽有一套,三百六十度環繞音伺候着謝栖眠:“你說是不是報應,這都是你拒絕掉的男人積累的怨氣,讓你遭遇這波滑鐵盧……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他怎麽會拒絕你?他怎麽做到拒絕謝栖眠的啊?!”

“我有四五天沒罵人了,你知道嗎,”謝栖眠開機,熟練地揭短,“你不理解,我也不理解,為什麽三十歲了,人家老婆孩子熱炕頭,每天三餐四季,歲月靜好,一家三口坐看雲卷雲舒,而你,還只能讓媽媽去相親市場舉着牌子幫你找老婆。”

歐小典究極破防,頓悟了什麽叫做“最親密的人傷我最深”,逮住謝栖眠一頓薅:“打個屁的Rank!馬上起來給我emo!失戀了就得痛苦,我不允許你這麽淡定,你馬上立刻給我痛苦地死去活來在地上打滾!”

身後有人敲了敲門,歐小典和謝栖眠同時停下了互薅頭發的手。

江野拖着行李箱,抿緊了唇沒說話。

剛才的話不知道江野聽去多少,此下兩廂都尴尬。歐小典作為多餘出來的第三人更是走也不對留也不對,摸了摸鼻子:“回來了啊。”

“嗯。”江野眼睛看着謝栖眠的側臉,握行李的手緊了緊,“我先上去放行李。”

“啊。去……去吧,去吧。”歐小典沖他揮手。

等江野走開,歐小典重重吐出口氣:“我這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你們以後不會就這樣不說話了吧,那我們……”

“不至于。”謝栖眠說,“兩碼事,放心吧。”

“我對你倒是放心,就是江野頂不頂得住啊,我覺得他格外的失魂落魄。”歐小典心疼道,“人家一個小男孩,還沒成年就遭遇如此大的感情重創……”

謝栖眠:“你是不是記反了,是他拒絕了我。”

“啊?”歐小典一拍額,“靠!我記反了,他媽的,看來我的潛意識還不能接受你被拒絕的事實!”

謝栖眠蹙眉閉了閉眼,耐心到此為止:“下樓接客去吧,不要在樓上一直煩我。”

“什麽接客不接客的,說那麽難聽,這叫歡迎隊員回家。”

歐小典按了按他的肩,難得正經一回:“阿眠,生命裏有些人就是沒有緣分的,說實在的,江野除了那張臉,沒有任何地方适合你啊。剛高中畢業才上大學的毛頭小子,既不穩重又不懂情趣,就算在一起了,大多時候還是得你照顧他,談戀愛也沒什麽意思,說不定等再長大兩年,受不了外界的壓力,想回歸正常的男女關系,到時候就鐵心跟你分手……”

“好了好了,知道了。”謝栖眠排進游戲,順手Ban了個英雄,“你什麽時候見過我吃回頭草。”

歐小典這就放心了,拍拍謝栖眠的電競椅,準備下樓接下一位歸來的寶貝,剛回頭就看見站在門口一直沒進來的江野。

“操!吓死我了!你怎麽又在門口!”歐小典被吓得頭皮發麻,下一瞬間想起自己剛才是在說江野壞話,又裝起了孫子,“你說說你,到了基地就像回自己家一樣,怎麽還站在門口不進來呢。”

江野冷冷看他:“你出去吧。”

“啊?”歐小典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說話?”

“你不是要下樓?”江野低頭看他,黑湖般的森冷瞳仁裏充滿了不耐和煩躁,問,“可以下去了嗎?”

歐小典髒話就在嘴邊,戳着江野:“你這不對啊,臭脾氣過了個年又回來了啊,又開始對領隊這樣講話了?”

“要我送你下去?”江野問。

歐小典咽了咽口水,說:“記你一仇,等着。”然後灰溜溜地跑出門。

訓練室裏只剩謝栖眠和江野二人。

游戲已經開始,謝栖眠沒有回頭看江野一眼。

江野走到他身邊,聲線與剛才全然不同,似乎有些委屈,像被人扔在了雨裏的大狗狗。

“你的東西呢?”

“什麽?”謝栖眠目不斜視。

“宿舍裏空了。”江野說。

謝栖眠按了B回城,一邊買裝備一邊沒什麽感情地回答:“哦,我搬到四樓了。”

“為什麽要搬宿舍?”

“我想一個人住。”謝栖眠說,“有什麽問題嗎?”

他操作着英雄打完一波小龍團,又一次回城。

江野沒走開,說:“是不是因為那天,我——”

“是。”謝栖眠從始至終沒有看江野一眼,說,“我不想和有過感情牽扯的人住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野自閉了,沒有話說,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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